突如其來出現的人,讓涼亭中的兩人都是一怔,杜若卿更是如遭雷擊。
“穆兒……你……你怎麼在這裡?”杜若卿顧不得逼在自己脖子上的鋒利匕首,腦中片刻空白,隨即而來的是恐懼,穆兒在這裡……那意味着什麼?
方纔他和葉曦說的話,穆兒是不是都聽了去?
這個疑問讓杜若卿的臉色更是煞白,不願相信此刻的局面,可這個時候,她該怎麼辦?
饒是杜若卿,也是慌了手腳。
而葉曦在片刻微愣之後,卻是漸漸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雖然很少和北王府的人有交集,可北王府的公子,這東楚國的上流社會,誰不認識?
北穆……這個北王府的二公子……呵,是他葉曦的兒子啊
心中難掩興奮,葉曦竟是也顧不得胸口處的疼痛,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穆兒……我是你爹,我是你的親身父親”
話落,不僅僅是北穆,杜若卿也是沉下了臉色。
“葉曦,你休要胡說”杜若卿咬牙道,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今日自己出來見葉曦,竟是被穆兒發現了。
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是跟蹤了自己麼?
“若卿,你方纔都說得很清楚了,兒子在這裡,他定也親耳聽着,你還掩飾什麼?這是咱們的兒子,咱們是一家人”葉曦立即開口道,眉宇之間,多了一絲得意。
“葉曦……”杜若卿咬着牙,方纔自己怎麼沒殺了他
北穆看着二人,方纔在暗處,聽到這一切,他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此刻,看到葉曦那嘴臉,心中的厭惡,更加濃烈的溢了出來。
他的兒子?怎麼可能呢?
北穆走上前,一步步的靠近,那渾身散發的氣勢,竟是讓葉曦心中多了一絲懼意。
“兒子……”葉曦輕喚道,語氣裡多了些微試探。
北穆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上前,將他手中的匕首奪過,狠狠的丟在地上,葉曦任憑他的舉動,沒有反抗,北穆將杜若卿扶起來,那淡漠的態度,讓二人的神色都多了幾分凝重。
“穆兒……你別相信他的話……”杜若卿的心中,充滿了不安,北穆看她的眼神一片冰冷,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真相……我要所有的真相”北穆冰冷的聲音響起,那低沉的語調,似在壓抑着什麼。
方纔聽見是一回事,可是,他要讓母妃親自對他說
杜若卿眸光閃了閃,扯了扯嘴角,“穆兒,什麼真相?沒有什麼真相”
“我當真是他的兒子麼?”北穆眸光幽幽的落在杜若卿的身上,方纔看到的母妃,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聽見的東西,更是對他來說,如晴天霹靂。
“不,你不是,你的是北王爺的兒子,身體裡流的是北王府的血”杜若卿對上他的眼,矢口否認。
“那他呢?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北穆步步緊逼,壓抑着心中的氣憤,狠狠瞪着那虛弱的靠在柱子上的葉國公,眸中的顏色變了又變。
杜若卿眼底閃過一抹慌亂,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再隱瞞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是,我年輕的時候,是和他有過一段過去,可那也僅僅是過去,我進了北王府之後,就已經和他說好了,不再有往來,見面亦是陌生人,就只是這樣,那都是母妃年輕時候的事情了,穆兒,你還要追究嗎?”
“你年輕時候的事情,他是沒有資格追究,可是,他有權追究他的真是身份,有權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葉曦咬着牙,強忍着胸口的疼痛,沉聲開口。
“葉曦,你給我閉嘴”杜若卿眸子一凜,銳利的視線激射而出。
“哈……哈哈……閉嘴?就算是我閉嘴,咱們的兒子,就不懷疑了麼?他身體裡流着的是我的血,這一點,你無法改變,兒子,你母妃不願告訴你真相,她是擔心你在北王府的前程受到威脅,不過,我可以給你承諾,我不會阻撓你的前途,你是我的兒子,我巴不得你更好,可你母妃不放心,甚至要將我殺了……咳咳……”
葉曦說着,竟是咳嗽了起來。
北穆看着杜若卿,眼底閃過太多的情緒,緩緩的閉上了眼,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至極,不知道過了多久,北穆終於是睜開了眼。
“母妃,咱們回府吧”北穆的聲音響起,似乎已經放棄了追問。
母妃不會給他答案,可是,此時此刻,母妃的答案還有意義嗎?
