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拿着毛筆沾了些墨汁,微頓了片刻,提起筆就在聖旨上寫了起來……
李公公研磨的空擋描了一眼聖旨,這一眼,把他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了!
聖旨上的意思:新帝響應先帝開源節流遺命,解散後宮,宮裡只設中宮,不再選秀廣納新人!宮女太監各留二十人,其餘人員領取補貼遣送回原籍。孤寡者,家裡無依靠者由朝廷負責,覈實後留在宮裡聽從安排!
“皇上,您解散後宮,外面那些朝臣反對的摺子還不堆積成山!”李公公一臉擔憂地看着在書案前奮筆疾書的祁睿。
祁睿頭也不擡,垂頭說話時聲音由下往上傳來,深深沉沉的很是醇厚,“反對!那好啊!宮裡這些妃嬪和宮人的開銷他們負責,一人拿出五百萬兩銀子放進國庫裡,朕就收回聖旨養着這一兩萬人!”
李公公嘴角狠狠一抽。開源節流,先帝臨危前可沒說過這話。先帝之所以解散後宮是爲了文惠皇后。新帝繼位也要解散後宮,他怎麼覺得是拿先帝遺命做藉口,別有他意啊!
祁睿寫完聖旨後,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筆,朝李公公伸出了手,李公公連忙放下手中的墨錠,從袖口裡拿出國璽遞給了祁睿。
祁睿接過後,雙手用力,將聖旨上蓋上了國璽印,而後對摺起來遞給了李公公。
“李公公,這道聖旨,你現在就去通告天下!”祁睿語氣淡淡,但是那雙黑湛湛的眸子閃爍着光芒,一看就知道在算計什麼!
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還不知情的情況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聖旨頒佈了,沒有撤回的道理,他們即使是反對,也就發發牢騷,他有話去堵住他們的嘴,讓他們就算不情願也無可奈何,不得不被他牽着鼻子走。
李公公看着手中明黃色的聖旨真的感覺有千金重。
這一道聖旨下去,那些言官朝臣,尤其家裡有適齡女兒的貴族,還不將呼天搶地鬧得雞犬不寧。
“皇上,您要三思啊!”李公公愁眉不展地說,“廣納後宮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爲皇家開枝散葉這個問題解決了!”
“這若只有一箇中宮,我們這嘉元朝百年基業可就難以傳承了!”
祁睿挺直的背脊靠在椅背上,用鋒利的目光看着李公公,“公公這是在懷疑朕和皇后的能力嗎?”
李公公一愣後反應過來,連忙搖頭,“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說……這土地多了,這果實的種類才能多……”
祁睿淡掃了一眼李公公,“地多了,果實多,這沒毛病!但是用在後宮不適用!後宮這些女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一旦她們有了慾望,她們什麼都能做的出來,你就是有再多長好的果實,她們都能給你掐了!到頭來,剩下的說不定還沒有一個女人給朕養育的多!”
李公公明白祁睿的意思,就是外面那些言官朝臣他們難纏。他們口口聲聲地說是爲了皇家開枝散葉,其實都是各有私心。叫的最響亮的,你就去瞧瞧吧,家裡一定幾個出色的女兒待字閨中。他們就指望着自家女兒爲她們光耀門楣呢,皇上這個旨意下去,這不是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們哪裡能善罷甘休!
“老奴聽說,和皇上年紀差不多的世家小姐有很多還沒出閣。他們等了這麼多年,青春也耗了幾年。到頭來,他們什麼也沒得到,這口氣順不下去,就全鬧在朝堂上了!”李公公說的隱晦,“皇上這條旨意下去,朝中勢必要鬧得軒然大波。”
祁睿姿態優雅地往茶杯裡添着茶水,“朕心裡有數!”
