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櫺,灑落一地銀白。
無憂樓內,這會兒已經熄了燭火。微暗的室內,隱約可見兩人的輪廓,卻看不清神情。
他依舊如每夜一般,自然而然地擁着她。只是,本來習慣的她,今夜卻始終無眠。但,她怕打擾了他休息,只好一動不動地躺在他的臂彎裡。憑着月光,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俊臉。
她以前看不懂他,如今更是看不懂他。
她不知道哪一面的他纔是真實的他。但,她是真的信任了他。她不想再與他相互猜忌……
忽然,他一直緊閉的雙眼睜了開,將正在盯着他看的她抓了個正着。
她一驚,卻沒有躲閃。
“怎麼了?睡不着?”他的聲音清明,哪裡有半點睡意。
“大王也沒睡着?”她不答反問。
“孤王在問你問題。”他不滿的提醒。
她無奈,這個時候他倒是斤斤計較上了。
“無雙沒怎麼,就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難免無法安睡。”她誠實以對。
“別想太多。不管發生什麼事,人總是要吃飯睡覺,纔有精神迎接明天。”
“大王是不是什麼時候都想得這般通透?”她的眼波流轉,水眸盈動。
“看來你那些佛經是白讀了,悟性太差。”他故作無奈地搖頭。
“感情是大王看破紅塵了?”她一挑眉,挑釁地問道。
“孤王若是看破紅塵了,就不會被你這傻妞迷惑了。”他以中指和食指,愛憐地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
“痛!”她不滿的叫,拍掉他的手,“不是隻有妖精才能迷惑男人嗎?大王怎麼那麼蠢笨?居然被傻妞迷惑?”
“孤王也在想這個問題,怎麼就着了傻妞的道呢?”拓跋颺越說越來勁,故意裝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大王下去多看看佛經,就參透了。”她將他剛剛的話又還給了他。
“你在頂嘴這事上,悟性倒是很高。”他無奈的失笑,眼中的笑意卻漸漸曖昧。即便在暗夜裡,也同樣閃動着她想往後躲的狼光。
可是,他的動作太快,先她一步收緊手臂,將她緊緊地鎖在懷中,迫使她無處可逃。
“我倦了,大王也早點安歇吧。”她當即慌亂地道。
“都老夫老妻了,怎麼還是害羞?”他的身子前傾,脣瓣開合間摩擦過她的耳廓,溼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後薄薄的肌膚,“傻妞,在你的身上,孤王怕是一輩子也悟不透了,怎麼辦?”
凌無雙聽得心慌亂的加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回嘴:“那大王就再好好研讀下佛經。”
“可是,孤王現在不想研讀佛經,只想好好研讀下孤王的傻妞。”他的語氣越發曖昧,身子向後撤了下,擡起她的下顎,凝眸片刻,緩緩吻了上去。
他的吻遣眷溫柔,卻是淺嘗即止,脣瓣在她的脣上輕輕地摩擦,帶着不捨。
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粗重,卻又隱忍着。
“如果你想……”她才一開口,他已經狠狠吻上了她的脣,卻在她一愣的瞬間,再次錯開了她的脣,將有些燙的脣印在她的額頭上。
“子慕……你怎麼了……”她呢喃着問他。
“噓!”他示意她噤聲,緊了緊圈着她的懷抱,“讓孤王抱抱,一會兒就沒事了。”
雖未經人事,但她已經不是什麼懵懂少女了,她大概也猜出他這會兒到底是怎麼了。
於是,她輕聲說:“子慕……如果你很辛苦……”
“你的毒沒解之前,孤王不會碰你。”他堅持地道。
她咬了咬脣,略微想了想,才羞窘地問道:“這與毒解沒解有何關係?無雙本就該是大王的女人。”
他拉開些兩人的距離,認真地看着她,“孤王早就說過,孤王要的是你的心,而不單單是你的人。”
“子慕……”她才一開口,便已經透着歉疚。
他將手指豎在她的脣上,止住了她的話,才溫聲道:“孤王會想辦法先解了你的蠱毒,再讓你動心的。”
她的眼眶不禁溼潤,這樣事事爲她的男人,她沒有辦法不動容。
“好了,夜深了,睡吧。”他復又將她抱回懷中,脣落在她的發間,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她的心在靜寂的夜裡,被撕扯着疼了起來。
他在收斂,在忍耐,卻仍是在一點點攻陷她的心。
就如皇甫睿翀曾經說的,這世上唯有真心,最容易感動人心。
翌日,拓跋颺剛一去上朝,就有宮人送來祭祀太廟用的服飾。
衣裙雖不如中原的那般精巧,但大氣的圖案顯然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工的。
看來,他早就準備帶她去祭祀太廟,從不曾想過要將她摒棄在族外。
她的心頭有絲絲疼痛劃過,心卻是暖的。
“貴妃娘娘,奴婢幫您換上試試。”宮女將托盤上的衣袍拿起,爲她穿上身。衣袍合適的尺寸更證明了一件事,這衣袍是早早地就爲她量身定做的。
“這衣袍真合身,你們是怎麼知道公主的尺寸的?”素月不解地問。
正爲凌無雙整理衣袍的宮女曖昧一笑,回道:“是大王給的。”
凌無雙的俏臉頓時升了溫,緋紅一片。
“大王給公主量的?”素月復又不解地問凌無雙。
“素月!”凌無雙底氣不足地呵斥,一張俏臉熱得發紅。
素月不解地看着又怒又羞的主子,卻也禁了聲。
爲凌無雙試衣的宮女忍住笑,恭敬地問道:“貴妃娘娘看這衣袍可還有需要改的地方?”
