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正替老夫人挽了袖子淨手,聞言不禁一笑,退後兩步向老夫人行禮,說道,“孫女兒也回去了!”
老夫人點頭,說道,“辛苦你了!”
兩人心照不宣,阮雲歡淺淺一笑,再施一禮退了出來,一邊向院子外走,一邊向跟着的紅蓮道,“你去前院,喚趙承進來見我!”
紅蓮應命而去,隔不了片刻,便領着趙承進來。趙承磕了頭,低聲回道,“小姐放心,依小姐的吩咐,事情已經辦妥。昨兒老爺宿在小晴姑娘的那裡,一夜未歇!”
阮雲歡點頭,問道,“前幾日我讓你查的人呢?”
趙承忙從懷中取出幾張紙來,說道,“這幾個人已查的清楚,雖說表面上與秦家無干,實際暗中卻有來往。一些貪墨舞弊的事,也都是秦家設法嫁禍到四老爺頭上。只是他們手上有了四老爺的親筆簽押,怕是不能過明路處置!”
阮雲歡微微挑眉,說道,“不能過明路,那便來暗的罷!”將那幾頁紙一翻,問道,“那些證據可找到了?”
趙承回道,“只找到兩家,因是救命的東西,想來都藏在秘處!”
阮雲歡冷笑道,“無防!既然是救命的東西,沒了命,自然也就沒了東西,你去處置罷,不必手軟!”
趙承躬身領命,遲疑一下,問道,“那小晴姑娘那裡……”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先不必管她,由她性子玩上幾個月再說!”
趙承點頭應了,見再無事,便辭了出去。
白芍待屋子裡旁的丫頭退出,方問道,“小姐,你就不怕這小晴姑娘纏上老爺?若到時她非要做相府的姨娘,可如何是好?”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小晴姑娘要的可不是區區姨娘,榮華富貴也未必拴得住她,我們且瞧着罷!”
白芍眨了眨眼,擠在她身旁坐下,好奇問道,“小姐,你只隔着牆聽她唱了半首曲子,怎麼就知道她定能迷住老爺?”
阮雲歡脣角微勾,緩緩笑起,淡道,“我猜的!”
這個小晴,正是不久前阮雲歡在葉城歸來客棧聽到唱曲兒的姑娘。阮雲歡命人將她買來,調教幾日之後,安排了昨夜和阮一鳴的相逢。
要說這位小晴姑娘,生的並非如何美貌,只是天生妖媚入骨,歌喉撩人,加上自幼的調教,學了一身的房中秘術,試問這樣一個女子,又有幾個男子能不被她迷惑?
上一世,這個女子被人獻給了淳于昌,淳于昌在玩了幾日之後,發現她的好處,便借她攏絡朝中大臣,或拿爲把柄,令這些人成爲五皇子一黨。
而這一世,除了不能讓她再被淳于昌所用,還要爲自己所用。這第一步,便是讓一向端方守禮的阮一鳴……好色!阮一鳴好色,纔會將心思放在秦氏之外的女子身上,秦氏的悍妒,也勢必讓兩人漸成水火,也只有這樣……她阮雲歡才能徹底攪渾這一池春水!
屋子裡正說,突然聽到後院那邊一陣哭聲,吵吵鬧鬧向正院裡來。白芍見阮雲歡皺了眉頭,立刻出去喝阻。哪知道哭喊聲音越大,白芍連喝兩聲都不曾喝住,有小丫鬟直着嗓子喊,“小姐,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跟着勾媽媽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在這裡吵小姐做什麼?我們家裡的事情,回家去說!”
小丫鬟不依,又向白芍求道,“白芍姐姐,求你讓奴婢見見小姐!”
阮雲歡細細分辯,似乎是那春兒的聲音,便道,“白芍,你讓她外間等着!”
屋外春兒連應,勾媽媽的聲音卻道,“不過是小事,不該驚動小姐!”跟着狠聲道,“死丫頭,還不快走!”話沒說完,便是春兒的尖聲哭喊。
白芍喝道,“小姐讓等着,你還吵什麼?還動手打人?”院子裡這才靜了下來。
白芍轉身進來,皺眉道,“小姐,如今這些奴才越發不像話,什麼事都跑來小姐跟前兒!”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聽着是春兒和那婆子有什麼事不對,我們不防聽聽!”由她服侍換了身兒衣裳,纔出到外室。
外室裡,春兒正跪在當地,哭的淚痕狼籍,一旁勾婆子一臉焦急,雙手拽着她一條胳膊正低聲說着什麼,見阮雲歡出來,不甘願的放了手,卻仍然橫眼去瞧春兒。
春兒一見阮雲歡,忙爬了兩步上前,連連磕頭,求道,“大小姐,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勾婆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乾笑兩聲道,“大小姐,這丫頭不懂事,些許小事也來煩大小姐,大小姐大人大量,莫要和她計較!”
阮雲歡淡淡掃她一眼,才望向春兒,說道,“你出了何事,說來聽聽!”
春兒聽她語氣淡漠,臉色越發蒼白,連連磕頭,哭道,“大小姐,奴婢實在是沒有法子,纔來求大小姐,救大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白芍皺眉道,“春兒,你有什麼事快說,你不說,大小姐如何知道能不能救你?”
