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重新坐下,都變的有一些心神不屬,阮雲歡是擔憂公孫寧,而淳于信則是在反覆揣摩剛纔阮雲歡的一番話。難道,真是二皇子淳于順覬覦皇位,竟然串通建安侯府向他下手?他不願相信,卻又不能不信,身爲皇子,從在母親腹中,就已經是步步驚心,他怎麼能夠掉以輕心?
其實說淳于順覬覦皇位,阮雲歡並沒有冤枉他,上一世,如果不是他先挑起爭戰,也就沒有了後來的三王之亂。只是阮雲歡順手把建安侯府推了進去罷了!
正這時,只聽門外腳步聲響,白芍聲音喚道,“六殿下,你……”話沒說完,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六皇子淳于堅一陣風般颳了進來,大聲嚷道,“四哥,你爲何不等我!”
淳于信含笑道,“你功課沒完,我若等你,豈不是讓阮大小姐空等?”
淳于堅懊惱的抓了抓頭,說道,“那老夫子迂腐的很,我都說回去補上,偏偏不肯!”討好的往阮雲歡跟前兒湊了湊,說道,“阮小姐,你和四哥已經說了這許久的話,等一下和我去玩好不好?”
阮雲歡失笑,說道,“殿下要去玩,自然有侍衛、太監陪着,幹什麼非得拉着我?”
淳于堅懊惱道,“他們有什麼意思?大話不敢說,大氣不敢出的,我說什麼便是什麼,哈巴狗一樣,無趣的緊!”
“哈……”阮雲歡笑了出來。敢情這位六皇子是被她嗆上了癮,越給他沒趣他越覺得新鮮啊!只是他這話被他的侍衛們聽到,怕是很難受吧。想着擡頭,向門外望去,卻見一條人影直直的立在門口,一雙陰鬱的眸子死死的盯在自己臉上。
眸光相對,阮雲歡吃了一驚,起身見禮,說道,“臣女見過五殿下!”眸底的笑意一寸一寸冷了下去,變成一抹疏離。
“你看你看!你給五哥見禮,方纔見了我,動都不動!”六皇子淳于堅又嚷了起來。
淳于信笑出聲來,喚道,“老五,來了怎麼不進來?”又轉向淳于堅道,“這有什麼,方纔她見了我也沒有見禮!”
“真的?”淳于堅瞪大了眼,嘴裡雖然是疑問,心裡卻早就信了,頓時舒坦許多。
剛纔還笑的那般開懷,現在那垂下的眼皮,分明是藏起了兩柄利刃。淳于昌眸光驟然一沉,心底隱隱泛上一抹怒意。
在這帝京城中,誰不誇他五皇子淳于昌寬厚溫和,風度翩翩,怎麼偏偏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相府千金,瞧見他就像瞧見一個宿敵一般?
阮雲歡對慢慢走進來的淳于昌不再多瞧一眼,卻挑了挑脣,淡笑道,“我不見禮,自然是因爲將殿下當做朋友,若是殿下不滿,臣女請罪便是!”說着做勢起身。
淳于昌頓時黑了臉,向前的腳步一停。這是什麼話,只對他一人見禮,就是說,只有他不是朋友?
淳于堅卻雙手連搖,說道,“罷了罷了,你可不要和滿京城的夫人小姐一樣了,那樣更加無趣!”
淳于信微微一笑,轉向淳于昌道,“你怎麼和六弟湊到一塊兒?”
“四哥!”淳于昌上前見了一禮,在他身邊坐下,淡道,“方纔聽六弟說,你們要商量給二哥慶賀的事,便一同過來!”
“哦,原來如此!”淳于信點頭,見阮雲歡挑眉,便道,“下個月二哥開府封王,我們商議想給他好好慶祝,不知阮大小姐有什麼主意?”經過剛纔的一番話,他語氣雖然平淡,心中卻又是別一番滋味。
大鄴朝的皇子,都是十八歲開府封王。二皇子要開府封王的事,阮雲歡已聽靖安侯夫人湯氏提過,並沒有放在心上,此時聽淳于信一說,不由心中一動。今年淳于信十七歲,到了明年,也該開府封王了……
“依我說,我們求了父皇筆墨,給二哥送塊金字大匾去!”淳于堅搶着道。
淳于信搖頭道,“金字牌匾,怕是送的人不少!父皇那裡怕是便會賜下一塊!”
“噢!”淳于堅懊惱的撓頭,說道,“那送什麼?五哥,你有什麼主意?”
淳于昌向阮雲歡瞧了一眼,淡淡道,“都說阮大小姐機智過人,不知道有什麼主意?”
機智過人?
阮雲歡挑了挑眉,怕是在說太子府那天的對答吧?脣角勾出一個清冷的笑容,淡道,“臣女只聞當朝五皇子有驚世之才,五殿下此言,臣女愧不敢當!”又一個皮球踢回去。
淳于信擡眸向她一瞥,眸中帶上一絲笑意。淳于昌被她說的一窒,咬了咬牙忍住。淳于堅卻沒聽出她話中的機鋒,連聲道,“阮小姐,我們都想好幾天了,實在想不出什麼,你有什麼點子說來聽聽嘛,不成也沒有關係。”
阮雲歡含笑道,“要送禮物,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我和二皇子只是一面之緣,並不熟悉,又怎麼知道要送什麼?”
