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額娘。”永奶聲奶氣的奔向了皇后。在他看見皇后的那個瞬間,便撲撲楞楞的奔了過去。
蘭昕欣喜,含笑的俯下身子,將這小人兒抱起在懷。“永,想不想皇額娘?好些日子不見,長高了又沉了。果真是生龍活虎的小阿哥,皇額娘幾日不見,就想得厲害呢。”
“我想皇額娘。”永稚嫩的聲音,聽起來很悅耳,軟綿綿之中,滿是孩子的天真無邪。
金沛姿比皇后稍晚些來,來的時候,正瞧見永親暱的伏在皇后身上,美滋滋的笑着。“皇后萬福金安。臣妾心急着來看永,不想還是落在娘娘身後了。”
抱着永稍微側身,蘭昕笑着逗趣兒:“永,快看看,是誰來了。快看看。”
“額娘。”永張開雙臂,向着金沛姿去。
蘭昕歡喜的將孩子遞到嘉妃手上:“永才三歲,見人倒是親切得很。本宮瞧着他生龍活虎的樣子,心裡就喜歡的不行。恨不得日日捧在懷裡抱着纔好。”
“臣妾又何嘗不是呢。”金沛姿眼眶微紅:“皇上與娘娘已經是格外恩典了。讓臣妾與愉嬪可以半個月就來阿哥所陪伴一日。縱然如此,臣妾的心裡時時刻刻都牽掛着這兩個小傢伙,像是怎麼也看不夠呢。”
“是了,身爲額娘,心思自然要拴在孩子身上。伺候的人再多,也怕他摔着碰着,怕他夜裡受驚又或是感染風寒,怕他吃的不好,又或是吵嚷着想要額娘……總是有操不完的心。總是有說不盡的叮囑。”蘭昕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曾幾何時,她也如嘉妃一樣,一整顆心都拴在永璉身上。
心裡想着永璉,蘭昕情不自已會想起那一日皇上的話。他說過,要立嫡親的孩兒爲太子。這份殊榮,看似恩寵無限,實則卻讓蘭昕覺得喘不過氣。她早已不年輕了,身子又十分不好。先前曹秦川奉太后之命,又下了好些寒涼的藥物,蘭昕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下這樣一個滿載皇上寄望的阿哥來。
金沛姿瞧出皇后有心事,亦覺得自己失言了,忙轉移話題對永道:“永,咱們去瞧你五弟好不好。今兒這樣的好日子,倒是不見愉嬪來。”
永呵呵的笑道:“愉娘娘來了。”
“我說麼!”金沛姿慈藹而笑:“這愉嬪是最心疼孩子的了,怎麼會遲來。倒是比皇后娘娘來得還早些。這會兒定是在永琪房裡頭呢,咱們一起去瞧瞧吧娘娘?”
“也好。”蘭昕頷首:“閒來無事,本宮也做了些針黹,給永和永琪,索瀾,你先去把這些送到四阿哥的廂房裡。”
“娘娘真是有心了。”金沛姿笑容恬淡,心裡卻也替皇后感到難過。
其其格懷抱着熟睡的永琪,動作是那麼輕柔,生怕驚醒了他,或是讓他睡得不舒服了。
靈瀾聽見園子裡有動靜,猜想是皇后與嘉妃來了,便輕聲慢語道:“娘娘,是皇后娘娘來了。”
“娘娘來了自然會來瞧永琪的,本宮這會兒捨不得放下。就不去迎駕了。這樣,你替本宮去迎一迎皇后,只說本宮正哄永琪安眠呢。”其其格真真兒是不捨得將永琪放下,若是能抱回自己宮裡該多麼的好。可惜半個月纔有這一日的相見。
“你們也都下去吧,等會兒阿哥醒了,本宮自會喚你們來伺候。”其其格看一眼殿上的乳孃,少不得吩咐道。
乳孃前腳才退下去,一直尾隨愉嬪的黑衣人便縱身從樑棟上躍了下來。讓他有些驚奇的則是,愉嬪見到突如其來的他,絲毫沒有半點驚訝。“愉嬪娘娘耳聰目明,看來早就知道奴才一直跟着了。”
其其格冷看他一眼,見他一身夜行衣的裝扮,口鼻都遮掩的十分牢固,少不得嘆了口氣。“本宮以爲太后這個時候不會想起本宮,看來是本宮錯了。有什麼話,你趕緊說,皇后眼看着進來了。”
“奉太后之命,三日後戌時,請愉嬪設法將皇后引去寧壽宮。那兒有個閒置的空戲臺子。”黑衣人言畢,如風一般的繞道了廂房的另一邊,從窗子跳了出去。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寧壽宮?”其其格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心裡有些詫異。太后一直居住在慈寧宮,而太妃太嬪遷居至壽康宮,寧壽宮自從皇上登基以來,一直空置着鮮有人去,太后引皇后去那兒的戲臺子做什麼?還是在戌時宮門鎖閉之前……
正想得入迷,廂房的門扇便被奴才打開了。皇后笑吟吟的與嘉妃一併走進來。
“皇后萬福金安。”其其格好不容易斂去臉上的驚訝之色,誠然道:“臣妾未能相迎,望娘娘恕罪。”
