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因爲這事惹得阿颺動怒,他只怕不會原諒我。”
“若是郡主擔心這個,大可以借刀殺人。”綠蘿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意。
沫舞一驚,定定地看着綠蘿。
“郡主還是先用膳吧。這事急不來,要慢慢進行。”綠蘿勸道。
“嗯。”沫舞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思量着綠蘿的話。
女人的感覺一向很靈,凌無雙的存在,又讓她有了危機感。是以,她必須做些什麼。
邊關小鎮,燈花闌珊時,皇甫睿翀拖着疲憊的身體,手裡拎着油紙包,進了客棧。
待走到與幻影租住的房門前,他當即整了整神色,掩去疲憊,神采奕奕地推門而入。
“娘子。”人還沒邁進門,聲音已經先傳了進去。
幻影從裡屋走了出來,問道:“皇甫大哥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總要找個人少的時候再下手。”他笑呵呵地回,說得跟真的一樣,“喏。給你買的。”
“什麼東西?”幻影不解地接過他遞過來的油紙包。
“打開來看看。”他拉着她在桌邊坐下。
“嗯。”她應聲,將油紙包攤開,看着裡邊有些發紅的果乾問道:“這是?”
皇甫睿翀的心裡不禁一酸,卻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這是梅乾,我聽說有孕的人都喜歡吃這個。”
這世上,大概沒有幾個女子能像她這般,連這麼便宜的果乾都沒吃過。
她在幽冥教嚴苛的環境下成長,不但沒有半點呵護,更是與世隔絕。即便是窮人家的孩子,小時候都能吃到的零嘴,她卻是看也不曾看過。
“我嚐嚐。”她好奇地捏起一小塊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在舌尖泛開。她原本窒悶、噁心的感覺,竟是緩解了許多。
她歪頭對他笑着道:“這東西真好吃。”
“只要娘子喜歡,以後我可以天天買給娘子吃。”他擡手揉揉她的發,滿眼的憐惜。
她的眼底也泛出了甜蜜的笑,那麼簡單,那麼幸福。他便跟着甜進了心裡。
原來,幸福真的可以如此簡單。
若是他能早一點珍惜眼前人,他們之間便不會有如此多的艱辛了。
他不敢再多想,他不想用有限的時間去傷感。他趕忙道:“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店家送晚飯上來。”
“我沒什麼胃口,要碟青菜便好。”她大大方方地說,半點扭捏沒有。
“嗯。”他點點頭,起身向門外走去。
只是,他並沒有按她說的要一碟青菜就回來。畢竟她的身子如今需要養。
他一下樓,立刻有小二問道:“客觀,想要點什麼?”
他想了想,問道:“小二,這有人蔘雞湯嗎?”
小二一愣,看他這一身裝束也不像窮人,趕忙道:“有有有。只是這銀子稍微貴點。”
“多少銀子都行,你趕快給燉一碗,送到我的房間去。”皇甫睿翀習慣了不想銀子的問題,想也沒想地接了話。
“好好好。”小二趕忙歡喜地點頭,“客官,五兩銀子,麻煩您先付下賬。”
皇甫睿翀聞言,不禁一愣,頓時滿臉尷尬。
他今日去碼頭做苦力,已經賣了命地幹活,還沒賺上一兩銀子。如今自是拿不出五兩銀子來。
“客觀,您不是沒銀子吧?”小二鄙夷地問,心道:“沒銀子還裝什麼闊氣?”
皇甫睿翀的臉色更窘迫了幾分,躊躇了一下,對小二道:“你等等。”
話落,還不待小二多做反應,他已經快步出了客棧的門。
出了門,他向左又拐了個彎,走進一家當鋪。
“我想當了這塊玉佩。”他直接將玉佩放在當鋪的櫃檯上。
當鋪的老闆拿起玉佩一看,眼中頓時冒出了喜色,卻極快掩去,對皇甫睿翀道:“這東西不值多少銀子。”
“不值什麼銀子是多少銀子?”皇甫睿翀並不喜歡這種繞彎子的說法。
“五兩。”店家一副不是很愛要的樣子開了價。
皇甫睿翀冷冷地看着他,他需要銀子,並不代表他是傻子。
他打量了一眼這小店,又知這邊關並不是什麼富饒之地,便開價道:“五十兩。”
“呵呵!”店家笑笑,“公子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你不要便算了。”皇甫睿翀說着便想拿回玉佩。
“公子莫急。買賣不就是商量嗎?”店家握緊玉佩,趕忙掏銀子。
皇甫睿翀接過掌櫃的遞過來的銀子,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才轉身離開。
這玉佩是父皇送給他的唯一紀念。是以,即便他摒棄一身的榮華出來流浪,還是帶上了這塊玉佩。
心裡有恨有怨,但到底還是自己的生父。
如今,他也要做父親了,卻不得不賣掉這塊玉佩,去養他的孩子,想想自己還真是沒用。
他自嘲地笑笑,快步回了客棧。
小二收到了銀子,立刻喜出望外地招呼。
“公子可還要些什麼?”
