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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給新來的兩個奴僕換名,狄趙氏也沒做那個主,夜晚狄禹祥來給他們商量事情時說到這事,她道,“這是以後跟你們的,名兒就你們起罷。”

狄禹祥笑道,“珠珠來問您了?”

“你知她是個性子穩的,最最尊老重道,這等事她哪會擅自作主,”說到這,狄趙氏沒好氣地看了大兒一眼,“你自己定的人,自己就起了罷,沒事找事,你當娘閒啊。”

狄禹祥笑嘆了一聲,搖頭沉吟,過得一會,道,“我跟娘商量着來罷,小子原本姓丁,歸了我家也不能讓其忘宗,就叫狄丁罷,他那童養媳,我看珠珠愛吃桂花糖,就叫桂花罷。”

媳婦愛吃桂花糖就讓她的丫環叫桂花?饒是狄禹祥是自己生的,狄趙氏也爲着他這直言呆了呆,遂即伸出食指重重地戳了戳他的腦門,“當初定了她,也沒見你這般歡喜。”

“珠珠是個好的,孩兒跟她訂親當天就知曉了。”狄禹祥笑了笑。

“你心裡明白就好。”狄趙氏說到這裡肩輕鬆地往下一垂,吐了口氣道,“家和萬事興,你現在總算是知道了你爹爲何多次跟蕭大人替你求這門親事了罷?”

“嗯。”狄禹祥點了下頭。

“我替你們找過三個算命先生,哪個都說她旺夫,你現今看看,是不是旺夫?”狄趙氏這幾天頗爲高興,說到興起,也不免多說了幾句,“你知道她外祖是誰?”

狄禹祥笑看着臉上發光的孃親,微笑點頭。

“那是當年中過探花郎的啊……”狄趙氏嘆道,“那可是有福氣的人家啊,看看,書香人家裡出來的女兒就是不一樣,乖巧聽話又懂禮,人又大度,哪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也只有這樣的,才能襯得起你。”

豈止如此,今年年中剛上任的左相,還是珠珠那位外祖的同門師弟,這事是狄禹祥在淮南趕考,從人嘴裡問出來的事,他只跟他父親略提過一句,當然不會跟母親詳說,只在母親一臉慶幸不已下又微笑着點了下頭。

說來,他是不在意她外祖是誰,就像從來沒在乎過蕭家如何看待他一樣。

如他娘所說,家和萬事興,她是他的妻子,他會疼愛她一生,她的榮華富貴,都會由他來給她。

他疼愛她,希望父母都喜愛她,覺得她萬般好,待她寬和慈愛,也希望她與他一道尊重父母,照顧他們。

如此,他纔好在外面打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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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狄禹祥回來得晚,過了子夜纔回,蕭玉珠靠在牀頭,蓋着被子等人,隱約聽得外屋的門響了,她揉着眼睛下牀,汲了鞋子往外走,站在門口看到那人,嘴角就笑開了,手也從眼睛上放了下來,“你回來了。”

小妻子站在昏暗的門口,揹着屋內的光,狄禹祥看不清她的臉,卻看清了在她臉上陡然燦爛的笑容。

“去坐着。”他端着盤子朝她走去,腦子裡的酒意也褪了一半。

“哦。”蕭玉珠依言轉身回了內屋,坐到凳子上,纔看清他端着一碗水餃。

“和伯父他們多喝了點,廚房下了餃子,我多拿了一碗回來,你趕緊趁熱吃。”狄禹祥把木盤放下,見她擡起黑亮的眼睛看他,不由摸了下她的頭,口氣越發溫柔,“我已經吃了,莫記掛。”

蕭玉珠有點害羞地輕頷了下首,拿起瓷勺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來。

水餃應該是現包的,裡面的肉新鮮得很,一口咬下去裡面的肉湯還燙得厲害,裡面還剁了點薑絲進去,吃到又鮮又辣,直暖得帶着點涼氣的腳都熱了。

“慢慢吃着,我去廚房打水洗臉。”狄禹祥說着見她要起,朝她搖頭,彎腰低頭在她臉頰邊印了一個尚帶着酒氣的吻,“外邊黑,要是你去,讓人撞着了不好。”

“那小丫頭我讓她先去睡了,她剛來,又趕了一天的路,現下怕是累極了,睡得沉,明天再叫她過來伺候。”蕭玉珠小聲地解釋着有了新丫頭爲啥不用的事。

雖說現在去叫那小丫頭起來去打水也不爲過,蕭玉珠也不是個多愛憐惜下人的,只是她實在不愛在人有難處的時候去爲難人,哪怕那個人是個下人,本就是用來使喚的。

“好了,知道了,沒有怪你。”狄禹祥笑笑,手指磨上了她嫩白的臉蛋兒,撫摸了好幾下,這才提步出門。

以前她沒進門的時候,他和弟弟們都是自行打水洗漱,他父親爲官一向清廉,還要接濟老家的親戚淮安的貧民,家中自是用不起人伺候,要是她沒嫁進來,他覺得這樣下去也並無不妥,家中簡單清貧點,也自有簡單清貧的好處,只是好好的大家小姐嫁給了他,爲人乖順且不說,又得他心,他自是捨不得委屈她,把好好的小姐當丫環用。

