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沈良思心底的陰霾瞬間消散,放下手裡的活趕緊跑到吧檯後,臉上掛着微笑,待男子走近,微微頷首,道:“藍山,水果塔?”
“嗯。”男人只是點頭答應了聲就轉身坐到窗腳下,筆直的後背靠在椅背上,目光飄向窗外。
他是上個月纔開始來光顧這間咖書屋的,但這一個月幾乎每天都會來,就成了這間咖書屋的常客,他每次來都會叫上一杯藍山,配上一個華夫餅水果塔,然後坐在窗口的那個位置。
只是偶爾那個位置會坐了其他客人,他的臉上會出現微微遺憾的表情,其他的時候,在他的臉上你看不到一絲波瀾。
而現在窗口的那個位置已不會再出現別人,沈良思總會提前把那個位置佔下來,然後等着他過來,煮上一杯藍山,從後廚端過來一份水果塔,再然後去書架上去找他那本未看完的書。
沈良思將書攤開到他看到的那一頁,輕輕放在他的面前,男人會客氣的說一聲謝謝,然後就靜靜的品着咖啡,閱讀着書籍。
之後沈良思就會走到吧檯後面幹着零碎的活,然後悄悄的朝那邊瞟上幾眼。
這樣的相處方式,才只有一個月,沈良思就覺得已過了好久,好像他們已是熟稔多年的老朋友,也只有男人到來的這一兩個小時,沈良思纔會覺得時間好像過的沒那麼快。
當然這只是沈良思單方面的感覺,他喜歡看着那個男人,他很年輕,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總是穿着淺淡顏色的衣服,坐在窗邊,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晃得他的皮膚很白。那麼悠閒的喝着咖啡,纖長有力的手指緩慢的翻閱着書籍,沒什麼過多的表情,就那樣一直安安靜靜的。
要形容這個男人可能會需要動用很多形容詞,高挑,英俊,氣質不俗,或許很多美好的形容詞用在他身上都不爲過,但沈良思只覺得乾淨是最合適的。
他身上的每一處細節你都挑不出不妥,手指甲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就連鞋子邊緣都看不見一絲灰塵污垢,當然沈良思覺得他的乾淨不止是外表,是整個人,由內到外的讓人覺得他就是不染塵埃,就只是看着他都會覺得舒服愜意。
沈良思知道自己喜歡他,但除了爲他點餐結賬,他從來不主動去跟他搭話。沈良思有一點的自卑,因跟他相比起來,自己太髒了,自己每夜都混跡在全市最骯髒的地方,他怕自己身上沾染的糜爛氣會髒了他。
他也覺得,何必要熟悉呢,他們本來就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多說幾句話也不會有交集,就這樣默默的看着他就挺好,但有時候看着看着,沈良思就會發呆,會有莫名的恍惚,自己要是他該多好。
只是偶爾男人會被沈良思盯得有些莫名,會回過頭來看看,每當撞上他的目光,沈良思纔會驚慌的回過神,但似乎這一個月來兩個人已經培養出來了默契,男人雖然知道,沈良思爲他佔座,爲他插好書籤,但除了謝謝他也不會多說一句,發現沈良思盯着自己看也不會生氣,看着他驚慌的模樣偶爾還會會心一笑,眼光會有一剎那的變暖。
而沈良思看着他勾勒起的脣角旁,一側邊淺淺的梨渦又會呆愣一陣子。
今天又是這樣,沈良思杵着下巴,又在呆呆傻傻的盯着人家看,可突然闖進來的幾名客人,卻打擾了這一室的寧靜。
幾個年輕人真是用闖得進到咖書屋,大大咧咧的推開門,然後吵吵嚷嚷的走進來,穿着打扮十分花哨,呼呼啦啦的一羣人湊過來,顯然是一幫小混混,爲首的大男孩用力的敲擊着吧檯的桌面,“給我們來幾扎啤酒。”
“對不起,這裡是咖書屋,只有咖啡和甜點。”
“哎呦,這裡是咖啡廳啊,那就看着人頭,給我們來幾杯咖啡,有什麼好甜點隨便上就行。”
他們店很少來這樣的人,不知這幾個毛頭小子,沒事不去酒吧,跑他們這裡幹嘛,沈良思心裡有些生氣,但還是耐着性子保持職業性的微笑,“好的,但請您注意音量,儘可能的保持安靜。”
“哪那麼多廢話。”爲首的大男孩對於沈良思的敬告十分不屑,“老子來你們這屁大點的小店是給你們面子。”
“我看是你廢話太多了。”男孩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爲不耐的聲音,只這一聲,前面的男孩就閉上了嘴。
顯然後面說話的男孩才該是這些人的頭。
沈良思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就隨意的偏過頭穿過前面的男孩朝他身後看了看,只看到一個側臉,就一個側臉,沈良思“呲”的一聲倒抽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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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天晚上華池公園裡的男孩,沈良思身體不覺向後縮了縮,聲音憋在喉嚨裡,卡着嗓子道:“你們先隨便坐。”說着就貓着腰走出吧檯要往後廚溜。大白天遇到嫖客可不是什麼好事。
“等等……”本來唐翼飛聽着服務員的聲音也有些耳熟,但也沒怎麼細想,但是當那個人從吧檯後面畏畏縮縮的走出來,那個晚上那個猥瑣男人的面孔就突然浮現在眼前。
突然被叫住,沈良思裝作無事的站直了身,但仍背對着衆人,捏着嗓子道:“還有什麼需要的?”