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不是父王的兒子
他是個孽種……是個孽種啊
心中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揪着,竟是有些呼吸不過來。
北穆突然的轉變,讓葉曦一愣,葉曦猛地意識到什麼,“兒子……”
“你閉嘴”北穆怒聲喝道,那暴怒的面孔,幾近猙獰。
葉曦一顫,杜若卿意識到什麼,忙不迭的點頭,“對,咱們回北王府……回北王府……”
她後悔了,若是早知道如此,今晚,她是絕對不會來見葉曦這可惡的男人的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杜若卿眸子一凜,“穆兒,殺了他”
葉曦一怔,轉眼看向杜若卿,下意識的退了幾步,渾身防備了起來,“杜若卿,教子弒父,你當真是惡毒”
惡毒麼?
比起這個男人的貪婪帶給她的威脅與隱患,她不得不這般惡毒
葉曦不死,這件事情,就永遠無法平息,她也就永遠無法安心
北穆蹙眉,看了一眼那葉曦,心中也有一個聲音,也在不停的告訴他,殺了葉曦,這樣,他就依然是北王府的二公子……
北穆看着地上的匕首,蹲下身子,撿起握在了手上。
杜若卿看在眼裡,心中倏然得意起來,那眼裡的殺意,越發的熾烈。
葉曦慌了,眼底的防備,轉爲了驚恐,“穆兒,你……你不要胡來,我是你的父……”
說話之間,北穆手中的匕首已經激射而出,那鋒利的匕首,朝着他襲來,越來越近,砰地一聲,刺入他身後的木柱裡……
“啊……”葉曦痛呼出聲,仔細一看,那匕首,竟是刺穿了他的耳朵,連帶這那耳朵,釘在了木柱之上。
一時之間,痛意鋪天蓋地的襲來,耳朵上鮮血如注。
“你……”葉曦狠狠的瞪着北穆,他是他的父親,這北穆竟然……
“葉國公,今天晚上的事情,包括你和我母妃的事情,都不許外傳,若是讓我知道,你在動什麼歪心思,下一次,這匕首要的可不只是你的耳朵而已了”北穆厲聲喝道,渾身散發的氣息,異常駭人。
饒是憤恨如葉曦,也是忘了再說什麼。
北穆丟下這一句話,便扶着杜若卿上了馬,臨走之時,杜若卿看着涼亭中的葉曦,一雙眉峰依舊緊皺着。
穆兒還是太善良了,他下不得手麼?
可這葉曦的貪婪本性……只怕,就算是有穆兒的威脅,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吧
看來,就只有她以後再想法子了。
母子二人策馬而去,涼亭中,葉曦回過神來,更是讓所有的怒氣都爆發了出來。
“該死的惡毒女人,殺了我……呵”葉曦罵罵咧咧,一手握着插在耳朵上的匕首,輕輕一碰,便牽出一陣劇烈的疼痛,可他卻也只能強忍着,將那份痛轉化爲對杜若卿的恨。
“殺不死我,我可不會就此罷休”葉曦咬着牙,那臉色因爲失了大量的血,越發的蒼白,心一橫,一用力,便將那匕首抽了出來,那耳朵,竟是掉了一大半。
“啊……”葉曦痛呼出聲,那悽慘的聲音,響徹整個天際。
暗處,安九看着這一切,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郁,胸口一刺,耳朵上一傷,只怕,有葉曦好受的了
而今日聽到的這個天大秘密,安九眸中閃過一抹精光,瞥了一眼正從別離亭中出來的葉曦,一步一步艱難行走的模樣,安九的聲音淡淡的在黑暗中響起……
“南溟,你去告訴凜峰,讓他的人替我傳一個消息……”清淡的聲音,在夜色中,竟是透着一絲詭異。
“主子有何吩咐?”南溟看了安九一眼,心中隱隱有預感,主子吩咐的事情,該是和葉國公有關吧
安九斂眉,緊接着道,“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聽到葉國公和某位官家夫人有染,甚至生了一個私生子的消息……至於那夫人是誰?”
安九說到此,倏然頓了頓,眼底閃爍着的邪惡,越發的耀眼,便讓他們心中受受折磨才過癮,不是嗎?
