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昕覺得眉頭之間那一塊原本該蹙緊的地方,忽然僵硬起來,像是被冰冷凍透了一般。以至於她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表情,只是很平和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猶如沒有聽見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調也是稀鬆平常的,恰到好處的保持着端惠:“有關和親王的風言風語?”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蘭昕猜想可能是純妃走漏消息,讓太后撿到空子鑽了。但實際上,她和弘晝不過是早年間的一些蜚短流長罷了,終究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於是,表情愈加坦然,蘭昕澹澹問道:“是什麼讓皇上如此頭疼?”
弘曆沒從蘭昕臉上看出旁的什麼,泫然道:“弘晝似乎愈加瘋癲了。前些日子,護國公薛家的老福晉病逝,請了朝中不少官員前去悼念。身爲和親王,弘晝竟然在靈柩前,大肆吃起祭品,甚至還揣進懷中,揚言帶回府中繼續享用。”
“什麼?竟會有此事?”蘭昕驚訝的合不攏嘴:“和親王怎會如此失儀?”
“非但如此,京中還有訛傳,說弘晝吝嗇的厲害。和親王府從上到下,一應的奴僕一年只得四身兒衣裳,數十口人一天的飲食開銷竟然只有五兩銀子,壓榨的不能再低了。甚至還有傳聞,和親王府的奴僕因長期食不果腹,於長街暈厥,險些活活餓死。”
蘭昕只得皇上的臉色爲何不好,輕嘆了口氣,默默道:“這麼說來,和親王果然病的不輕。”
“倘若是真病倒也罷了,朕是怕他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裡。”弘曆鬆開了手,赫然瞧見蘭昕的下頜有兩個微紅的指印。頓了頓又道:“先帝的子嗣原本就不多,三阿哥弘時圖謀不軌,削了宗籍,六阿哥弘又早早繼爲果毅親王子。能與朕比肩的,也只剩下弘晝了。”
“皇上是說,和親王有不臣之心?”蘭昕驚愕之色不減,神色如同弘曆一般冷峻:“可皇上登基以來,國泰民安,前朝穩定,和親王即便有所圖謀,也未必就能成事。更何況,裕太妃又壽康宮裡安居頤養天年,和親王再大膽,也不敢不顧惜額孃的安危。”
見皇上沒有開口,似乎是不贊同自己的觀點。蘭昕繼而道:“皇上是否擔心,和親王這樣一鬧,會污損了皇家的清譽?”
“不錯。”弘曆總算是回了口氣:“先帝當年登基,九王奪嫡險象環生,朕自雖然年幼,但多少知道其中的驚險。如今朕的手足,只剩下這嫡親的弘晝了,他有是皇額娘撫育的兒子,多少親厚些,不到萬不得已,朕也不希望事情的太絕。?苦惱就在於,政事要緊,不容他這樣瘋癲恣意。可若總讓他投閒置散,又似乎是朕信不過手足……”
蘭昕越發覺得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兒,畢竟皇上從來不會對自己說朝政上的事兒。“皇上,關乎朝政,臣妾不懂也不敢妄自議論。只因和親王乃是皇上的手足,當爲皇上的家事。臣妾作爲皇嫂,也不希望看見和親王落魄下去。
不如……皇上賞一些外放輕鬆的差事,權當是讓和親王出去散散心了。一旦和親王離京,京中的流言蜚語自然也就淡了。且說和親王有事情做,或許就不會鬧出什麼亂子了。”
緩緩的笑了出來,蘭昕定神道:“這只是臣妾的一點拙計,還望皇上定奪。”
“也好,許你說得對。”弘曆凝神頷首,目光有些空洞,轉睛道:“朕遇到這些煩心擾神的家事,也只能說與你聽。所以蘭昕,希望你對朕能一如當初,若此,朕便算是安慰了。”
蘭昕無聲的笑着,再一次伏在了皇上胸前。“臣妾能爲皇上分憂,心中愉悅。”
輕輕的取下了皇后鬢邊的淡紫色宮花,淺淺的米珠點綴成花蕊,似乎能嗅到香味兒。弘曆不免有些奇怪:“這宮花怎的會有香氣,且如此馥郁。”
聽他轉了話題,蘭昕懸着的心不免鬆快了幾分:“皇上日理萬機,心緒南寧,難怪會有錯覺了。豈是宮花香氣馥郁,而是臣妾讓人點了些龍腦香。”
