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當心腳下,別跑的太快了。”蘭昕喜聲叮嚀,讓青鎖謹慎的跟在六阿哥身後,自己則目不轉睛的看着這樣精巧可愛的六阿哥,滿面皆是慈母祥和的神情。
如繽挽着嘉妃的手,笑逐顏開的陪在皇額娘身邊,含笑的看着六阿哥,不禁道:“兒前些日子一直病怏怏的,我擔心的不行。多虧了皇額娘精心的照料,以及曹御醫妙手回春,這會兒再看兒,生龍活虎的,真是喜人。”
金沛姿含笑看着身邊亭亭玉立的如繽,也是喜歡的不行。“皇后娘娘,您瞧瞧,咱們三公主出落的這樣好,又會心疼人,將來一定得爲她擇一位乘龍快婿纔不算辜負。”
蘭昕收回目光,讚許的睨瞭如繽一眼:“是啊,本宮不想服老都不行了。轉眼,如繽都十四了。”
“嘉娘娘,怎的大白天的說這樣臊人的話,如繽纔不嫁呢。如繽要一輩子陪在皇阿瑪皇額娘和嘉娘娘身邊。”如繽赧紅着臉認真道。
“你有這份孝心就是最好的了,即便將來遣嫁,朕也一定將你留在京城時常相伴。”弘曆聞聲而來,語聲裡滿是笑意。
如繽歡天喜地的請了安,便湊上近前去:“皇阿瑪最心疼如繽了,如繽也最疼皇阿瑪。”
蘭昕與金沛姿也向皇上請了安,只瞧着如繽與他說話。金沛姿總算是細緻敏銳之人,這些日子皇上與皇后之間似乎缺少了一些融洽,而皇上這會兒能來御花園,必然是想方設法的要與皇后重修舊好。於是她輕輕一笑,喚瞭如繽。
“聽說南苑新添置了好些菊花,這還沒入秋呢,便有菊花滿園的景緻了,走,嘉娘娘帶你去瞧瞧。”金沛姿希望皇后能好好和皇上說說話,無論從前爲什麼不睦,能重修舊好便皆可以不必再提了。
如繽很懂事兒,連忙朝皇阿瑪一福身:“皇阿瑪就陪着皇額娘一併逛逛御花園吧,女兒要跟着嘉娘娘去看菊花嘍。”
“去吧。”弘曆慈愛一笑,平日裡威嚴的神色竟一點也顯不出來。這樣的一種疼愛,讓人覺得好親暱舒心。
蘭昕關懷叮囑:“如繽,你可不要只顧着玩,看累着你嘉娘娘。”
“是,女兒知道了。”如繽笑逐顏開,牽了嘉妃的手,便歡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索瀾極有眼色,連忙朝身側陪着的宮人們擺了擺手,其餘人便跟着她一併退下。皇上那邊,李玉也如法炮製,只遠遠的領着護衛們緩行於皇上身後。
“皇上這會兒不是應該還在朝上麼?”蘭昕關切道:“據臣妾所知,今兒的朝會有不少京外的官員一併入朝,於乾清宮商議國事,皇上怎的這會兒有空?”
弘曆聞言情不自禁的勾起脣角,對於他的事情,她還是這樣周到細緻,時時關注。“的確如此,只不過要處理的事情,朕已經辦妥了。看天氣極好,便想着來御花園走一走。朕知道你最喜歡在這個時候遊園,以爲興許能遇上。不想真的遇着了。”
“臣妾原是帶着永出來走走,不想永能跑能跳了,也愈發頑皮。一轉眼的功夫就跑的不知道去向,臣妾追不上,也只要由着他去。”蘭昕說着家常話,倒也不覺得和皇上有什麼生分。只是,那種疏離的感覺,猶如濃郁的酒香,即便沒有喝,也薰得人有幾分醉意。
如此,她便是踮着腳小心翼翼的走在水邊,生怕一不留神打溼了鞋襪。夫妻之間,這樣的謹小慎微,也確實不能說是情分。蘭昕很想問問自己,倘若他不是皇帝,這番功夫還要不要下?
“前些日子,朕的心有些亂,總覺得愧對皇貴妃,也辜負了你對朕的期望,所以一直不敢見你。怕和你提及這些傷心的事情,亂了自己的方寸與心思。”弘曆坦言,表情十分誠懇:“朕沒有一日不想你,雖然成日裡總能相見,但不是在御花園就是在鍾粹宮,要不然就是阿哥所裡,都不是長春宮,不是隻有你與朕能愜意說話的地方。”
“見與不見,在情不在面。說與不說,在心而不在脣。”蘭昕一雙清澈的眸子,對上弘曆深邃的瞳孔,終於還是露出了愧疚之色。“臣妾想了許久,從自身,從皇貴妃,也從皇上的角度來想,終於明白了一些。”
略微有些愧疚,蘭昕直言不諱:“很無奈也很慚愧的是,臣妾想了許多之後,才發現,原來最後想到的纔是爲皇上設想。皇貴妃固然是有委屈的,可作爲女子,能爲夫君盡心,這樣的委屈或許是一件幸事。起碼皇上每每想到這些,總是會毫無保留的想起皇貴妃,從前的慧貴妃,高側福晉,這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
弘曆沒想到蘭昕的態度竟然如此溫婉,心裡也是感動。“你能明白,朕就安慰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朕現在只想陪着你好好逛一逛這御花園。從這裡走過去,不遠就是重華宮,朕想着和你再去走走可好?”