蘭昕見她抱着安眠的永琪,笑容溫和了幾分:“抱着永琪,自當不必相迎。本宮也是一心記掛着幾位阿哥,這會兒見永琪睡的香,心裡才安寧了些。想必你這些日子不見他,也是想得不行吧。難爲你了。”
其其格臉上閃過一絲愧疚,雖然是短短的一瞬間便消散了,卻久久縈繞在她心頭難以抹去。昔日,她爲了能得到皇上的憐憫,不惜自己對自己下毒,而皇后根本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卻還是讓嫺妃隨意找了個替死鬼。
既保全了自己的顏面,又達成了自己的心願,說到底,其其格心裡很清楚,自己是欠皇后一份人情。雖然她現在還弄不明白,太后究竟要幹什麼,可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情。只是,其其格受太后的照拂一直都是暗中的事情,現下只看純妃便知道利害了。
倘若自己不按太后的吩咐去做,讓此事撲空,指不定太后會怎麼對待自己。當年府裡的許多事情,都是太后的吩咐。依然爲太后做了這麼多事情,也不在乎在多做一件了。其其格看一眼懷裡的永琪,心裡又矛盾又害怕。孰輕孰重,一時間她竟然有些不會分。
東窗事發,太后揭露了自己,那麼她會不會和純妃一樣的下場。遭人唾棄,遭人嫌惡,連帶着自己的孩子在皇上面前不的臉,受盡譏諷與輕踐?從前沒有孩子的時候,其其格有偷偷的想過,將來一定要讓自己的孩子當上太子。
可之後有了永琪,她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多麼的幼稚可笑,其實當不當太子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平安無事,只要他茁壯成長,只要皇上能心疼他,其他的真的都不要緊。
“你是怎麼了?”金沛姿對愉嬪說了好幾句話,可愉嬪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嗯?”其其格猛的回過神來,臉色已經十分的不好。“沒什麼,方纔不過是在想,天要熱起來了。今年皇上不曉得會不會帶咱們去圓明園避暑。太后抱恙,怕是宮裡離不開人,臣妾擔心永城永琪還小,會吃不消。”
蘭昕從她手裡結果睡得香甜的永琪,輕柔的笑着:“無妨,只消皇上帶着你們去便是,本宮自當留在這裡照料太后。太后的病尚未痊癒,不適宜舟車勞頓。圓明園清爽清爽景色怡人倒是不假,可畢竟不如宮裡周全。”
金沛姿頷首而笑:“圓明園去過好多回了,的確如皇后娘娘所言,景色怡人。可臣妾總想起當年的事情,怕貴妃心裡也有疑影了,倒是不如不去。可永還小……”
提及當年富察尋雁於圓明園被刺,死在慧貴妃後窗下的事情,其其格的心裡更加不安了。甚至擔心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心聲,會讓皇后與嘉妃聽見。看來人真的是不能犯錯,當年人小心頭卻高,以爲有了太后的幫襯,早晚能成爲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可到頭來還不是一樣麼。
皇上的心裡既然沒有自己,勉強又有什麼意思。到頭來只會招來怨恨,哪裡又有半點情分在了。可她好不容易纔誕下了永琪,她不想也不能讓他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讓我摸一摸小弟弟吧。”永稚嫩的童音,帶着一點祈求的意味兒。說話的時候,他笑嘻嘻的揚着臉,伸長了白嫩嫩的小手。
“好,讓我們的小哥哥摸一摸。”蘭昕輕緩的屈膝,牢牢抱着永琪俯下身子。看着永可愛而認真的模樣,心軟極了。
金沛姿忍不住提醒道:“永要輕一點,被吵醒了小弟弟,否則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嗯。”永乖巧的點了點頭,柔柔的撫摸着永琪的小臉蛋兒:“弟弟可真小啊,這樣小。皇額娘,小弟弟什麼時候能走啊,我想和他玩。”
蘭昕認真的對上永純潔的眸子,溫和道:“很快,等小弟弟過了週歲,就能走走跳了,到時候日日陪着你玩。再大一些,你們便一起上書房跟着師傅學識字,明事理,好不好?”
“好。”永連連點頭:“那我就等着小弟弟長大。”
其其格別過頭去,心中很是酸澀不已。三日後,三日後,只有三日,該怎麼才能做好太后吩咐的事兒,又不傷害皇后分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