“說的也是!”淳于堅又在撓頭。
“阮小姐是說,只要熟悉一些,便知道對方喜歡什麼,送禮時便能投其所好?”淳于昌淡淡的反問。
“是啊!”阮雲歡點頭,“若是送的禮物主人不喜歡,豈不是白花心思?”
“哦?”淳于昌眸光向她定定注視,說道,“我記得阮大小姐對我有什麼滔滔不絕的景仰之情,那想來對我比較熟悉,若是我開府封王,不知阮小姐以爲送什麼禮物好?”
“你?”阮雲歡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才十五歲就想着封王,然後呢?是想着登基了吧!
心裡腹謗,面上卻笑道,“五殿下才貌雙絕,在這帝京城中負有盛名,但又聞諸多千金小姐道,五皇子潔身自好,雖與許多名門千金相熟,卻守之以禮,當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五殿下如此人物,要護這般名聲,想來極爲辛苦。若是給五殿下送禮,自然是尋找兩位絕色美女送上,以全殿下的名聲!”
“噗……咳咳……哈哈哈哈……”淳于信剛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噴了出來,大笑出聲。因對面坐着阮雲歡,身邊是淳于昌,一急之下,只好低頭噴在自己袖子裡。
淳于堅卻滿臉不解,嚷道,“阮大小姐,我五哥不好女色,你爲什麼要送兩個美女去?”
“不好女色?”阮雲歡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瞧着淳于信道,“難不成五殿下好的是男風?臣女倒是第一次聽說!”
“你……”淳于昌臉色都變了,咬牙道,“阮大小姐說這等話,豈不是愧對‘大家閨秀’四字?”
阮雲歡淡道,“臣女本就是小地方長大的山野之人,從不裝腔做勢,扮什麼‘大家閨秀’,五殿下多慮了!”
“牙尖嘴利!”淳于昌咬牙,冷哼道,“你又如何知道,送美女就是投我所好?”
阮雲歡淺淺一笑,說道,“殿下如果不是好的男風,但凡正常的男子,豈有不愛美女的道理?只是殿下顧惜名聲,若自個兒蒐羅美女,傳了出去便是貪淫好色,於殿下名聲不利,若是旁人硬送了去,殿下不收,豈不是拂了旁人的一番美意?當然是順水推舟,收了妥當,那便是名正言順!”分明是說他在衆人面前做的是表面功夫,譏諷他欺世盜名。
淳于昌只覺得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心中怒不可遏,一雙冒火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阮雲歡。真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女子總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
淳于信笑的幾乎岔氣兒,好不容易緩過來,伸手在淳于昌肩頭拍了拍,笑道,“五弟,你勸你還是不要惹她,要不然有你苦頭吃!”
“嗯嗯!”淳于堅忙點頭,說道,“她對我和四哥更過份!”想到自己手腕被她拽脫,淳于信拉肚子拉了一整夜,心裡便有些忿忿。只是既鬥不過她,又捨不得和她翻臉,這個虧只好自己嚥下。
“是嗎?”淳于昌壓下滿腹怒火,眯了眯眼淡應。瞧着那張笑容頓淨的絕美容顏,不禁心中盤算。相府的嫡長女,雖然生母早逝,卻是靖安老侯爺手裡的珍寶,或者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渾身像紮了刺一般,並不容易掌握。而相府的次女……身份雖壓不過她,建安侯府的實力也不如靖安侯府雄厚,但是秦家派系繁雜,或者對大業更有助力!
而阮雲歡對他研判的目光並不放在心上,腦子裡仍然轉着明年淳于信要開府封王的事。按規矩,皇子開府封王,如果是已經娶了皇子妃的,自然是同時立皇子妃爲王妃。沒有娶皇子妃的,在開府封王那一天,就會選兩個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爲側妃。
上一世,淳于信封王時,便是擡了兩個側妃進府,直到迎娶阮雲樂纔有了正妃。而這一世,他仍然沒有成親,那麼……
阮雲歡咬脣,心裡有些不舒服。上一世,自己是一個性情溫婉的大家閨秀,他纔對她一往情深,而這一世,這樣的自己,不會是他所喜吧!
一瞬間,心底空空落落,也說不出是輕鬆,還是失落。
回府之後不久,趙承帶回消息。公孫寧是趕往陸家,不知什麼原因,和陸家人發生爭執,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便被趕了出來。
“趕了出來?”阮雲歡皺眉。她知道公孫寧鍾情陸家嫡長女陸輕漾,公孫家也曾經託人提親,但是陸家不滿公孫寧是個庶子,便婉言拒絕。縱是如此,兩家也並未撕破臉面,爲何公孫寧上門,竟會被趕了出來?
“那後來呢,五公子就回去了?”阮雲歡又問。
“五公子在府外又立了許久,還繞到陸府後宅去,那樣子像是想從牆上翻過去,後來被跟着的小廝勸了回去!”
阮雲歡點頭。公孫寧若能不顧一切,或者,他和陸輕漾也不至於遺恨終生。心底嘆了口氣,說道,“你讓人暗中留意五公子,若是瞧有什麼事,使人給侯府送個信兒!”
趙承應命退了下去。阮雲歡又想到昨天公孫寧的情形,心中暗道,“怕是這裡還有旁的事!”心裡雖有疑惑,可這終究是公孫氏和陸家的事,自己也無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