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這個，丘吉爾終於還是覺得，自己這一次襲擊任務，似乎並不是最後一次反擊的機會。
至少，他在克里特島上，還有一次攻擊德國致命環節的機會。於是他動搖了，動搖了這一次進攻佈雷斯特港的決心。
信心一旦動搖起來，決策也就跟隨着搖擺……丘吉爾皺着眉頭，看着他面前苦苦相勸的道丁等人，一時間還是定奪不下。
他這邊在猶豫，那一邊懷特可是要火燒眉毛了，這名英國戰鬥機飛行員駕駛着自己的噴火戰鬥機，在曳光彈交織成的火網中左衝右突。
跟在他後面的兩架德國戰鬥機，同樣靈活的在這片複雜的交戰地帶中，躲避着來自各個方向上的子彈。
實際上沒有人能夠真的在猛烈的追殺與逃亡中，躲開所有來自不同方向的子彈。
這也是爲什麼，有的時候飛行員在返航降落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機身上佈滿了彈孔的原因。
與後世那種複雜精密的高速戰鬥機不同，這個時代的戰鬥機還很簡單，同時也具有簡單結構帶來的不易損壞的優勢。
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對於正在躲避敵人追殺的懷特來說，都是非常寶貴的。
而比懷特還有倒黴一些的是，有上百架飛機上的駕駛員，已經不需要再繼續堅持和等待了。
他們已經被擊落在了這片海域上空，因爲這裡雙方都沒有艦隊存在，所以等待他們的，就只有凍死在海水裡一個結局。
僅僅只是一瞬間，就又有一架英國噴火戰鬥機被擊落，而它被擊落的時候，懷特駕駛的噴火戰鬥機，距離這架噴火只有不到百米的距離。
懷特親眼看着那架噴火戰鬥機在天空中爆炸解體，也親眼看見被點燃的飛行員，渾身烈焰的掙扎在三千多米的高空中。
對方拉開了降落傘，不過降落傘立刻變成了一團火球，然後那團火球就離開了懷特的視野，畢竟他的視野也是有限的。
無奈的懷特正在拼了命的讓自己的戰鬥機躲避敵人的攻擊，而他身後的巴爾，也開始覺得這一場旗鼓相當的追殺，讓他浪費了寶貴的機會。
無線電裡，巴爾聽到了自己聯隊的飛行員們，已經一架接着一架的擊落着敵人的戰鬥機了。
這裡面有來自美國的p-40戰鬥機，也有英國的噴火以及颶風。總之，在巴爾追殺懷特的過程中，他的戰友們拿到了不少值得炫耀的戰績。
想到了這裡，來自德國的飛行員巴爾終於還是決定放棄，他開始通過無線電對自己的僚機發布新的命令，準備轉頭去攻擊其他的英國戰鬥機。
而就在巴爾想要放棄攻擊的時候，懷特頭頂上戴着的耳機裡，傳來了宛若天音的好消息。
“所有參加行動的英國飛行員！請注意！立刻返航！立刻返航！”這命令雖然有些姍姍來遲，卻一下子讓英國飛行員們看到了希望。
原本，這些飛行員因爲自己領到的命令，還有面前強大的敵人，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希望。
現在，他們等到了撤退的命令，等於說是又看見了新的希望。這無疑讓他們提升了士氣，也讓他們有了另一種選擇。
“離開這裡！重複命令！立刻離開這該死的地方！”耳機裡面，無數撤退的命令，甚至歡呼的聲音，甚至淹沒掉了求救的聲音。
懷特趕緊駕駛着自己的戰鬥機向右盤旋，避開了後面追殺自己飛的敵機的飛行軌跡。
然後，他就駕駛着油料已經所剩不多的噴火戰鬥機，開始向北面急速的衝刺起來——他要儘快擺脫德國飛機的糾纏，儘快返回英國領空。
不論怎麼樣，至少在英國領空之內，自己可以得到高射炮甚至是戰鬥機的接應，而不是在這裡被優勢的德國飛機追殺。
連續的俯衝之後，懷特終於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兩架厲害的德國戰鬥機，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裡滿是汗水，剛纔那兩架德國戰鬥機帶給他的壓力，已經巨大到了如此程度。
“轟炸機部隊開始返航！開始返航！我們損失慘重！我們損失慘重！”無線電頻道里面，英國飛行員的聲音已經帶着顫抖了。
惠靈頓轟炸機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90多架轟炸機被擊落，剩下的飛機裡，也有好多是帶着傷在飛行的。
同時，戰鬥機部隊也損失慘重，比如說懷特，堅持到了現在的他，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自己原來的部隊了。
他的戰鬥機編隊率先遭遇了德國戰鬥機的攔截，戰鬥到這個時候，能剩下的絕對已經不多了。