自那晚之後,杜若卿便日日擔憂着,每日去找北穆,都見不到人影,只聽下人說,二公子每晚都是很晚回府,每一次,都是醉醺醺的,滿身的酒氣。
晉國公府內,葉曦稱病向皇上告了假,就連府上的下人也不知道葉國公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只是,每日有大夫進去,便聽得屋子裡傳出一陣陣的痛呼聲,那大夫的侍童出來,便是帶着一大堆染了血的布。
不知何時,京都城內,坊間開始流傳着一個傳聞,據說,晉國公府的葉國公,和哪位官家夫人有染,甚至還有了一個私生子,這消息,幾乎是在一天之內,便傳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一時之間,對於那個官家夫人和私生子的事情,衆人猜測風雲。
晉國公府內。
老夫人顧不得房外下人的阻擋,氣匆匆的進了葉曦的房間,推開門,便是怒聲道,“葉曦,你跟我說清楚……”
話剛落,老夫人目光落在牀上躺着的葉曦身上,神色變了又變,方纔的憤怒,瞬間轉化爲的擔憂。
“兒子……兒子,你這是怎麼回事?”老夫人急切的上前,看着胸口纏着繃帶,連耳朵上也是被繃帶纏着,那繃帶上,甚至有絲絲鮮血滲透出來,看在人的眼裡,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
葉曦稱病的事情,她是知道,他曾讓人來通報她,並非是什麼大事,她也就沒有那麼擔心,可是……
眼前這哪裡是沒有什麼大事?
“娘?你怎麼來了?”葉曦掙扎着起身,可是,一用力,胸口就傳來一陣疼痛,老夫人見此情形,立即上前,“你別動,你告訴我,誰將你傷成這個模樣?”
葉曦蹙眉,他怎能告訴她,這是他親生兒子傷的?
“娘,兒子沒什麼大礙,這反倒是好事啊。”葉曦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這兩日,他躺在牀上,細心的盤算着這一切,越是想,心中越是興奮。
那北穆不管對他的態度如何,他終歸是他的兒子,這一點,誰也不能改變,他只要想法子,讓他接受自己。
若是北穆能繼承北王府的家產……呵,那他葉曦便是比做了皇帝還要富貴了
據說北王府富可敵國,那以後,可是金山銀山,享用不盡了
“好事?”老夫人蹙眉,“這哪是什麼好事?”
“娘,你可不知道,你添了一個孫子了。”葉曦哈哈的笑道,此刻,對老夫人更是沒有絲毫避諱隱瞞,因爲他知道,無論怎樣,母親都會支持自己。
“孫子?哼,你的那些個小妾,生出來也是庶出”老夫人冷哼一聲,似乎對庶出二字,尤爲厭惡。
“娘,可不是嫡出庶出了,您那孫子,以後可能尊貴無比。”葉曦眉峰一挑,難掩高興,“娘,以後咱們葉家可要發達了徹底的發達了”
老夫人眉心依舊緊皺着,不過,此刻竟是多了一絲好奇,只有在十八年前,他告訴自己,他對安陽王府的謀劃之時,她才從他的眼裡看到過如此的興奮,而此刻,竟是比十八年前更加濃烈。
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夫人嚴肅了起來。
葉曦倒也不繼續賣關子,看了老夫人一眼,眉開眼笑,“娘,你可知道,咱們東楚國最富有的是哪家?”
最富有的?
“自然是北王府了”老夫人蹙眉,而安九卻是和北王府定下了親事。
當年沈鳶便是好運連連,而她的這個外孫女,竟也是如此的幸運,什麼好事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若嫁給了北策,那以後,便是北王府的當家主母啊
想到此,老夫人的心中,就分外不是滋味兒,甚至鬱結,那日死在強盜窩中的,爲什麼不是安九
“娘,你那孫子,就是在北王府中”葉曦想到什麼,眼底更是凝聚起了一抹貪婪,“等到你的孫子接管了北王府,那北王府不就是姓葉了麼?”
老夫人一怔,她的孫子就在北王府中?
葉曦他什麼意思?
老夫人不笨,聯想起自己方纔聽到的消息,眼睛一亮,“你外面,果然是有私生子,那人還在北王府中麼?是誰?北王府的公子……”
北王府就只有三個公子,大公子北策,二公子北穆,三公子北凌……
老夫人震驚之時,葉曦卻是皺了皺眉,“娘,你方纔說什麼?你說,我果然是有私生子,你何出此言?”