“給我來碗素面便可。”他說着,在樓下找了張桌子坐下。
小二不禁咂咂嘴,這人蔘雞湯和素面的差別也太大了。
“客官,小店還有一些特色的下酒菜,客官不來點嗎?”小二笑嘻嘻地勸。
“不用了,來碗素面便可。”皇甫睿翀不爲所動,冷淡地回。
小二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再勸,只得道:“小的立刻去準備。”
皇甫睿翀點點頭,等到小二將素面上來,也不挑,三下五除二便將一碗麪給吃光了。
幹了一下午的體力活,他是真的餓了。
又在樓下坐了兩刻鐘,小二將雞湯也端了過來,他才端起雞湯上了樓。
幻影聽到開門聲,擡頭望去,調皮地道:“我還以爲皇甫大哥要一去不回呢。”
“這東西有些慢。”他好脾氣地對她笑笑,將托盤放在桌子上,“過來,趁熱喝點。”
她走到桌邊坐下,他立刻將砂鍋上的蓋子揭開,盛了一碗湯遞給她,然後又將蓋子蓋好,在她的身旁坐下。
“皇甫大哥不吃嗎?”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吃過了。”他溫和地笑,“你趕快喝,別餓到我兒子。”
她因他的話紅了臉,順口小聲嘀咕道:“你怎麼就知道是兒子。”
“我希望是兒子,希望你可以給我生多多的兒子。”他凝着她,眼中渲染開的笑中有絲絲不太明顯的傷滑過。
他已經盡了全力掩飾……
她的神情一滯,低下頭,剛剛還甜蜜幸福的兩人之間,這會兒有淡淡的哀傷流轉而過。
皇甫睿翀深吸一口氣,掩去情緒。
“快點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好。”她這纔回神,一口一口地喝起雞湯。
這雞湯燉得不夠火候,手藝亦是不行,卻成了她這輩子喝過的最好喝的雞湯。
疼着的心,有暖流流淌而過……
皇甫睿翀看她低頭喝着雞湯的安靜模樣,心尖雖刺痛,卻也生了種得到全世界的幸福感……
紇奚沅紫看着忽然登門的沫舞,並沒有做出任何歡迎的姿態。
“姐姐忽然過來,可是有事?”她問的不鹹不淡。
“我有一事不知是否應該告訴大王,便想找妹妹商量一下。”沫舞嘆了聲,好似很爲難。
“姐姐還是自己決定吧!妹妹這種笨人,只怕給不了姐姐什麼好建議。”紇奚沅紫直接回絕,她就是再笨。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後,也知道要去提防別人了。
沫舞的神色微戾,“既然如此,那是姐姐打擾了。”
她本就是鼓足了勇氣,纔來這一趟,怎麼都沒有想到紇奚沅紫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請恕妹妹不遠送了。”
沫舞氣得不輕,直接拂袖而去。
“郡主不必氣,沅紫夫人不想合作,總會有人想與郡主合作的。”綠蘿看着氣洶洶的主子,從旁小聲勸道。
“你想說誰?”沫舞側頭,聲音裡夾雜着怒意。
她從小受過太多的侮辱和傷害,特別是紇奚家族的輕視和嘲諷,更是她的致命傷。
之前,紇奚沅紫主動登門,才讓她有了今日上門的勇氣。
不想,結果卻是這般。
“翱王。”綠蘿低聲吐出兩個字。
沫舞一震,不禁猶豫。
“之前沅紫說過……”
“郡主如今還信沅紫夫人說過的話?”綠蘿適當的挑撥道。
“她畢竟說得有理。”她亦是瞭解拓跋颺的,又怎麼會不明白紇奚沅紫話中的道理?
“可是,郡主若是一直猶豫下去。只怕大王的心要完全偏向凌貴妃了。”綠蘿見她有些便猶豫,繼續煽風點火,“宮人們都在說,大王與凌貴妃是患難夫妻,不只是一起打過仗。如今在宮裡,兩人更是如尋常家夫妻一樣克勤克儉,實乃天下夫妻的典範。日後,凌貴妃定然是要取代周後的。”
沫舞眼中的遲疑和猶豫漸漸被妒忌和狠意代替,她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爲了他的千秋大業一次次的退讓,決不能退讓到連他都失去。
若是她失去了他,那她還有什麼?
於是,她下定狠心吩咐道:“想辦法通知翱王,就說我要見他。”
前些日子,翱王也派人來找過她,她全都擋了回去。她之前真的不想與他扯上關係,但如今是他們逼得她沒有路走的。
是夜。
沫舞剛要就寢,轉身之際,便被屋裡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人嚇得一哆嗦。
對於眼前一身黑衣,銀白麪具覆面的男人,她並不陌生,他是翱王的人。
“翱王呢?”她不認爲她跟一個下人有什麼好說的。
“翱王自是在翱王府,郡主有何事還請告知屬下,屬下自是會轉達。”男人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
沫舞心有不甘,到底還是清楚拓跋焰爍不會輕易來找她,落人把柄。
“你回翱王,凌無雙已在鎖龍坳中失身於皇甫睿淵。”她想這句話足以置凌無雙於死地了。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與敵有染。
來人聞言,狠狠一震。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沫舞一皺眉,怎麼都覺得這人有點不稱職。
“聽到了。”他冷冷地回,“郡主若是沒有別的事,屬下就先告退了。”
“嗯,你回去吧。”沫舞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後,不禁跌坐在牀上。
如此去損害一個女子的名聲,她不免自責。
轉念一想,她爲凌無雙着想,那誰又來爲她着想?
而且,她說的不過是一個事實而已,她並沒有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