懷特緊張的調整了一下無線電的頻道，也沒有在備用的頻道里找到自己熟悉的聲音。飛行員們都在咒罵，都在抱怨，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
一個小時的空戰，讓大約200架英國飛機，和70多架德國戰鬥機墜入大西洋。
率先趕到的是英國巡洋艦紐倫堡號，和七八艘來自法國的救援船，這些船隻救起了德國飛行員，也撈起了不少英國倒黴蛋。
就在英國轟炸機和掩護轟炸機的戰鬥機返航的時候，從側面殺入戰團的另一次德國戰鬥機部隊，又讓英國空軍多付出了30架飛機的損失。
英國戰鬥機部隊無心戀戰，因爲油料告罄的關係，甚至沒有多少反擊的行動。
眼看着這些德國飛機擊落了飛機延長而去，英國護航戰鬥機部隊的大多數飛行員的心底，甚至泛起了一股解脫感。
即便是飛回英國，一路上竟然還能看到時不時有負傷的英國飛機墜入大海，這一場英國精心準備的奇襲，終究以沒有看到佈雷斯特告終。
……
英國本土，丘吉爾所在的空軍指揮部內，道丁亮色灰白的上報了大概的損失數字。
他的戰鬥機部隊被擊落了至少110架，這還是隻得到了一部分統計的結果，如果真實的數量被統計出來，估計還要更多一些。
而轟炸機部隊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差不多損失了100架左右的轟炸機，這種程度的損失，已經差不多標誌着，他們的部隊徹底完蛋了。
是的，徹底完蛋了——剩下的飛行員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再去執行什麼任務了，而剩下的飛機，也不足以支持其他的任務了。
惠靈頓不是什麼好轟炸機，可現在卻是英國能拿得出來的，唯一一款差不多能用的轟炸機。
這種飛機已經在幾天前停產了，得不到補充的一種武器，是不可能經得起戰爭的不斷消耗的。
“夜間的轟炸，還是想辦法取消吧……首相先生……我們再經受不起這樣的損失了。”道丁有些哽咽的說道。
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將近一千名飛行員，這可能是英國短時間內，能夠籌集到的最多的飛行員數量了。
現在，這些飛行員差不多有一半戰死在了大西洋上或者成了德國人的俘虜。
剩下的一半八成都會留下心理創傷，短時間內這些人都不可能再繼續執行作戰任務了——這樣的損失，用全軍覆沒來形容，也差不多了。
爲了湊夠300架這個數量，英國甚至還起飛了40架的漢普頓轟炸機，結果這些飛機也被擊落了許多架。
如此巨大的損失，最主要的就是寶貴的飛行員方面的損失，讓英國空軍高層有些肉疼。
“夜間轟炸是不能取消的……雖然我們損失了這麼多的轟炸機，可夜間畢竟與白天不同。”眼看着太陽就要下山，丘吉爾的第二次攻擊，也馬上就要開始了。
雖然在下午的戰鬥中，正在返航的空軍部隊損失慘重，可丘吉爾依舊相信，他從美國高價買進的a-20轟炸機，還有剩下的漢普頓，會幫他完成轟炸佈雷斯特的任務。
這些a-20原本是賣給法國的，後來法國敗亡，美國也就轉手處理給了英國。雖然是早期的型號，也算是比較先進的新式飛機了。
丘吉爾好不容易湊足了包括a-20還有漢普頓在內的150架飛機，準備在夜間再奇襲一次佈雷斯特。
也正因爲如此，他才勉強同意了，已經陷入被動的晝間轟炸，在不利的情況下取消任務的事情。
同樣是因爲如此，夜間轟炸丘吉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取消掉的，他要繼續轟炸佈雷斯特，抓緊一切沒有嘗試的機會。
“首相先生，德國人能夠在佈雷斯特擺下天羅地網，一定是有雷達的啊！”技術上比較精通的道丁，開口苦勸道：“夜間對於他們來說，一樣看得見啊！”
“他們夜間的攔截飛機，還有高射炮，一定不會有白天這麼多的！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戰爭……哪能沒有損失？”丘吉爾固執的堅持自己的觀點。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英國首相是一個頑固的老頭子。他堅持自己的想法，甚至有的時候明知道那是錯的。
能夠讓他改正自己的觀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道丁今天的勸說已經夠多了，多到已經讓他的勸說顯得軟弱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