老夫人卻是無暇回答他的問題,立即抓住葉曦的手腕兒,嚴肅的道,“你說,那私生子是誰?”
老夫人如此的反應,讓葉曦微怔,隨即開口,“北穆,二公子北穆”
北穆?那……那外面所傳的那官家夫人,也就是卿王妃了?
卿王妃啊
老夫人的腦中迅速的轉動着,這意味着什麼?
她活了這麼多年,有些事情自然看得清楚明白,卿王妃將女兒北柔嫁給了太子,勢必是要支持太子登基,而這支持,是需要北王府爲後盾的啊
那也就代表着,卿王妃就算是爲了她的女兒和太子謀劃,也要奪取北策手中的實權了
而唯一信得過的繼承者,那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北穆了
“好,太好了,當真是太好了”老夫人拄着的柺杖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地面,絲毫也無法掩飾她心中的激動。
沒想到啊當真是沒想到,北穆的身體裡,竟流着葉家的血,若他繼承了北王府,那北王府果然也就是他葉家的了啊
老夫人打量着葉曦,眼底閃着滿意的光芒,“你和卿王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娘,你忘記了當年我執意想要違揹你的意願,不願娶安沫的原因了麼?”葉曦蹙眉,曾經無奈傷感的事情,此刻想起來,竟是興奮,也多虧了當年孃親逼自己娶了安沫,不然,他也得不到安陽王府的產業,更不會有身爲北王府二公子的兒子啊。
老夫人一怔,是啊,當年葉曦是因爲一個女子反抗過她,那女子便是現在的卿王妃麼?
呵,當真是巧,不過……那卿王妃當真是有些手段,懷着身孕進了北王府,不被發現,還能坐上今天這樣的位置,當真是不簡單
不過,既然生了他葉家的兒子,那也算是一家人了
至於那安九……想到安九,老夫人的眼底凝聚起一抹陰沉,沉吟片刻,冷聲道,“那安九,就更加留不得了”
“自然是留不得,留着也沒有什麼用了,先前兒子還想着,左右她要嫁給北策,能夠藉着她的這層關係,向北王府撈些好處,可現在,我的兒子就是北王府的人,他以後若是繼承了北王府,我們還要安九做什麼?這丫頭,太過無禮,早該跟着她那短命的母親一起去了纔好”
葉曦冷聲道,不帶絲毫感情。
“是啊,她若嫁給北策,只會對咱們造成更大的威脅”老夫人斂眉,突然,想到什麼,眉心皺得更緊了些,“對了,你和卿王妃以及北穆這層關係,千萬不能說破了,現在,坊間傳聞,說是你和哪位官家夫人曖昧不清,還有個私生子……”
“什麼?”葉曦腦袋一懵,如遭雷擊,“怎麼會?是誰傳出去的?究竟是誰……”
葉曦掙扎着起身,想到什麼,更是無暇去追究傳出這事的罪魁禍首。
這傳聞若是被杜若卿和北穆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毫無疑問,他們會認爲這消息是他放出來的,那……只怕,北穆會更加恨他吧
腦海中浮現出北穆的那張臉,葉曦的眉峰緊緊的擰成了一條線,不,不行,他要解釋清楚,不然……
葉曦強撐着想要下牀,可稍微一動,胸口纏着的繃帶,就倏然滲出了打量的鮮血,看得老夫人都慌了。
“曦兒,你幹什麼?”老夫人急切的道。
“娘,他們要誤會我了,這事情,就我們三人知道,外面傳出這樣的消息,只怕他們會以爲是我,我不能讓他們誤會了”葉曦慌忙的下了牀,走出幾步,卻依舊是堅持不住,撲在了桌子上。
“曦兒,你急什麼?左右那傳聞也沒說那夫人是誰,不會造成太大的後果,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出傳這消息的人……那人既然傳出這樣的話,那就意味着,他也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在北穆繼承北王府之前,這真相若是暴露出來,一切就都毀了”
老夫人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那無疑是意味着,他們成敗的關鍵,他們的榮華富貴,都捏在一雙手上,而那手的主人……竟不知道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危險,這當真是太危險了
“對,對。”葉曦目光閃了閃,口中喃喃,“可那人是誰?”