說完,他就靜靜地用茶蓋拂着茶杯裡的水兒,不再開口。
李公公見狀,知道他是在逐人了。他一想祁睿一向很有主意,既然敢做,那所有可能遇到的問題,他一定尋思好的。李公公也不再多言,順着他的意思來,“奴才這就去頒佈聖旨!”
祁睿淡淡地應了一聲,李公公便輕手輕腳地走了。
祁睿在李公公走後,將頭靠在寬厚的紫檀木椅背上,狹長的鳳眸緩緩地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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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駕崩,慕容謙作爲臣子也就白天的時候需要進宮守靈,晚上是無需留在宮裡守靈的。當晚,他就和所有的大臣一起從宮裡出來了。
因爲祁睿新頒佈的一道解散後宮的聖旨,衆人三五成羣地圍在一起嘀嘀咕咕。
慕容謙快走兩步跟在司徒正天和幾位大人身後,豎着兩隻耳朵聽他們講話。
“丞相大人,您說皇上解散後宮這叫什麼事呢?”一個大人激動地直拍手,“皇家就靠中宮皇后一人給開枝散葉,這不是鬧着玩嗎!那一人才能生幾個!到時候皇家子嗣凋零,這可是要出大事的!”
司徒正天楞楞地看着和他說話的大人,有點急眼,不禁拔高了音量,“王大人覺得生幾個皇嗣才能保存皇家枝繁葉茂啊?”
王大人被司徒正天發急的聲音嚇得僵掉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嘴裡吐槽的這個中宮皇后是他司徒正天唯一的女兒。
他當即就尷尬的開始撓頭,“司徒丞相,下官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關心朝政,關心我們嘉元朝!”
司徒正天也不是在朝廷混了一天兩天了,之所以一項政策難以推遲,受到百般阻撓是因爲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這次解散後宮這件事情也不例外!讓一些人的打算打了水漂,所以他們才這麼強烈的反對。
司徒正天擺出幾分臉色來,“爲皇家開枝散葉的事情,皇上和皇后會看着辦的,這是他們的私事,我們這些外臣在這裡指手畫腳的很不妥當!”
“王大人,其實你這是多慮了!”一個和司徒正天交好的趙大人笑呵呵地指着司徒正天說,“我們丞相大人和夫人這新婚三年抱了四個公子,這孕育子嗣的功力一直是個翹楚!中宮的皇后娘娘是丞相夫人的嫡親女兒,這孕育子嗣自然也不差,給皇上生個十個八個的皇子也不是什麼難事!既然沒有子嗣問題,你管皇上後院事兒呢。皇上都親口說了,要勤政愛民,做好政績,不能沉迷女色,你這上杆子讓人添女人,你這是怕皇上太勤政了?”
王大人被咽的張不開嘴。他真是奇怪了,這不利國利民的話怎麼到他們嘴裡都變成了有道理的!
王大人楞楞了一會兒,又看向司徒正天,“先帝靈堂上,好像沒有看到中宮娘娘,丞相大人,你看到了沒有?”
司徒正天臉色立刻就變了,他從進宮後就一直暗中打探自家女兒的消息,在靈堂上也一直關注自己女兒的消息,但是一點風聲也沒尋到。
他心裡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不知道自家女兒幹什麼去了!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家問自家老四!他一定清楚。
“老夫光爲先帝駕崩傷心了,哪裡注意到那麼多!”司徒正天掃了一眼王大人,語氣含刺,“王大人倒是好興致,還不忘在靈堂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王大人當即漲得滿臉通紅,嘴巴鼓囊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大人笑着,“王大人啊,您也不用一雙眼睛老盯在中宮身上。皇上他是多挑剔的人,中宮皇后若真沒有可取之處,在先帝駕崩的場合無故不出現,皇上他自個就給廢了!”
他拍了拍王大人胸口,“我們還是做好我們這些臣子應該做的就好!至於皇上的家務事,就由皇上自己去處理好了!
