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聽的直皺眉,向青萍問道,“平陽王用的可是陸太醫?”
青萍搖頭,說道,“師傅這兩年才升爲醫正,平陽王府使的,是前任醫正劉太醫!”
阮雲歡點頭,說道,“像平陽王那般的中風之症,不知可有什麼法子?”
青萍道,“鍼灸最好,只是如今平陽王這病連腦子也已不太靈光,怕是什麼法子也不過是拖着日子!”說完,見阮雲歡默然不語,輕聲道,“小姐可是擔心世子妃?”
阮雲歡點頭,說道,“最近幾次見她,總瞧她精神不濟,也不知是心裡有事,還是身子不好!”
青萍遲疑片刻,輕聲道,“從她面色看,旁的倒也無防,只是似乎有些疲態,心緒也不暢快!”
“嗯!”阮雲歡低應,擡手輕輕揉着眉頭。
陸輕漾鍾情五表哥公孫寧,如今被逼嫁給淳于弘傑,心緒豈有暢快的道理?若是放在上一世,她阮雲歡並不曾關心陸輕漾如何,而如今……莫說有公孫寧相托,就是和陸輕漾的私交,她也不會置之不理。
二人正說着,白芍一掀簾子進來,說道,“小姐,那秦家大小姐闖了刑部!”
“闖了刑部?”阮雲歡挑眉,問道,“可曾受刑?”
“不曾!”白芍搖頭,說道,“聞辛清送出的消息,說是她死死咬着秦彬,不知道說了什麼,秦彬只好代她求情,將那刑罰記下!”
阮雲歡一怔,慢慢笑起,點頭道,“這位秦大小姐,果然比她妹妹有些腦子!”
白芍跟着點頭,說道,“小姐,辛清問,要不要設法將李成璧罪名坐實?”
“不用!”阮雲歡搖頭,眸中光芒閃爍,淡道,“此案有許多處不明,我們恰好尋些線索,更何況……”脣角的笑容,變的越發歡暢,輕聲道,“秦家人相鬥,這等好戲,我們自然是作壁上觀!”
白芍抿脣一笑,說道,“那奴婢即刻傳消息過去!”說着又轉身出去。
秦琳一身重孝衝上刑部,當堂喝罵,將那案子提出數個疑點,口口聲聲要刑部重審,否則便去御前告狀,一告刑部侍郎孟義明貪贓枉法,二告刑部官史濫用私刑!
礙着她是建安侯的嫡長孫女,孟義明無法,只得將案子提回重審。哪裡知道,不管如何誘哄,李成璧卻一口咬定秦浩是他所殺,但是究竟如何以一介書生殺死朝中將領,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間,案子又再陷入僵局。
匆匆兩月,瞧着已是隆冬,帝京城內外,又是大雪紛飛。這個時候,江州田莊的魯大腳帶着兒子魯二虎,押着幾車年貨進了帝京,隨行同來的,還有一直留在江州的孫元。
阮雲歡聞報,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懷抱熱呼呼的暖爐,乘車向古井衚衕的宅子而來。
院門前下車,還沒有進門,但聞一陣雞鳴鴨叫之聲。白芍微一抿脣,笑道,“想來又是什麼野物,這一回,竟然帶了活的,大虎可真是有心!”說着回眸,瞧着紅蓮直笑。
紅蓮臉上一紅,眸中卻露出幾許惱意,說道,“江州的莊子是大腳和二虎等人管着,與大虎又有何干?”最近幾月,魯大虎每逢見了紅蓮,都要湊上來說幾句話。
白芍只道她害羞,笑道,“若不是大虎交待,大腳那老實巴交的性子,又哪裡想得到?”
紅蓮冷哼一聲,說道,“姐姐一切不過是猜測,又當什麼準?”
阮雲歡見她提到魯大虎,眼底便有一些鄙夷,不由心底暗歎,說道,“你們兩人成日鬥嘴,幾次都尋戶人家遠遠的嫁了,免得聽着心煩!”
白芍一聽,忙吐了吐舌頭,卻低聲道,“小姐只要將紅蓮這丫頭嫁了,我們自然便見不到,還是留着奴婢服侍的好!”
紅蓮臉色越發難看,阮雲歡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會兒,趙承早叫開了門,汪世、魯大腳等人盡數迎了出來。
阮雲歡進門,但見原來清靜的庭院,此刻堆了滿滿的雞鴨籠子,籠子一側,竟然還圈着十幾只肥羊,呆頭呆腦的向衆人呆視。
阮雲歡笑起,向魯大腳道,“瞧來今年收成不錯?”
魯大腳連連點頭,憨厚的面容一片激動,說道,“小人原說至少比往年多四成糧食,哪裡知道這一年下來,竟然翻了一倍還多。還有那些林子裡,放的牛羊、野物,竟然是取之不盡的!”
阮雲歡聽他一提田莊便滔滔不絕的,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頭道,“那便是好!只是我和你說過,那裡田莊所出,不必送來帝京,只交給項力便是,怎麼這大雪天的又巴巴的趕了來?”
魯大腳搓了搓手,憨憨的笑了笑,說道,“大小姐心好,不願我們辛苦,我們卻不能不知道好歹。那些糧食,小人已交給項兄弟點清,此次送進京來的,無非是一些山貨野物,也好給府裡的老爺、夫人、老夫人、小姐們嚐嚐鮮!”
阮雲歡聽他說的有心,點了點頭,倒也不再說什麼,轉話問道,“莊子裡一切都好?”