“轉過頭來。”發號施令的口氣,唐翼飛走到沈良思身後,“說你呢。”
“有什麼事兒,客人您直接說就好了。”沈良思還不確定這男孩是否也認出了他,但他真不願意回頭,他不想在這個地方遇見任何知道他另一個身份的人,特別是那個人還在。
“我讓你回頭。”唐翼飛有些失了耐心,輕哼一聲,“你以爲不回頭,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了?”就剛纔一晃的背影,他就認出了這個男人,唐翼飛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將這個男人的背影記得這麼牢。
“那你是認錯人了,我可沒見過你。”沈良思還在硬撐,大白天的他是在工作,如果換成是晚上他不介意再跟他做一次生意。
“你連頭都沒回過,怎麼知道沒見過我?”唐翼飛直接抓住沈良思的肩膀,手臂用力向裡一帶,“哼,果然是你。”
沈良思只得無奈直視着眼前這個男孩,皺眉輕道:“是我又如何?你想怎麼樣?”沈良思真有些不明白了,在他的經驗中無論是嫖的還是賣的,別管晚上抱在一起幹多少回說多少甜言蜜語,白日偶遇都會刻意躲避,躲閃不開也會裝作形同陌路,因爲不管是嫖還是賣都不是什麼好事,誰會主動拆穿?
“……”唐翼飛被問的一怔,是啊,他非要把人認出來是要怎樣啊,負氣譏諷道“怎麼的,從良了?”
唐翼飛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聲音不覺擡高了一個音調,搞得整個書屋都回蕩着他的聲音,他身後的兄弟更是好奇的瞧着他,又看看沈良思,分析着這{從良}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沈良思臉漲得通紅,怒目瞪着這個莫名其妙的大男孩,又不禁瞥眼看向窗口的位置,就只見男人已將書合起,擺在桌子上,放了一張紙幣起身就離開了。
沈良思張了張嘴,又將話全吞回了肚子,他要跟人家說什麼呢,是讓他留下來繼續在嘈雜的環境下看書,還是跟他解釋那從良兩個字?
“喂,你在看哪?”唐翼飛對於沈良思的走神極爲不滿。不覺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是一個算是不錯的男人背影,轉過頭就是又一句嘲諷,“喂,沒男人你會死麼?”
“你……”沈良思氣急將視線重新放回到男孩身上,忽又怒目反笑,“你這麼不介意麼?”
“你什麼意思?”唐翼飛被沈良思笑得有些發毛。
“你這麼多朋友在這呢,非要跟我說這些?那我現在是不是該一一回答你這些問題?或者應該表示禮貌性的反問你一句,小朋友那天晚上感覺還不錯吧?”
“你……”輪到唐翼飛被氣的說不出來話,指指沈良思的鼻子,“你有種。”
“唐少,到底怎麼回事啊?”剛纔領頭的那男孩插了一嘴,唐翼飛直接將炮火轉向他,“你哪那麼多問題,給我滾。”
“……”看唐翼飛這滿面怒氣,其他人也不大敢插話,又捅捅那個領頭大男孩,意思是他們是滾還是留。
那大男孩挺了挺身板,吞兩口口水,才忐忑的問道:“唐少,那個……”
“那個,哪個?有話好好說。”
“妞……”
“什麼妞。”唐翼飛吼完之後,不覺擡眼看看沈良思,想張嘴說什麼又覺不對,彆扭的道:“走,找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