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昕,你可知道,朕自從知曉你有孕,心就一直歡喜的狂跳不止,怎麼都停不下來。”弘曆攔着蘭昕,兩人依偎在牀頭說話。身後靠的是軟軟的蠶絲錦緞軟墊,相當瑰麗的桃紅色襯得二人面色紅潤,喜氣洋洋。
也不說話,蘭昕只是像只溫順的貓兒,在弘曆的胸口蹭了蹭,讓自己的粉光若膩的臉頰,更緊的貼在他露出衣襟的肌膚上。
“朕的身世,想來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正因朕沒有榮耀的生母,朕才希望能由嫡子繼承大統。愛新覺羅與富察氏的孩子,高貴而睿智,必成大器。朕連名字都想要了,就叫永琮。琮,乃瑞玉,外八角而內圓,以之祭地。且,琮字一遍是王,另一邊是宗,朕便是希望咱們的孩子,能成爲大清頂天立地的君王。支撐起這曠世偉業,不辜負先祖與朕的期望。
當然,蘭昕你也放心,朕絕不會嚴苛待他,更不會讓他吃苦頭。朕必然精心教導在身側,讓他能夠得到阿瑪的疼愛,如你所言快快樂樂的茁壯成長。”
弘曆說的津津有味,不時對上蘭昕明澈的眸子,笑意漸漸濃烈。“自然,倘若你腹中懷的是個小公主,朕便喚她明月。如花似月,朕只要咱們的小公主和你一樣知書識禮,溫婉可人,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其實蘭昕也很希望,腹中懷着的是個小阿哥。不光是爲了子嗣後繼的事情着想,她是真的想圓了弘曆求嫡子的心願。也許很多事情上,自己並不能幫襯他到最好,甚至還會給他添亂,令他煩惱。但正因爲經歷了這許多的風風雨雨,她才更加珍惜現在的一切。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弘曆過錯一次,如今加倍的補償也算是知錯能改了。蘭昕這麼想着,便篤定不已:“皇上,上天既然給了臣妾再度當額孃的機會,便一定不會讓臣妾失望的。臣妾想,腹中孕育着的,一定是個小阿哥。”
“都好。”弘曆不是違心才說這樣的話。“朕雖然是真的想要能繼承大統的嫡子,但朕在意的是與你的情分,只要是咱們的孩子,朕都是一樣的疼惜。蘭昕,你真好,真的很好。”
吻在她的臉頰上,那淡淡的溫潤綿綿的很舒心。弘曆只覺得幸福的不行,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朕真想就這麼一直的抱着你,無論發生什麼,也分離。”
蘭昕一個勁兒的點頭:“臣妾亦是如此。只不過……皇上,臣妾現在……不宜侍寢。”
弘曆撲哧一笑,連連頷首:“朕自然知道,不會亂來的。”將軟墊撤了去,弘曆扶着蘭昕躺好,就睡在自己的臂彎:“朕抱着你,看着你午睡,足矣。”
“貴妃娘娘,太后已經睡下了,不如您還是過會兒再……”
“滾開。”盼語的聲音很輕,但足夠的冰冷,唬得那攔在身前的小宮婢魂兒的去了一半,軟軟就跪在了當下。
葉瀾見她臉色不好,不禁勸道:“娘娘,不如在偏殿稍作休息,等會再來覲見太后不遲。也正好喝口茶潤潤喉。”
盼語輕蔑一笑,鄙夷的環顧了慈寧宮一眼,殿上伺候的人少得可憐不說,一應的擺設許久也未曾更換。“方纔在長春宮,武夷山的大紅袍還沒喝夠麼?那可是極品的好茶,想來除了皇后宮裡,旁人處事再也找不到了。
本宮喝高了口,只怕屈就不得劣等的茶葉。與其有這個功夫用來浪費,倒不如問了該問的話,再請太后安歇爲好。唯有這樣,本宮心裡不惦記了,太后也不必再受打擾。”
“可是……可是太后吩咐過……”小宮婢許是才入宮不久,從未見過這樣的情形,蜷縮着身子跪在地上,楚楚可憐的紅着眼怯懦道:“貴妃娘娘,奴婢求您,還是過會兒再來吧?”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盼語吃味兒一笑:“葉瀾,你瞧見了吧,本宮雖然貴爲貴妃之尊,可說的話竟然連奴婢都不聽。本宮這個貴妃當的還真是窩囊。”
“奴婢不敢……”小宮婢的話音還沒落,肩上一疼,哎呦一聲便歪倒在地,摔的十分狼狽。
盼語收回了狠狠蹬出去的一腳,兀自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再若攔阻,休怪本宮扭下你的腦袋。”
“嫺貴妃好大的氣魄。”太后的聲音不疾不徐,沉穩之中帶着一絲不耐煩,就着兩個眼生的小宮婢之手,緩緩從裡面走了出來。“這樣吵,哀家何以能夠安睡。倒不如就依照嫺貴妃所言,先說你的要緊事兒吧。正巧哀家也想知道,到底是多麼要緊的事情。”
稍微收斂了神色,盼語輕輕看了一眼葉瀾。
“你們都跟着我下去,備些好吃的糕點再奉於太后,嫺貴妃娘娘吧。”葉瀾會意,領着人退了下去,又從外面將能掩上的門扇通通關好。指揮着旁人遠遠的退去一旁。