究竟是誰,他若是找出來,非要千刀萬剮了那人不可
而此刻,那個葉曦想千刀萬剮的人,正在一個酒館內,這二樓雅間的窗戶,正好可以將一樓大堂的所有角落都盡收眼底。
安九喝着酒,目光幽幽的落在一樓大廳角落處的某張桌子上。
那一襲黑衣的男子,早已喝得爛醉如泥,聽說,這些日子,和北穆每日與酒爲伴,想到那日的事情,安九眉峰一挑,聽聞那樣的消息,自然不願接受現實了,而酒精,最是能幫人逃避現實的好東西。
可是,逃避麼?
安九斂眉,此刻,樓下進了一羣人,一時之間,酒館內更是熱鬧了起來。
“你聽說了嗎?葉曦那老匹夫,竟是和哪位官家夫人有染,還有個私生子,呵,當真是豔福不淺”其中一個人開口道。
“可不是麼?那葉曦,什麼葉國公不葉國公的,就是個卑鄙小人,誰不知道他那國公府是怎麼來的呢?”
“你說,那官家夫人是誰呢?呵呵,不知道這朝中哪位老爺,被那葉曦給帶了綠帽子,哈哈……”
酒館內,調笑聲四起,皆是談論着這幾日在京都城內傳遍了的事情,這些上流貴族們的八卦,向來都是坊間最好的飯後談資。
而這些聲音傳入角落處某一個人的耳裡,那人握着酒杯的手,不斷的收緊,那散亂的頭髮遮蓋之下,一張臉更是陰沉得駭人。
這消息……是誰?是誰傳出來的?
那晚,就只有他們三人在,這個秘密也只有他們三人知道,傳出這話那人是誰,還不清楚嗎?
除了葉曦那老匹夫,還會有誰?
北穆眸子一凜,丟下一錠銀子,提着一瓶酒,就踉踉蹌蹌的出了之酒館,安九看着他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發多了幾分看好戲的意味兒。
北穆一路回了北王府,直接進了錦繡閣。
錦繡閣內,北穆的到來,讓杜若卿一喜,可聞見他渾身的酒氣,眉心禁不住皺了皺,遣散了在場伺候着的下人,這才迎上前去,“穆兒,你爲何將自己弄成這樣?”
這個樣子是她從來沒曾見到過的,而至於他如此這樣的原因,她比誰都清楚,想到什麼,心中的憐惜,伴隨了幾分無奈。
“穆兒,我當初……也是身不由己”從那晚回來之後,他們沒有機會見面,更是沒有機會提及那件事情,此刻杜若卿見他這樣,倒是少了許多防備。
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你傷心,你一直以爲你是你父王的兒子,可……可只要沒人知道這個秘密,你依舊是你父王的兒子,北王府的二公子,母妃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傷害”
“是嗎?”北穆瞥了杜若卿一眼,輕笑了一聲,“那母妃可知道外面的傳聞?”
“什麼傳聞?”杜若卿一怔,心中隱隱浮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葉曦和某位官家夫人有染,更育有一個私生子,卻也沒說是那夫人是誰,那私生子又是誰。”北穆的語氣,透着一股難以言狀的滋味兒,那私生子,便是他北穆啊
話落,杜若卿身子一晃,如遭雷擊,隨即回過神來,襲來的是無限的憤怒。
“葉曦那男人……”杜若卿咬牙道,恨恨的道,“他這樣,無非是在威脅我們”
“威脅?”北穆蹙眉,腦海中浮現出葉曦的身影,心中更是覺得嫌惡至極。
“就是威脅,那男人貪婪成性,什麼事情幹不出來?你不用擔心,他想要得到好處,就不會將我們的秘密說出來。”杜若卿安撫道,他想得到好處麼?
好,她給他好處就是了,她知道如何能讓那男人閉嘴
可北穆的心中依舊不安,僅僅是向得到好處而已麼?
他的身世對他來說,終究是個隱患,若是這件事情真的曝光,那麼,他的一切就都毀了。
他要聽天由命麼?