“好!好!”魯大腳連連點頭,左右瞧了瞧,尋見了魯二虎,說道,“還不給大小姐稟過?”
阮雲歡微奇,挑了眉望向魯二虎。魯二虎忙從懷裡摸出幾張折的整整齊齊的紙,雙手捧了送上。
魯大腳紅着臉,說道,“小人蠢笨,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筐,所幸項力、孫元兄弟時常教這幾個小子習幾個字,如今也不用小人劃槓槓了!”
阮雲歡一聽,也跟着笑了起來,說道,“前幾日柴江贊大虎勤奮,卻不知二虎比大虎如何?”說着將魯二虎送上的紙展開,但見紙上歪歪扭扭寫着一大堆的人名,後邊又標着男女,還有一個數字,不由奇道,“這是什麼?”
魯二虎忙湊了過來,指着第一行的字,說道,“這個張大壯,李二妞,都是莊子裡的奴隸,去年蒙小姐恩准成了親的,今年十月間,二人生了個男娃,還不曾取名兒!”指了指後邊的數字,說到,“如今兩個月了!”
“哦!”阮雲歡點頭,指着下一行問道,“這個趙二狗和田小丫,也是和他們一樣,只是生的是女娃?剛剛滿月?”
魯二虎見她瞧懂,喜的連連點頭,說道,“去年成親的奴隸有十七對,共生了十六個娃,本應是早早入了奴籍,只是他們均說,如今有了安穩日子,還娶妻生娃,都是大小姐的恩典,如今想再求大小姐給這幾個娃取個名字,要他們一世記着大小姐的恩情!”
阮雲歡心中微動,垂目向那些名字一望,點了點頭,說道,“那便將單子放我這裡,我取好了,你帶回去便是!”
魯大腳、魯二虎聽她一口答應,均是大喜,連聲答應。阮雲歡心中卻暗歎,當初這些人從平民變成奴隸,心裡必然是有許多的抗拒,如今自己不過給他們方寸之地,便如此感恩戴德,可見其心可貴。
魯大腳父子稟過田莊的事,便即退下。阮雲歡瞧了汪世一眼,笑道,“侯爺率大軍回京,世子爺和我抱怨在七嶺遇上截道兒的,不想你竟有此本事!”
汪世忙做勢鞠了一躬,苦笑道,“小人可是奉命截道,哪知道侯爺和世子爺窮的很,全身上下不過幾錢銀子。後來小人只說,侯爺率兵出征,是這七嶺的天險助侯爺守住了一方疆土,如今侯爺凱旋,豈能不有所表示?侯爺一聽,便命手下將士,都將身上剩的幾分幾錢的銀子摸了出來,小人才有回來的盤纏。”
這一番話,將衆人說的直笑,孫元點着他道,“你敢那樣和侯爺說話,也沒剝了你的皮?”
汪世嘿嘿笑,說道,“侯爺是大人物,豈能和我刁斗小民一般計較?”
阮雲歡指他笑道,“若果然如此,我可不敢用你,指不定幾時連我也搜刮乾淨。”
汪世笑了一會兒,神色漸收,從懷裡摸出一張圖來,說道,“小姐,這是七嶺整個縣城的地形圖。小人以小姐的令牌,取了縣衙存着的地圖,又尋了兩名工吏,親自堪測一回,校驗了一些錯漏,重新繪成。”
阮雲歡大爲驚異,說道,“短短兩個月,就做這麼大件事?”
汪世笑道,“也不全是小人的功勞,那日侯爺率大軍回師,小人前去求見,侯爺聞說七嶺成了小姐的封地,便命人相助,將整個縣城堪測一遍。那七嶺縣城經過一翻戰亂,十室九空,房屋也大多破敗,還是侯爺停了兩日,命人上山伐木,建起許多屋子,一邊建屋一邊繪製,倒也方便的很。後來侯爺去後,小人只要將嶺上的地形校驗便可!”
阮雲歡聽的連連點頭,笑道,“難怪大哥說遇上截道的,你竟將大軍留住兩日!”
垂目望着手中圖紙,但見山川河流,一房一屋,竟然繪的極爲細緻。阮雲歡手指在那圖上輕撫,纖纖食指,慢慢移上那七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問道,“這幾座山峰可有人居住?”
汪世回道,“平日均只是一些尋常獵戶,戰亂一起,便有許多百姓躲入山中,卻也只在這三座較矮的山峰。另四座山峰陡峭,又常年積雪,鮮有人去。”
阮雲歡點頭,說道,“這四座山峰,你也上去瞧過?”
汪世點頭,說道,“山上溝壑遍佈,山壁陡峭,便是小人要去,也頗花了些氣力!”
阮雲歡微微抿脣,一個念頭在腦中迅速成形。
汪世見她不再問,才又低聲道,“小姐,小人在七嶺山中,遇見了一個人!”
“誰?”阮雲歡問,卻聞汪世不答,不由手指一停,擡頭向他一望。但見他神色凝重,目光便向衆人一掃。魯大虎經過這一年曆練,已頗會識人眼色,見狀忙一拉爹爹和弟弟的衣袖,當先退了出去。柴江微一遲疑,也帶着另幾名官奴和一干人等退出。紅蓮隨了出去,守在門外,一時間,廳裡只留下汪世、孫元、趙承、白芍和阮雲歡五人。
汪世見廳門掩上,才壓低聲音道,“小姐,小人在七嶺山中,遇到了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