說來,她確是個旺夫的,她一嫁進來,朝中舊景換新象,他也中了秀才,趁着這時機,家裡多添幾個人,也正好水到渠成。

他原本以爲,還得過上一段時日,才能藉機多買兩個人讓他娘輕鬆點,少親手做點活。

但她進了門,好久未變過的局勢已然開始鬆動……

這對他們家來說,確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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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家村的人陸續都到齊,宴席也請趕來的族老算好日子,狄府即將開大門宴客的時候,朝中又傳來了大事。

當今皇后在易國國慶之日誕下龍子,爲此,皇帝大赦天下,並加恩科。

本來今年就已過正科,要再過三年才能再行秋閨,這恩科一加,鄉縣今年才通過院試的生員明年就可參加秋閨了,不必再等三年。

狄增身爲一縣之長,是淮安縣收到這個消息最快的人,驛報一來,平人爲人肅穆的狄大人激動得鬍子都抖了,拿着驛報滿府找他的大兒,一從叔伯族老處找到狄禹祥,他話都不會講了,把驛報塞到兒子手中,抖着嘴道,“看看,你看看……”

見父親這激動的樣子,狄禹祥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看過信後,他不由笑了起來,朝天作揖,“皇上聖恩。”

“咋回事?”狄家村年紀最長的族老摸着鬍子斜颳了忽略了他的小輩一眼。

狄禹祥收起驛報,折起還給了父親,朝族老微笑着說,“皇后在我朝國慶之日誕下龍子,真龍下凡,當今皇上大赫天下,並於明年加恩科。”

族老聽得摸鬍子的手一抖,不比狄增好看,他屁股立馬挪開了凳子,跪下五體投地大拜,“皇上聖明,我朝威武。”

他這一跪,他又是族老又是村裡難得識幾個字的那個人,下面的小輩一聽皇上兩字都慌了,爲恐不敬,都屁股挪開了凳子,都跟着吆喝了起來,“皇上聖明,我朝威武……”

狄增見族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經跪下,輕咳了一聲,忙跟着跪了下來。

族老聽到一陣震耳欲聾卻聽來頗爲悅耳的吆喝聲,得到注意力的老人家更爲激動,心中痛快極了,又大肆磕拜了一次,又讓小輩們有樣學樣地跟着作態,那身上原本抱了兒子之人,也帶着三歲小兒學起了族公的作態起來。

這五體投地的跪拜頗有點不倫不類,狄禹祥嘴角一翹,長手一揮,掀袍跟着從善如流跪下,朝天謝了恩。

這恩科一傳出去,來狄府的人更多了,凡家中有秀才的且能進狄府門的,都帶着禮來問消息了,當天晚上狄禹祥都沒進門,蕭玉珠叫那新來的書童狄丁去探過幾次消息,聽說他喝酒喝得臉都紅了,她一整晚都心神不寧,愣是沒睡着。

第二天一早狄禹祥回房,身上酒氣甚濃,眼睛下有點青黑,蕭玉珠心疼得不行,灌了他一碗酸辣湯解酒,顧不得羞怯親手替他沐浴,給他穿戴好,又加緊灌了他一碗溫鹽水。

她忙,被她伺候着的狄禹祥也沒閒着,喝完溫鹽水,聽得他說胃好受了一點,那白粥就又端了上來。

“不用了。”狄禹祥想歇一會。

“吃半口罷。”蕭玉珠站他後面替他絞着溼發,輕聲地道,“你等會還要出去見客呢,肚子裡吃點東西好。”

狄禹祥閉着眼睛深吸了口氣,端過桌邊的碗喝起了粥。

“就不能歇會嗎?”從他進門就說過一個時辰就要出門待客起,蕭玉珠的心就沒好受過。

這一夜沒睡,就又要出去,可能還免不了喝酒,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過了這幾天就好了。”她的擔心狄禹祥不是聽不出來,但家中這麼多人,哪是他爹一人能招呼得過來的,尤其這幾天,淮安秀才都難免會過來跟得了消息的父親見禮,他是縣令之子,明年也將參加恩科,這等時候,正是跟淮安的秀才見面的好時機。

往年礙於上面的人打壓他父親,他父親又過於剛正不阿,且只親鄉民,與讀書人反倒沒有來往,這麼多年來,他認識交往的人也只是老師書院的那幾個同窗,別的人都不好來往,眼界着實有些過窄,且沒有聲名。

這爲官之道,是走不了獨木橋的,若不然結果怕是與他爹一樣,一旦落難,就算是一派裡的人,也沒人幫他,十年知縣,到頭來還是隻是個知縣。

蕭玉珠不知面前夫君所想,只是見他閉着眼睛喝粥,心中更是酸澀,她身爲婦人又不能說太突出的話,只好輕言道,“那你少喝點,一杯酒緩着點喝,別一口就飲盡,那樣太傷身子。”

狄禹祥聽得嘴角翹起,笑着點了點頭。

小妻子雖不懂桌上一口酒別人幹了,哪有人會讓你慢慢喝之理,但關懷他之心卻是情真,爲着此,他便是多辛勞點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