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剛剛回府,便得到淳于昌使人傳來的消息,秦浩大鬧秦天宇的別院,被人趕了出來,後來秦鵬趕到,兩兄弟大打一架,好不容易纔勸回府去。
命淳于昌的人退去,阮雲歡瞧向隨後跟來的趙承,一笑說道,“甘義這一招使的不錯!”
趙承含笑點頭,說道,“方纔甘義那邊也傳了信兒,秦浩回府之後,鬧去了秦義面前,秦鵬卻又出府去了別院!”
阮雲歡點頭,笑道,“我們等着看戲便是!”揮退趙承,徑直入了園子。
剛剛踏進南澗之濱,便見青萍迎了出來,一邊伴着她向裡去,一邊吩咐小丫鬟上茶,笑着道,“今兒三姐兒過來,說是小姐去年失的那隻鐲子,在櫃子底下瞧見了,幸好當時沒冤枉什麼人!”
阮雲歡點頭,笑道,“不過是一隻尋常的鐲子,她也巴巴的來回!”
“噯喲!”青萍叫了一聲,說道,“小姐瞧着不過一隻尋常的鐲子,於我們可是大事,我們管着小姐的東西,卻多了少了的,小姐縱不說,也是我們失了本份!”
阮雲歡笑道,“怎麼我只知道少了,幾時又多了的?”
青萍抿脣笑道,“是是是!小姐不曾多,可奴婢那裡卻多過東西!”自然是說年初藥房裡被放了紅花的事。
主僕二人邊說邊入了廳,青萍撫了椅子服侍她坐下,又奉了茶。見小丫鬟們盡數退去,才低聲道,“小姐所料果然不錯,三姐兒說,二小姐身邊那個叫豆蔻的,好幾次鬼鬼祟祟的來找瓊丹,又不進屋子,只站在牆根兒裡說話!”
“瓊丹!”阮雲歡低語,想起是一個前門裡上夜的小丫鬟,不禁皺了皺眉,嘆道,“她們總是不肯消停!”想了想,脣角抿出一抹冷笑,向青萍招了招手,將脣俯在她耳畔,低聲耳語。
青萍連連點頭,同白芍一同服侍她換了衣裳,才退了出去。
隔日,瓊丹進園子來見阮雲歡,回道,“三姐兒、四姐兒都在忙着照應小姐的東西,吩咐奴婢進來,問這院子可還有什麼改動?”說着將手中的圖紙送了上去。
阮雲歡展開來瞧,說道,“我那裡倒沒什麼,粉刷乾淨便好,只是後院裡你們的住處小了一些,趁着這機會再加蓋幾間,將廚房也擴一擴,還有青萍的藥房。”
正說這裡,恰好青萍進來,笑道,“藥房倒也罷了,又不是開堂子!”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往日我不常去,也不覺什麼,這一次搬動,才知道你那裡狹小,你素日管着我許多藥,原該用間大些的屋子!”
青萍笑道,“也就小姐的藥,旁的奴婢不過拿來瞧瞧藥性,又使不得許多!”說着將手中的藥碗送上,說道,“快些喝罷,仔細涼了!”
瓊丹在一旁瞧着,插嘴問道,“小姐身子不好?怎麼不聞喚太醫?”
青萍笑道,“沒有的事,這是小姐日常用的藥罷了!”說着倒想了起來,說道,“這裡有幾味藥快沒了,你去府裡藥房吩咐再採買一些罷!”說着要尋紙筆寫藥。
阮雲歡飲了藥,笑道,“橫豎要買,便多配幾副!如今住在園子裡,使喚人出府不方便!”
青萍應了,取紙寫了方子,說道,“等府裡院子修好,怎麼也得一兩個月,先配一個月的罷!”說着將方子交給瓊丹,叮囑,“可莫要丟了!”
瓊丹應命,將方子鄭重的收好,才行禮向阮雲歡告辭。另有小丫鬟送她出了院門,瓊丹忍不住問道,“大小姐得了什麼病,怎麼一吃便一個月?”
小丫鬟與她一向慣熟,“噓”的一聲,回頭向裡瞅了瞅,說道,“你瞧小姐那氣色,哪裡是得了病?前兒我聞青萍姐姐和白芍姐姐唸叨,說那藥是滋補的秘方,女子吃了,肌膚更嫩,容顏更美,只是有幾味藥奇貴,我們做丫鬟的可吃不起。”
“真的假的?”瓊丹滿臉的詫異。
小丫鬟撇嘴道,“你瞧瞧大小姐,便知道真的假的,那肌膚,那容貌,莫說我們建安侯府那許多小姐不及,便是咱這府裡的二小姐也差着幾分。”
瓊丹點頭,臉上便現出一些深思。
小丫鬟推她,說道,“快些去罷,大小姐爲人一向寬厚,你好生辦好了這趟差,怕少不了賞!”
瓊丹回神,笑道,“我們盡心服侍主子,怎麼能總惦着賞?”辭了小丫鬟離去。
藥材很快買來,青萍一包包拆開細查,見果然均是上好的藥材,挑了挑眉,說道,“這個丫頭倒是精細,並不曾做手腳!”
阮雲歡冷笑,說道,“府裡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青萍深通藥理,怕是輕易並不敢給我們這裡下藥。這個瓊丹能在我院子裡藏了一年,也是個心計深的!”
青萍點了點頭,瞧着一包包的藥材,笑道,“這些藥夠小姐用些日子了!”
阮雲歡含笑挑她一眼,問道,“藥房那裡可有話來?”