不,他不能
想到什麼,北穆的眸光越發深邃的了幾分,沉吟片刻,終於是緩緩開口,“母妃,我想繼承北王府的家業”
杜若卿一詫,似乎絲毫也沒有想到北穆他……杜若卿看着北穆,心中難掩欣喜,以往,她的這個兒子,對北王府的家業沒有興趣,就連她之前那般勸說,他也沒見鬆口,而此刻……
杜若卿的老練精明,細細一想,便明白他爲何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他若是不爭得這份家業,那個秘密若是暴出來,他北穆就什麼也不是了,而倘若他繼承了北王府的王位,外面說什麼對他來說,都什麼也不是了
那些秘密,在絕對的權利面前,就都只能是流言蜚語
這就是規則,而穆兒他也認識到了這個規則了啊
杜若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對上北穆的眼,一字一句,“好,母妃會竭盡全力的幫你”
母子二人對視着,房間裡,氣氛異常詭異,似乎預示着,這平靜了好些年的北王府,已經徹底揭開了奪權的帷幕……
這一日,安九得到靖豐帝宣召,進宮面聖。
安九的馬車剛到了朱雀門外,竟是瞧見另外一輛馬車也在等着。
“那不是西涼的標誌嗎?那馬車上的人,是西涼公主麼?”紅翎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瞧見那輛馬車,禁不住疑惑,皇上召小姐進宮,還召了西涼公主進宮麼?
安九也是順眼看過去,竟是瞧見西涼公主下了馬車,正朝着這邊走來。
今日的她,一襲紫衣,依舊是西涼貴族的打扮,遮蓋在臉上的面紗,安九挑眉,似乎記憶中這西涼公主從未露出過她的真面容,就連那次太子大婚,北老王爺大壽,她也是遮着面,低調的坐在一旁看着這一切,從來不曾拋頭露面。
不知爲何,安九始終覺得這西涼公主並非簡單的女子
安九正思索着,西涼公主已經走到了安九的馬車外,清麗如翠的聲音緩緩響起,“安九郡主,可否出來一敘。”
安九撩開簾子,緩緩下了馬車,對上那雙美麗的雙眸,“西涼公主有何指教?”
“早就想去拜見郡主的,可郡主避不見客,錦環也不敢叨擾,錦環的終身大事還掌握在安九郡主的身上,不知道郡主可幫錦環選出瞭如意夫婿的沒有?”
安九挑眉,選婿一事,靖豐帝是交給了她,可她卻是知道,這爲和親之人的人選,可從來都不是她能決定的。
精明如安九,沉吟片刻,似明白了什麼,眸光微斂,“公主看上了哪家公子?”
似乎沒有料到她問得如此直接,西涼公主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目光閃了閃,隨即開口,“這和親人選,貴國的皇上已經不容許我自己來定,哪是我看上哪個就能選哪個的?”
“公主一早就有了中意的人選,不是嗎?”安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眼底閃爍的光芒,越發的晶亮閃耀。
西涼公主提出由她來選這個和親之人的目的,再是明顯不過了
她看中的人,卻又不能明說,便只有借她之口……呵,就算是自己選中的人,不是她所想的那個,她只需要一句不合心意,便可將責任推到她的身上,而靖豐帝那邊,只會將壓力放在她安九的身上。
她讓她在這其中周旋,兩邊吃力不討好
這公主,倒是會利用人
西涼公主微怔,安九的聲音再次響起……
“公主,你不妨告訴我,你選中的和親人選是誰,我來幫你達到目的,也好過將我當槍使,也不見得會順利的如你所願,該怎麼做,公主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安九對上西涼公主的明眸,越是看,越是覺得這面紗之下的容顏,絕非普通的美麗。
西涼公主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是被這安九如此的挑明瞭開來,看安九的神色變了變,倒也不在扭捏。
“安九郡主果真是玲瓏心思,難怪能得北世子這樣的人青睞,甚至讓貴國的太子殿下放不下。”西涼公主嘴角一揚,眼底有讚許,可也有交鋒的意味兒。
安九挑眉,“公主中意的,該不會……也是北世子吧”
北策的那張臉,太過禍水,加上那般尊貴的家勢及權利,怕是比皇宮中的皇子王爺,都還要讓人青睞。
這公主……想到多一個人來和她搶男人,安九的眉心禁不住皺了皺。
似是察覺到安九的神色,那西涼公主斂眉一笑,“郡主放心,北世子的心裡有你安九郡主,我還不至於笨到也來插一腳,貴國的玉無雙小姐,可是個鮮明的例子啊”
安九微怔,這西涼公主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看得透徹。
安九沒有察覺,自己心中竟是禁不住鬆了一口氣,挑眉一笑,“那公主看上的是哪位?”
