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嫺妃的懷疑,金沛姿是有所保留的。“嫺妃娘娘可願與我同去?”她輕緩問道。
“那是必然。”盼語毫不猶豫。
金沛姿會心一笑,轉首對小陸子到:“那你速速去備輦車,不可耽誤了時候。着乳孃帶着永珹一併去。方纔那御醫奇怪,從前也臉生,許說不定是胡嚼之言,做不得數。”
“奴才明白了。”小陸子看嘉嬪氣定神閒,短暫的驚愕之後,隨即恢復瞭如常的神色,不禁心裡有了底。
金沛姿對嫺妃方纔的話卻有所保留:“娘娘別怪臣妾多一句嘴,總覺得愉嬪千辛萬苦才生下這個孩子,不至於爲了爭寵,就讓他犯險。這倒像是慧貴妃與純妃的計策。許她只是被人利用了那一份慈母情懷,藉故來刁難我。”
盼語不置可否,對於愉嬪她一直都有所保留。因着自己遲遲不肯答應與慧貴妃聯手,數次吃了愉嬪的暗虧,這個女子看瞧來跋扈情況,且不得皇上的看中,可即便是如此,她還不是終於有了自己的骨肉麼?
單憑這一點,她就比自己懂得籌謀得多。盼語眸子裡隱隱透出傷懷與懊喪,從前在府中的時候,自己那麼得寵,卻終究還是被人算計了子嗣。可能就連那一回小產,也不是偶然的吧。
“但願她是真的在意自己的骨肉,不會像純妃那樣惡毒的沒邊兒了。人性本善,我亦不希望自己看對了她。”盼語攥着嘉嬪的手:“皇上皇后面前,姐姐不必擔憂,凡事都可以據理力爭,咱們沒有做過,害怕她們這些奸險狡詐之徒不成。”
金沛姿回拍了拍盼語的手:“皇上皇后一定不會被奸佞矇蔽的,只是小林子死的徹徹底底的,怕是也抓不着什麼罪證了。我現在只是擔心,永珹是否真的讓人用了藥,那麼小的孩子,先前已經遭了那麼多罪了,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還要周而復始多久纔算完。”
盼語微微斂息,默默的頷首,心裡也是千百種滋味,無從對人說起。
兩人一樣憂心忡忡的抵達了永和宮,皇后身邊兒的索瀾倒是步伐穩健的迎了出來:“嫺妃娘娘金安,嘉嬪娘娘吉祥。”
“索瀾,裡面的情形……”盼語只低低問了這一句。因着不是永和宮的侍婢迎出來,盼語猜想,定然是皇后有什麼話要傳給嘉嬪聽。
“給四阿哥請過脈的御醫一口咬定,四阿哥身上有用了安神藥的跡象。且用的分量是斟酌過的,不會對四阿哥有什麼損傷,卻能讓他安安穩穩的睡着,不被驚擾。”索瀾的聲音很低,嘴皮子卻十分的利索,一字一句說的很快:“慧貴妃與純妃也都在裡面。”
盼語遮着口鼻,淡然一笑:“這倒是意料之中了,慧貴妃與純妃若是不來,這齣戲豈非沒法唱了,倒是極好的樂子。”
“走吧。”嘉嬪看了一眼乳孃懷裡抱着的永珹:“無論如何,我都會竭盡全力保住我的永珹不受到任何傷害。”
弘曆只覺得眉心突突跳的厲害,關乎三位阿哥的安危,他自然不願意相信其其格的話是真的。可如若不是真的,誰會提前在幼子身上用安神藥,不是怕他睡不好才用,卻像是知道有事情會發生,故而刻意安排。如此一來,小林子即便鬧出再大的動靜,也不會波及到睡夢之中的永珹。
可見對方是有把握的,知道小林子不會傷害永珹。那麼,她爲何會知道……
嫺妃與嘉嬪走了進來,弘曆擡了擡眉眼,眼中是有疑惑,可並沒有決絕之意。
蘭昕待二人請罷了安,便吩咐錦瀾看座:“皇上,這件事影響到三位阿哥,倘若不追查清楚,後宮必定人人自危。且若是傳揚出去,知會令後宮蒙羞,污損了皇家顏面。故而臣妾請皇上務必要給嘉嬪解釋的機會。”
“那是自然。朕不會聽信一面之詞,嘉嬪,你來說。”弘曆的口吻尚且溫和,只是尋常的詢問罷了。
金沛姿上前一步,福身後方道:“回皇上皇后,臣妾並不知永珹身上,有用過安神藥的跡象。只當是他睡得沉穩,纔沒有甦醒。方纔嫺妃娘娘也在臣妾宮裡,御醫回稟時,只說永城無大礙,並未有一言半語提及安神藥。臣妾只是好奇,怎的向皇上皇后報一聲平安時,這位御醫竟然膽敢添油加醋的胡嚼一番。”
“是不是胡嚼,可能嘉嬪你一人說也未必能作數。畢竟關乎四阿哥的平安,還是讓曹御醫瞧過了再議。豈非更安心些。”高凌曦並沒有半分咄咄逼人之勢,相反這番話從她口裡說出來,倒是十足十的關心四阿哥了。
即便是金沛姿心裡覺得噁心,可到底說不出一句辯駁之言。“恭敬不如從命,既然是爲永珹好,臣妾沒有意義。”
其其格一直不做聲,心裡只記掛着自己的永琪。偶爾心神轉圜,她看了一眼面如鏡湖的金沛姿,心裡又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曹旭延看了一眼皇后的臉色,緩緩的走上前去,爲乳孃懷裡的四阿哥診脈。而先前的那一位御醫也恭恭敬敬的立在堂上一邊,沉默着沒有做聲。
盼語眸子裡的清光如流水一般劃過他的臉龐,平和道:“這位御醫從前臉生,倒是沒見伺候過宮嬪,怎麼今兒忽然傳來給四阿哥請脈了?”