“不必了。”凌無雙搖搖頭,對宮人和藹地道:“都下去吧。”
“是,貴妃娘娘。”宮人們領命,魚貫退了下去。
素月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看着自家主子壞壞地笑,故意道:“沒想到大王竟是連公主的尺寸都知道,還當真是瞭解公主。”
“素月,你再說!”凌無雙又羞又氣,心裡有股奇異的感覺在涌動。
“好好好,奴婢不說。”素月趕忙討饒,卻不緊不慢地又加上一句,“公主是否要禮尚往來?”
凌無雙本怒視着她的眸子微閃,或許她真的該爲他也做點什麼?
素月見她沉默,知她心中所想,便建議道:“公主上次不是爲大王做靴子做了一半嗎?”
凌無雙聞言,心念一動,心尖立刻有一陣刺痛劃過。
她一慌,旋即不敢再多想。
“下去吧。容本宮想想。”
“公主怎麼了?”素月見她眉心緊皺,神色痛苦,不放心地問道。
“沒事,本宮想歇歇。”凌無雙鬆開緊皺的眉心,故意說得輕鬆。
“是,奴婢告退。”素月不放心地又打量了她一眼,才退了下去。
這廂門剛一關上,凌無雙立刻撫着胸口,跌坐在牀上。
她的脣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若是能爲拓跋颺毒發而死,她這輩子便也算圓滿了……
寒雨院。
沫舞聽着綠蘿關於凌無雙的稟報,臉色一點點變得難堪,眼中的神色由發狠到絕望。
“郡主。”綠蘿見她許久不開口,不放心的喚她。
“你下去吧。”沫舞木然地吩咐道。
“郡主……”綠蘿直覺她有些不對勁。
“我沒事。”沫舞絕望的眸中有淚涌動,“我就是想一個人待會兒。”
你若是愛一個人勝過自己,在他爲了別人傷你的心時,你有的只會是絕望,而不是恨。
“郡主,奴婢知道您心裡難過。可是,您當真就甘心放棄嗎?”綠蘿說着跪了下去。
“不放棄又能如何?”沫舞微垂着眼瞼,淚水順着臉頰滾落。
“只要郡主肯爭取,不一定會輸。”綠蘿的語氣肯定,就好似她能預知結果一般。
“我瞭解阿颺,他肯帶去祭拜太廟的女子,必然是他認可要走過一生的女子。”她不想再自欺欺人,拓跋颺這次的舉動屬實傷到了她。
綠蘿的眼波流轉,想了想,隨即進言,“大王定然也帶周後祭拜過太廟吧?”
沫舞絕望的眸子微一顫動,“可是……周後是拓跋的王后……”
“凌無雙也是拓跋的貴妃,郡主就肯定大王不是做給顯帝看的嗎?”綠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沫舞,“顯帝原本想用郡主換凌無雙,如今郡主平安歸來,那大王必然要爲郡主報仇,還一口氣給顯帝。郡主試想,顯帝若是知道這事,該有多氣?再者,翾帝若知道大王待他們的公主如此,也定然會龍心大悅。”
綠蘿一番話,將沫舞已經跌進了絕望中的心又拉了回來。
真的是這樣嗎?
“綠蘿,你怎麼懂這麼多?”沫舞的神色暗晦不明,忽然覺得這個女子並不簡單。
綠蘿聞言,半絲驚懼都沒有,只是苦澀一笑,“奴婢與綺羅一路輾轉,從周國皇宮到顯國皇宮,若是沒有半點心機,只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也是,哪裡的皇宮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沒有綺羅的保護,我只怕也活不到今日了。”沫舞感慨道。
“奴婢答應過綺羅,一定會好好的輔佐郡主。”綠蘿趁機又道。
“綺羅想得真是周到。”沫舞趕忙伸手去扶她,“綠蘿,你快起來。”
綠蘿順勢起身,又勸道:“郡主也不必擔憂,這事我們從長計議。”
沫舞聞言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我想見見凌無雙。”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竟是能讓拓跋颺如此。
她不是傻瓜,即便綠蘿的話讓她不那麼絕望了。但她很清楚,拓跋颺對凌無雙不會全然沒有一點情誼。
綠蘿的眼波微閃,勸道:“郡主若是這個時候去探望凌貴妃,只怕大王會多想。”
“他要想什麼?以爲我會害凌無雙?”沫舞不禁激動。
綠蘿見她如此,只得道:“郡主想見便去見,也算是情理之中。”
“那走吧。”沫舞說着便向外走了去。她不能與凌無雙爭,難道還不能去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嗎?
她的耳朵也不是次次都軟,也有她的倔強。
綠蘿不提拓跋颺還好點,一提正好,她非去不可了。
於是,兩主僕直奔無憂樓。
只是,無憂樓早有規矩,除拓跋颺和凌無雙,以及必要的宮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許入內,沫舞自然也毫不例外地被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