春兒忙擡了擡頭,擡袖擦掉眼淚,說道,“大小姐,我……我外婆欠了外邊的應子錢還不上,要用奴婢的身子去抵債,奴婢不肯,她便來強拉,求大小姐救救奴婢!”
勾媽媽一聽,忙道,“大小姐,別聽這丫頭胡說,老奴是她親外婆,哪裡能夠?只是讓她家去住幾日罷了,她便哭死鬧活的……”
“讓我家去,還不是送給那些人糟蹋?”春兒大聲哭了出來,指着她道,“上個月,你剛將陽兒送了半條命,如今又來害我,什麼親外婆?我……我幾時對你不住,你爲了自個兒,要將我們舍了去!”
“陽兒?”阮雲歡挑了挑眉。
春兒抽咽着道,“陽兒是奴婢的弟弟,在建安侯府當小廝的。上個月,那些人追債追的緊了,她……她……”一手指着勾媽媽,狠聲道,“她便將陽兒騙出府去,給了那些禽獸褻玩,可憐陽兒……可憐陽兒才七歲,整整半個月下不了牀……”
男風的盛行,向來不衰,上至公卿下至黎民,均不在少數,其中的凌辱虐待,尤在女子之上。白芍聽的怒氣上涌,上前將勾媽媽一腳踹翻,喝道,“老賤奴,你還是人嗎?”
勾媽媽見已經瞞不過,纔在地上老老實實跪下,心裡卻滿是不服,咬牙道,“莫說陽兒還是建安侯府的人,便是老奴和春兒,也是夫人從建安侯府要了來的,建安侯府還不曾說什麼,大小姐又何必過問?”
阮雲歡冷笑,說道,“你是想說,你們雖然在相府,可還是建安侯府的人,我阮雲歡管不着你?”
勾婆子撮了嘴不說話,神色間頗有些不以爲然。
阮雲歡向春兒一瞧,問道,“春兒,你也是建安侯府的人嗎?”
春兒驟的身子一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聲道,“大小姐,夫人既將奴婢給了大小姐,奴婢便只認大小姐是主子,什麼建安侯府,奴婢不認!”
阮雲歡聽這話倒新奇,向她望了一眼,問道,“建安侯府的人,怎麼處置你弟弟的事兒?”一個小廝被人褻玩到半個月不能下牀,建安侯府的人總不會說不知道吧!
春兒落淚道,“他們……他們說陽兒丟了建安侯府的臉,打了一頓趕了出去,如今只好養在家裡。”
這就是春兒連建安侯府都不認的原因!
阮雲歡點頭,向勾媽媽道,“我不管你們原來是哪個府的人,如今春兒既是我的丫頭,又求到我跟前,我便不容你將她帶走。你既說我管不着你,我也不管,日後我這院子裡也用不起你,這就出去罷!”
趕出去不用,這可是斷了活路。勾媽媽臉色大變,立刻軟了口氣,連連磕頭,求道,“大小姐,老奴不會說話,萬不是那個意思,還求大小姐開恩!”
阮雲歡冷笑道,“你不會說話?偏我只愛用那會說話的!”再不想聽她羅嗦,向白芍道,“你帶幾個人,將勾媽媽送回夫人那裡,就說我阮雲歡用不起!”
白芍點頭應命,哪裡管勾媽媽連聲哀求,一迭連聲喚進幾個人來,不容分說,將勾媽媽叉了出去。
春兒低頭伏跪在阮雲歡腳邊,咬脣聽着勾媽媽殺豬般的聲音去了,整個人微微顫抖,卻一言不發。
阮雲歡向她瞧了一眼,想起前幾日她還給勾媽媽求情,如今這樣子,定是傷了心,不由一嘆,說道,“你先回去罷,這幾日外頭有什麼事,交給旁人去辦,你先不要出府!”
春兒又落下淚來,哽聲道,“謝大小姐!”又磕了幾個頭,才被紅蓮等人勸了回去。
阮雲歡向白芍一瞧,說道,“你知會趙承,查一下此事!”
白芍應命出去。
到了晚上,趙承便傳回信來,春兒所言,句句屬實!
第二日一早,阮雲歡如常去給老夫人請安,剛一進紫竹苑大門,便見丁香立在門外,向她直使眼色。阮雲歡不知道何事,慢慢走近便聽到秦氏氣怒的聲音,“如今越發沒了規矩,我可不管了,相爺你瞧着辦罷!”
阮雲歡挑了挑眉,又向丁香瞧了一眼,心裡明白是和自己有關,便向她點了點頭。丁香便向裡回道,“老夫人、老爺、夫人,大小姐來了!”說着打起了簾子。
阮雲歡跨進門去,當先向老夫人見了禮,才又轉向阮一鳴和秦氏行禮,說道,“爹爹、母親安好!”
秦氏冷哼一聲,說道,“你少生點事,我便好的很!”
阮一鳴嘆了口氣,命她免禮,問道,“雲歡,究竟是何事,你母親賞你的奴才,你又命人送了回來,還打的一身的傷?”
“一身的傷?”阮雲歡挑眉,好笑道,“爹爹,女兒送她回去,是因她口口聲聲說自個兒是建安侯府的人,女兒管她不着,女兒既使喚不動,又爲何要留着她?還有,莫說女兒沒有打她,便是打了她,也不過是教訓奴才。難不成母親將她給了女兒,不是給女兒使喚,是讓女兒當祖宗供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