西涼公主眸光微斂,那美麗的眸中,閃過一抹幽深,沉吟片刻,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聲音響起,赫然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安九,呵,倒真是有緣”
那聲音傳來,二人齊齊看過去,那開口之人,不是羽王爺又是誰?
兩匹馬並排而行,而在羽王爺身旁的……安九看了那人一眼,那可不是朝中炙手可熱的宣王爺麼?
他們也進宮……意味着什麼?
安九思索之間,百里羽已經一躍下了嗎,走到安九身旁,眉宇之間的邪氣似多了幾分專注,“安九,我最近得了個好東西,等會兒隨我去一趟我豫親王府,我讓你見識見識。”
說話之間,竟是絲毫也沒有顧忌的將一條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這等親暱的舉動,以往可是不曾有過,一時之間,倒是讓安九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羽王爺……請注意分寸”安九輕咳了聲,瞥了一眼另外一匹馬上坐着的宣王,還有身旁站着的西涼公主,瞧見二人臉上似有異色,尤其是西涼公主……
這百里羽,今天是哪根筋沒有搭對麼?
平日裡也是玩世不恭的模樣,可也不曾如此親暱。
百里羽蹙眉,目光掃了一眼身旁的人,看到西涼公主,那深邃的眸中,似有一抹陰沉閃過,隨即翻了個白眼,冷聲道,“還有旁人在啊”
說話之間,卻也沒有將那搭在安九肩上的手臂拿開。
“你們的關係,似乎很好”西涼公主淡淡的開口,眼底有什麼東西凝聚。
“是啊,一直很好,若不是她被賜婚給了北策……”百里羽邪氣的眉峰一挑,“不過,左右還沒成親,你若是想反悔,就將婚事給退了,到我豫親王府上,當羽王妃也是不錯的,也是榮華富貴,讓你享用不盡”
安九蹙眉,嘴角抽了抽,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百里羽,他今天是怎麼了?
中了邪了麼?
平日裡,他不這樣的,不是嗎?
奇怪,這空氣中透着的氣息,盡數流露着奇怪的因子。
“抱歉,羽王爺,要讓你失望了,她怕是沒機會反悔了”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似乎很近,可衆人看向四周,卻沒瞧見那開口之人,但卻聽出了那是誰的聲音。
衆人再是一看,看向某個方向,果然瞧見北王府的馬車朝着這邊而來,那正是北策專用的馬車……
他的聲音傳了這麼遠……甚至……方纔他們這裡說的話,他都聽見了麼?
安九心中禁不住一顫,北策這到底是什麼本事?
他還會千里傳音和順風耳不成?
驚詫之間,北策的馬車已經靠近,那白衣身影一閃,利落的落在安九的身旁,手一揚,原本搭在安九肩膀上的百里羽的手,瞬間離了安九的身體。
安九還未回過神來,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大掌包裹着,傳來的溫熱,讓人心中一顫。
安九順着那手往上,擡眼對上一雙含笑的雙眸,更好似能將冰給融化一般。
“羽王爺,我可不是太子,這定了的婚,我可不會退。”北策挑眉一笑,似乎心情極好,沉吟片刻,那眉心皺了皺,似在對自己低喃,“看來,要早些成親,生米煮成熟飯纔好”
生米煮成熟飯?
安九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僅僅是百里羽奇怪,就連北策也怎麼是怪怪的?
是集體中邪了麼?
還有……突然,安九腦中似想到什麼,目光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西涼公主,方纔她看百里羽的眼神……而這百里羽……
許多東西在安九的腦中盤旋,突然,安九靈光一閃,似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了起來……
方纔她問這西涼公主中意的人選是誰,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而此刻,不用回答,她也是猜得出來了。
百里羽……這西涼公主看上百里羽了麼?
一個神秘,一個邪氣,倒有幾分般配,可是……今日靖豐帝召她進宮,又召了西涼公主,還有那馬上的宣王,意味着什麼?
精明如安九,心中細細一盤算,便明白了什麼。
看來,靖豐帝中意的和親人選是宣王百里彥啊
也對,太子百里騫剛娶了北柔,北柔的身後可是北王府的勢力,那靖豐帝生性多疑,怎會不尋求平衡,讓百里彥娶了西涼公主,那兩邊的勢力,可能稍微會有些平衡
不過……安九對上百里羽的眼,眉心皺了皺,試探的道,“羽王爺今日進宮,所爲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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