青萍一邊收藥,一邊笑道,“果然是要了兩個月的,另外一半,怕是送去了二小姐那裡!”
阮雲歡點頭,低頭抿茶,說道,“讓三姐兒多留點心!”魯三姐兒爲人機警,魯四姐爲人忠厚,所以只說三姐兒。
青萍剛應,便聞門外有人回道,“二小姐來了!”
阮雲歡舉杯的手一停,擡頭與青萍對望一眼,二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笑意。阮雲歡道,“還不快請!”
擱了茶盞剛剛起身,便見阮雲樂一陣風的闖了進來,嚷道,“姐姐,你可曾聽說……”嚷到一半,看到堆在桌上藥包,臉上便露出些關切,問道,“姐姐怎麼了?可是身子不好?”
阮雲歡忙道,“不過是略略中了些暑氣,不打緊!”說着向青萍使個眼色。
青萍忙道,“是,二小姐,這大熱天的,大小姐又連着出幾天府,便有些中暑,不打緊的!”說着做賊一樣,收了藥包便退了出去。
阮雲樂冷笑,說道,“倒像我要搶你們東西一樣!”
阮雲歡笑道,“妹妹總不來我這裡,今兒來自然是有話說,青萍不過是迴避罷了,妹妹想多了!”回身仍然坐下,問道,“方纔妹妹說的何事?”
阮雲樂眼珠一轉,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聞說方纔倪姨娘從紫菱洲放了出來。”
“哦!”阮雲歡點頭,笑道,“倪姨娘得爹爹寵愛,不過是進紫菱洲服侍,怎麼妹妹要說一個‘放’字?”
阮雲樂撇脣,說道,“入紫菱洲服侍,哪有不許帶丫鬟媽媽的?”神色變的不耐起來,說道,“我還約了雲欣、雲舒去祖母那裡,這便走了!”說着起身,也不見禮,又匆匆的奔了出去。
白芍見她出去,才從門外進來,揚眉道,“小姐,二小姐倒沒有亂說,方纔墨蘭便親眼瞧見倪姨娘出了紫菱洲。”
阮雲歡點頭,說道,“步應關破,倪厚生死不明,她有求爹爹,總算服了軟!”
白芍眨眼,湊的近些,說道,“小姐也是說,倪姨娘是被老爺囚在紫菱洲?”
阮雲歡笑瞥她一眼,不語,心裡也不禁暗歎。當初小晴留給阮一鳴的圖冊,最後一部分,可是各種那一類的刑具,她原以爲依阮一鳴的性子,斷斷不會用上,哪裡知道,前些時竟會聞說阮一鳴召了匠人上島。可見這位阮相爺,如今早已成了箇中高手。
阮相爺在相府後園,可謂流連花叢,樂不思蜀,隨着皇帝傳旨,西山行宮伴駕,心裡便有些悶悶。伴駕,自然不能攜帶姨娘,一去月餘,日日面對着秦氏,怕要氣悶而死。
但,縱再不情願,也只得應命收拾啓程。阮雲樂禁足中,不能前往,眼見着阮雲歡的丫鬟忙進忙出收拾行裝,心中更是氣惱嫉妒。
往年行宮伴駕,都是各大世家身上有詔封的夫人、小姐。而這一次,御旨傳出,竟然欽點了幾十名身無詔封的世家小姐伴駕。衆人心裡都明白,如此安排,不過是爲了昔久國王子再選王妃,家中有女兒被點中的,不免心中惴惴,卻也只得奉旨。
西山行宮避暑,不比冬獵可去許多人,這一行均只有二品以上官員。加上太子、寧王奪權,均不曾伴駕,端王淳于順留在宮中暫理朝政,諸皇子中,隨駕的便只有五皇子淳于昌、六皇子淳于堅。
阮雲歡的馬車隨在衆誥命夫人車駕之後,緩緩而行,簾子半卷,瞧着車外青綠的景色,不禁暗歎。一轉眼,來帝京已整整一年,一年前……
突然間,似乎是被窗外的陽光刺痛了雙目,阮雲歡驟然闔眸。這一年間所發生的事,一幕一幕,皆在眼前掠過。
去年,豐城道上,橫蠻的淳于堅,使壞的四皇子……他,如今可好?
東海一戰,他必會回來!可是,等他回來,她……可還是如今的她?或者,他也不再是原來的他吧?
“雲歡!”車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淳于堅俯着身子,一張大大的笑臉探向車窗,笑道,“今兒天氣極好,怎麼不出來騎馬?”
阮雲歡脣角不覺勾起,張眸向他一望,笑道,“又不是去狩獵,好端端的,怎麼騎馬?”
白芍也笑,說道,“我的六爺,你瞧瞧,哪有夫人、小姐騎馬的,你要我們小姐招人笑話?”
淳于堅撓了撓後腦,眼底皆是失望,嘀咕道,“女人真是麻煩!”
阮雲歡“嗤”的笑出聲來,指他道,“這裡前前後後均是夫人、小姐,你這話可仔細人聽到!”
淳于堅撇了撇嘴,說道,“理旁人做什麼?”也不再催馬前行,伴在阮雲歡車側,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說道:“雲歡,前幾日四哥的人回京,給我帶了好大一個海螺,放在耳朵上,還能聽到魚的叫聲!他有沒有送你?”
白芍奇道,“魚還會叫?”
“怎麼不會?”淳于堅橫她一眼,接着道,“四哥信裡只問我功課如何,功夫練的怎樣,一個字都不曾問你,可是我知道,他最想知道的是你好不好!”說着垂目,悄悄瞥向阮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