那御醫也不慌亂,只是垂首上前幾步,得體道:“回嫺妃娘娘的話,臣褚賓入太醫院方纔一年,先前師從給位御醫,只研習各宮娘娘、小主的脈案,還不夠資格請脈。以至於嫺妃娘娘從前並未見過臣。”
“褚御醫。”盼語依然是平和的問道:“那麼,方纔在景陽宮的時候,爲何你不告訴本宮與嘉嬪,四阿哥身上的種種痕跡,反而是遵從嘉嬪的吩咐,跑到永和宮這裡來稟明皇上了?當時,本宮也在永和宮,你可千萬不要說你稟明過這樣的話。”
褚賓聽出嫺妃話裡的冷意,連忙跪下:“臣卻是沒有說過,請嫺妃娘娘見諒。只因爲四阿哥體內安神藥的分量很輕,不足以傷身子,臣覺得蹊蹺。後來,後來臣……臣又從四阿哥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藥味兒,心裡便更是存了疑影。來請脈之前,阿哥所發生了何事,臣也有耳聞。關乎皇家子嗣之大事,臣不得不想皇上皇后親自稟明啊,還望嫺妃娘娘見諒。”
弘曆眉心是暈不開疑惑,語調難免冷了一分:“四阿哥身上有什麼藥味兒,這話聽着糊塗。”
“曹御醫不是也正在請脈麼?若是褚御醫說不清楚,就讓曹御醫爲皇上釋疑爲好。”高凌曦瞥了一眼曹旭延,又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皇后的神色。果見皇后眼裡滿滿的不信任,心裡才安穩了幾分。
“回皇上的話,四阿哥身上的確是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兒。臣想,必然是裹着四阿哥的錦緞、又或是四阿哥的衣裳沾了藥味兒。”曹旭延沉面道:“細細嗅來,應當是平安藥的味道。許多疾病有傳染的嫌疑,故而撒些平安藥粉在身上,可以起到預防的作用。”
其其格冷哼一聲,臉色已經十分的暗沉:“嘉嬪你要怎麼解釋?顯示用了安神藥,讓四阿哥不會被驚醒,隨後又用了好些平安粉,那小林子即便是肺癆也不會讓四阿哥有什麼損傷。可憐本宮的永琪,前一日才送去了阿哥所,今兒便發了高熱。
同樣是爲母,你的心怎就這麼狠這麼毒啊?你的孩子是孩子,純妃的永璋,本宮的永琪就不是孩子了麼?你怎麼下得去手?”
蘭昕已是十分的不悅,臉皮僵硬的難以維持笑意:“愉嬪,事情還未弄清楚,你實在不必如此急躁。冤枉了嘉嬪不打緊,還能再洗清嫌疑。可縱了真正的罪魁禍首,難保永琪往後不會有同樣的劫難。”
其其格聞言心不禁一顫,半張着口,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皇后所言的確在理,即便是撒了平安藥,也難保就真的萬無一失了,會是嘉嬪麼?她慢慢的垂下頭去,正色應了是,便不再說話。
倒是曹旭延鄭重的走過來,恭敬道:“啓稟皇上,臣還有一事須得向皇上說明。”
“只管說。”弘曆不怒自威之色,彰顯天子威嚴的氣度。
“四阿哥身上是撒了好些平安藥粉,可以預防許多疾病。但臣方纔在襁褓的褶皺裡尋了一些粉末,已經擱在口中細細抿過。此藥粉只是尋常的藥粉,並不能抵擋肺病的侵害。”曹旭延篤定道:“倘若對方是肺癆病人,接觸過四阿哥的話,這藥粉根本不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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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蓉眉心一揪,隨即惶恐道:“那可怎麼是好,四阿哥要緊麼?”實則,她是很想問問曹御醫,爲何臨時又倒戈相向。明明已經下足了功夫,他怎麼敢倒戈相向。難道,他不恨皇后麼?可別忘了,是誰害的他險些斷送了性命,又是誰讓他從默默無聞的鄉野郎中,成了皇上身邊最信任的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