順着蘭昕的目光,弘曆果然瞧見了煙霧繚繞的金鳳梧桐鎏金香爐,小巧兒的鏤空裡,飄散着縷縷嫋嫋的白煙,緩慢的騰空而起,徐徐淡淡,終究是看不見痕跡了。“貴妃得酒沁紅色,更着領巾龍腦香。朕記得蘭昕你是一向喜歡木蘭墜露,怎麼的今日換成了如此馥郁的香料。”
“木蘭墜露和緩如蘭,最能讓人靜心,卻不適宜在入睡前點。嗅得久了,反而神清氣爽不易成眠。”蘭昕溫然的笑着,不經意間順口道:“人嘛,總是貪新忘舊的。自從得了這龍腦香,臣妾便不喜歡那清心寡慾的沉悶了。”
弘曆輕笑一聲,猛的湊近了蘭昕的耳畔:“皇后的意思朕聽得明白,你可是怪朕許久不來,只顧着旁人了。”
蘭昕一怔,身子不免僵硬:“臣妾並非是這個意思。”話還未曾說完,他溫熱的薄脣已經軟綿綿的貼在了自己的溫潤的脣上,許久沒有過的親暱舉動,讓她略微侷促不安。“皇上……軟榻多有不便……”
“朕喜歡這裡。”弘曆攥住蘭昕的手,不讓她從自己的懷裡掙脫出去,卻順勢剝開了她領口的鳳尾扣,一粒一粒,順着偏襟一直剝至右胸口。
蘭昕的臉頰滾熱起來,身子也不那麼聽使喚了似的,軟綿綿的只能由着他擺弄。從前她總是喜歡閉上眼睛,感受着來自他的炙熱與灼熱。可這一回,她想看清楚眼前的男子,含情脈脈的眼中,流淌着嬌羞,卻越發的動人。
“朕已經好久沒有攬你入懷了。”柔軟的舌尖靈動的纏繞在她的脣邊,呢喃細語,聽着最是能撥動心絃:“蘭昕,你可知,朕時常想起方纔大婚,與你相處的情景。那時候唯有你與朕,朕的心裡唯有你……”
輕輕的攬住他的腰身,蘭昕貪婪的撫摸着他光潔的背脊。“臣妾心裡從來只有皇上,從前是,如今是,往後也必然是。”
微弱的燭火,讓這樣的繾綣染上了一層好看的火光。弘曆忽然停了下來,目光只看着她胸口一片瑩瑩的潔白。
蘭昕不知道該怎麼纔好,只羞得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看他。
“那時候的你,如現在一般,都這樣嬌俏可人,帶着小女兒的情調。”弘曆緩緩的俯下身來,輕輕的咬着她潔白的肌膚:“你可知,朕最喜歡你這樣。”
“皇上……”蘭昕輕哼了一聲,由着他從溫柔到猛烈,一點點的吞噬掉自己。除了痛楚,她只覺得身子軟的沒有一點力氣。予取予求便是他最喜歡的方式吧?無論是牀笫之歡,亦或者是夫妻之情,都沒有半點的差別。“臣妾亦渴望能永遠是這個樣子。”
忠貞、順從、一心一意,纔是他眼中最好的品質。蘭昕咬住了脣瓣,儘量讓自己迎合他的需求,聽着他越發急促的呼吸聲,幾乎想要落淚。是不是不這樣子,他便不會在意自己的了?還是真的如他所言,只有大婚以後的那段甜蜜日子,他的心裡唯有她而已。
時過境遷,一切不過是順應了局勢的改變而已。
可無論他的心幾經改變,可她的心裡,卻唯有他一人而已。
許久的纏綿,弘曆大汗淋漓,只覺得暢快不已。末了,他才輕輕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動心笑道:“軟榻難眠,來,朕抱你去百子納福的紅木牀上。”不等蘭昕應聲,弘曆扯了鋪在身下的絲錦,將她裹起,打橫託在了懷中。
翌日,蘭昕醒過來的時候,皇上已經離去了。若非那絲錦還裹在自己身上,她真以爲昨夜不過是一場春夢。
“皇后娘娘,您醒了麼?”索瀾聽見房裡有動靜,連忙道:“來請安的嬪妃們已經在正殿上等候多時了。”
“這麼晚了。”蘭昕喚了索瀾進來,少不得問道:“皇上起身,爲何不叫醒本宮。一睡竟然睡到了此時。”
索瀾眉目含喜,如紅梅映雪:“是皇上吩咐的,說娘娘您辛苦了,不必喚醒您。”她抵着頭,卻不敢多看皇后的臉色,笑眯眯道:“皇上還留下話說,晚上再來陪娘娘用膳。”
“知道了。”蘭昕靦腆一笑:“替本宮梳妝吧。等久了,殿上那些宮嬪指不定又有什麼編排的細碎話了。”
“管她們說什麼呢。”索瀾一臉的不高興,嫌惡道:“皇上在意娘娘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且輪不着這些娘娘、小主們多嘴呢。奴婢算是看明白了,她們就是仗着娘娘您心寬慈惠,才越發的驕縱恣意,說到底中宮娘娘就是中宮娘娘,豈是她們可以媲及的。”
蘭昕搖了搖頭,臉上的紅潮似乎還沒有褪盡,微微的發燙:“本宮才說了這一句,你瞧你,越發的憋不住話了。你倒是也沒有說錯,中宮就是中宮。本宮是該好好肅清肅清後宮的綱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