“皇后那兒又讓嫺貴妃你受了什麼氣?”太后嫌惡一笑,冷言冷語:“又不是第一回了,怎的這樣沉不住氣呢。嫺貴妃,你在哀家宮裡撒撒潑也就罷了,出了這宮門,該笑還是得笑。否則讓皇上看見,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麼?千萬別顧此失彼。”
這話惹惱了盼語,她眼裡的驟然生了些許冷光,綿密如細針。“臣妾愚鈍,還真就不知道太后到底是爲了臣妾好才做出這樣的安排,又或者僅僅是爲了利用臣妾籌謀,替您自己買個完全。”
“有什麼分別麼?哀家好,不就是你好麼?”太后轉了轉眸子,狹長的鳳目裡自然能看見心思。只是那些心思比針鼻兒還要細小。嫺貴妃的那些針,根本就穿不進去,扎也扎不透。
“若您真是爲了我好,當年就不會斷了我的此生的前程。”盼語恨恨咬牙:“虧得太后您還能高枕無憂,您還不知道吧,皇后再度有孕,足足三個月了。富察氏的地位更加牢固,簡直如泰山無堅可摧,無從撼動。”
怔了怔,太后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沉下心一想,便知道嫺貴妃是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頓時有些驚訝。“皇后再度有孕,還足有三個月了?哼,上天還真是厚待於她,叫人不可思議啊。”
“是不可思議,再不可思議也成了事實。太后,您不是想想就算了吧?”盼語是嫉妒的要發瘋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還不到三十的自己都不能有孩子,爲何皇后已經三十五了,還能得到上天這樣的眷顧。“您給的藥,我一日不落的吃。沐浴的香湯,也是根據方子仔細的調配的。
怎麼功夫下的這麼足了,臣妾的肚子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反而……反而皇后就能交上這樣的好運?太后,枉費您還是歷經兩朝的,深謀遠慮的太后,您怎麼能讓皇后這樣有機可乘?又怎麼能讓她再度成爲皇上心裡最重的人?您不是有用不完的謀略,使不完的心勁兒麼?
可是最終,最終您得到了什麼?您有幫襯了臣妾什麼?”
太后沉吟片刻,只道:“你想哀家如何?”
“即便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臣妾也決不許她誕下嫡子。”盼語的聲音在顫抖,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自己,在此之前,她也從來就沒有謀算過旁人的孩子。那都是皇上的骨肉,是大清的血脈,可如今,竟然從她口裡,輕而易舉的說出這樣喪盡天良的話。
盼語縮了縮身子,猙獰的表情她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臣妾絕不會讓她生下皇上的嫡子,絕不會……”
“讓她生吧。”太后不以爲意:“生下來好。既然是天註定的事情,你我都無力而爲。”
“太后,您……”盼語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怎麼肯就因爲太后的一句話,便改了初衷。“不行!”
清了清喉嚨,太后纔開口:“嫡子就是皇上的命根子,長春宮如今的戒備,莫說是你不能輕舉妄動了。即便是能,也很容易被察覺。皇上的心都在哪裡,你要強硬的撕下一塊肉來,豈不是直接拿刀子剜了皇上的心麼?鋌而走險,也要走的有價值有意義。不是光會使蠻勁兒就行。眼下,你最要緊的便是管理好後宮諸事,讓妃嬪們能和睦相處。
尤其是要好好照顧純貴妃的龍胎,處處盡心,讓皇上皇后都能安心。如此,待到皇后十月期滿,瓜熟蒂落,你便是有了一份功勞。皇上念舊,皇后也會感激你的勞苦。屆時,他們都會加倍的對你好,你還愁沒有恩寵麼?”
“可是我……”
“別可是了,趁着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的調養身子。等你的恩寵來了,你的孩子便也就來了。”太后已經打定了主意。
“就由着皇后再度誕下嫡子,穩穩當當的坐穩了太后的位置麼?”盼語氣惱的不行,嚼着恨問。
“明知道四周都是弓箭手,你還要冒死往上撲,這樣的蠢事兒,哀家可不贊同。”太后冷冷一笑,心裡已經穩穩當當有了計策:“但是孩子生下來之後,就不同了。即便是養在皇后身邊,也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真到了那個時候,連番的喪子之痛,有幾個人能承受得起呢?那纔是永無後患的最好打算。嫺貴妃,用用你的腦子,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至於此,太后不耐煩的站起身子:“哀家乏了,這下是真的要高枕無憂的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