”
王大人視線掃向一臉不悅的司徒正天,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嫉妒。原想着新帝繼位衝盈後宮,他家嫡女能通過選秀成爲妃嬪,給母家帶來榮耀。沒想到,又突然冒出來一個解散後宮,將他的好好算盤打亂了,他真是覺得嘔的很。
司徒正天真是有福氣!家裡出了一個皇后不算,還成了皇上唯一的女人!將來他們司徒家怕成了嘉元朝的第一大家了!
“天色不早了!下官先回去了!”王大人心裡不爽的很,無力再和他們應酬,便抱拳走了。
“看看,又一個嫉妒你的!”趙大人朝司徒正天笑道。
司徒正天心裡倒沒有多少喜悅,“這中宮皇后本身就不好做,這又成了皇上唯一的女人,變成了全天下人盯着的對象!我家顏兒,從今往後該怎麼辦呢!”
司徒正天連聲嘆了好幾口氣。皇上解散後宮,這是他萬萬都沒想到的!畢竟這件事情很大,牽涉很廣,做起來十分的艱難!當年,先帝很寵愛文惠皇后,爲了文惠皇后也反抗過。不過,最後沒做成,先帝取得的最好的結果就是納了十位妃嬪,這對於帝皇的三宮六院來說,已經是很少的了!沒想到到新帝這裡,短短的一會兒,解散後宮的事情就做成了!
衆人雖然有不滿,但是,在先帝的靈堂上也說不出什麼來!等一個月後先帝入了皇陵,這件事情再重提,就變淡了許多!
最終的結果就是皇宮只有他家女兒一人。作爲一個父親,自家女兒不被別的女人分她夫君的寵愛,他是打心眼裡爲女兒高興。只是,她的夫君不是平常人,換成了一國之君,他就提不上來高興了!全天下人的眼睛全都盯着女兒,她要謹言慎行,不能出現一點差錯,否則就會被人恥笑!這壓力要多大呢!一想到女兒小心謹慎的生活,它這心裡就不得勁!
司徒正天嘴裡又發出一聲嘆息!
趙大人朝他挑眉,“你家顏兒如今是皇上親認的唯一的女人,中宮,天塌了有皇上頂着,你操心有用嗎?”
司徒正天發愁的看着他,“就這唯一的女人才不好當。你也是知道我們顏兒的,也就長得漂亮,其他的還真沒有拿的出手的!這以後萬一做了什麼錯事,天下的人還不把她罵死!”
“我說你這人也就是瞎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想那麼多幹嘛!”趙大人回了他一句。
他的女兒,他能不操心嗎!
司徒正天咂了咂嘴,一臉愁容地出了宮門。
慕容謙腳步逐漸慢下來了!他一雙桃花眼微微地眯着,心裡覺得司徒顏的事情有點棘手!
他把祁睿唯一的女人給藏起來了,這祁睿,他弄不好會和他玩命!
他尋思的功夫,人就出了皇宮!
慕容謙心事重重,想靜下心來好好地想想司徒顏的事情,所以就沒騎馬,讓侍衛牽着在街上走。
他走了一會兒後,一個不經意地回身,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閃進了街邊的鋪子裡,他腦袋裡的警鐘頓時敲響。
他回來京城也有些時日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跟蹤他。
慕容謙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看似悠閒,實際上,他整個心都拉緊着,都在盤算跟蹤他的人是誰!
其實,對他心存芥蒂的除了皇家,他還真想不到其他的人。
“是祁睿!”慕容謙暗自咬脣,如描似畫的脣線輕勾成一個邪魅的笑意。
祁睿,他徹底挑起了他身體裡蠢蠢欲動的鬥志。
這個遊戲,他慕容謙陪他玩了!看他能先找到司徒顏,還是他能先俘獲司徒顏的心。
“走,我們去容顏閣!”慕容謙微微回頭,對身後的侍衛說。
侍衛連忙將那遞給他,慕容謙上了馬,瀟灑地駕馬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