“好。”蘭昕緩緩頷首,將手搭在弘曆伸出許久的厚掌上。這是不是就算和好了?觸及心腸,蘭昕只覺得鼻子發酸,其實若不是深愛,她又怎麼會怨他薄情?
一陣清幽馥郁的風,吹落幾片梧桐葉。蘭昕走在樹下,落葉輕輕的掉在肩上。
“別動。”弘曆喚住她,溫熱的目光裡透着一股繾綣之意。“讓朕來。”輕輕的將那片落葉託在掌中央,弘曆撣去寶石藍旗裝上的浮塵。“朕新得了一塊青琅,叫人精心打磨之後,做成此串。
從袖子裡小心的掏出一條好看的珠串,弘曆動作舒緩的替蘭昕帶在頸上:“此石顏色瑰麗青翠,花紋優美,十分好看。卻沒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紋路,正如同蘭昕你在朕心目中的地位一樣,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話過分煽情,弘曆哂笑:“許是這話朕從前翻來覆去對你說了好多次,你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但每說一次,朕都是無比認真的。不是爲了好聽才說,而是爲了讓你知道,朕一直都沒有怪你,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上。”
握着蘭昕的手,弘曆輕輕將那玉手擱在自己的胸口:“再多的誤會也好,非議也罷,朕都不想理會,唯獨你的在意,朕不得不去想。不得不放在心頭,只因爲是你,蘭昕,只因爲是你啊。”
“臣妾明白。”蘭昕順勢輕輕貼在弘曆的胸口,久違的龍涎氣味縈繞心頭。她不知道皇貴妃薨逝之後,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卻沒有去找皇上的原因是什麼。可能,愛了這樣久,愛的這樣累,她也想嘗一嘗被呵護的滋味。
風瀾不想在御花園裡閒逛竟然還能遇着六阿哥,歡喜的不行,急匆匆道:“貴妃娘娘您看,那不是六阿哥和乳孃青鎖麼?六阿哥跑的可真快,身後的奴才都跟不上了。”
彼時,蘇婉蓉正倚着亭柱繡着嬰兒的肚兜,聽風瀾的話音兒,她趕緊順着去瞧。果然見到永活蹦亂跳的出現在眼前:“是永,本宮好些日子沒瞧見她了,真是想得不行。風瀾,走,咱們過去瞧瞧他。”
“娘娘,您身子重,怕是追不上六阿哥。不如這樣,奴婢去接六阿哥過來,好好陪娘娘您玩一會兒。”風瀾說的一點也不錯,由春至夏,轉眼純貴妃的身孕已經足有六月。這段時間以來,有過嫺貴妃那一次的驚險,皇上與皇后竟事無鉅細的關懷,倒是比以往任何一次有孕都過得愜意輕鬆一些。
“也好。”蘇婉蓉撫了撫高高挺着的肚子,連連道:“快去,本宮真是很惦記永。”
“知道了。”話音還未落,風瀾已經風風火火的奔了下去,三兩下就跑到六阿哥前頭,將他攔下。“小阿哥,你可認得我麼?”
永並不理會面前的風瀾,只是躲着他繼續想要跑,生怕讓後頭的奴才追上。
青鎖離得近些,連忙走上前福身,揚聲向亭子裡的純貴妃行禮:“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青鎖不必多禮。”蘇婉蓉站起身子,朝她招手:“快,領着永過來,讓本宮瞧一瞧。”
“是。”青鎖快走兩步,將六阿哥抱在懷裡,連連哄着:“六阿哥別跑了,瞧你,這一身的汗。快去給純貴妃娘娘請安。”
永還不到兩歲,只會說簡單的話。因着是青鎖帶大的,對她也十分的信從。這會兒落到青鎖懷裡,他只是咯咯的笑,並沒有反抗或者鬧情緒。
“給我抱抱。”蘇婉蓉迫不及待的伸長了雙手,想要從青鎖懷裡接過永。
青鎖遲疑,憂心道:“貴妃娘娘有着身子,怕是不能受累。不如奴婢抱着給您瞧可好?六阿哥,快給貴妃娘娘,叫額娘。”
“不礙的。”蘇婉蓉是真的很想永,堅持要抱。情鎖拗不過她,也只好鬆開了六阿哥。
誰知道永才落進她懷裡,便開始又踢又踹的掙扎起來,奶聲奶氣的哭個不停:“我要額娘,我要額娘……我要額娘。”
蘇婉蓉大驚失色,一是沒有想到永這麼大的勁兒,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二是,她不知道,原來在永心裡,額娘根本就是皇后,而自己不過是個連抱也不能抱的陌路人。“永,額娘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