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喋血漢江(上)

4月15日,北京。

事先沒有任何張揚及宣傳,蕭弈天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北京。奇渥溫·靄敏的死始終如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雲籠罩在心中,令他久久難以釋懷。而當屬下們小心翼翼地告訴他關於瓦蓮莉婭的消息時,這位年輕的首相也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揮手示意他們離開好讓自己獨自安靜一會。

“第一次,我在首相大人的臉上看到了不屬於他的神色,一種混合着傷懷、悲痛、疲憊和落寞的複雜表情。一直以來,我所認識的是一條有着無盡智慧與力量的蒼龍,它永不動搖的意志足以吞天噬地。然而,此刻巨龍最柔弱的心房上卻正插着一枚鋒利的棘刺,令它登臨天頂的每一步都不得不帶着更深切的痛楚淌過自己鮮血匯成的溪流。

無論身處險象環生的戰場、還是面對咄咄逼人的政敵,首相大人的臉上永遠是鋼鐵般的剛毅和不可動搖。但是今天,神祇的面具也悵然迸裂,令我們瞥見一顆凡人的心靈在簌簌滴血……”

——摘自兵部侍郎,內閣大學士於慶豐自述

然而,僅僅過了半個時辰,於慶豐和慕容信光不得不硬着頭皮重新走進首相府。“大人,很抱歉再次打擾您,可是……朝鮮戰場送來了緊急軍情。”

“靄敏果然說的沒錯,”蕭弈天帶着苦澀的笑容着從躺椅上站起身來,“把一切都獻上夢想的祭壇,首先就從自己的生活開始。來吧,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大明軍隊對平壤的包圍已經持續了大半年。柴田勝家在上次會戰慘敗之後下定了死守待援的決心,不但把城防工作安排得密不透風,還命令士兵以“自願協助禦敵”的名義,把百姓強行押上城牆充當苦力和炮灰。

李如鬆的策略則是圍城打援,以優勢兵力將日軍分散的軍團各個擊破。在接連幾次大捷之後,朝鮮方面士氣也因之大振,不少義兵和先前逃散的潰兵都前來投奔效力,令西路明軍的數量超過三萬之多。

最先趕到增援平壤的是蒲生氏鄉的第一軍團,他們收到消息後便沿着大同江河谷全速西進,一方面是爲了馳援主帥,另一方面則是爲了儘快脫離不利地形下孤軍深入的窘境。據說,右翼的丹羽長秀軍團已經在寧武被東路明軍擊潰,現在獨自位於戰線突出部的第一軍團隨時有面臨敵軍兩路夾擊的危險。考慮再三之下,蒲生氏鄉認爲和主力靠攏更爲妥當,何況明軍久圍平壤已成疲師,正好讓自己撿個軟柿子捏。

這日,第一軍團行至離平壤僅十里處,四出偵察的忍者探明並報告了明軍營寨方位,蒲生氏鄉便決定連夜發動奇襲。當晚,三千日本武士人銜枚馬裹蹄,向着明軍一處較爲孤立的營地悄悄摸去。夜黑風高,只聽見日軍士兵包着棉底的木屐踏在草地上沙沙的輕響。離明軍營地只有一里遠近了,在蒲生氏鄉的示意下,武士們放慢了步伐,弓着身緩緩向前挪動。

哨樓上依稀可辨出一個穿戴着朝鮮衣甲的身影,兩名忍者躍出隊列,以貓一般的敏捷和沉靜竄到哨樓下,四肢並用飛快地爬了上去。

蒲生氏鄉在看到那個身影消失的第一時刻便跳起身來,右手一揮腰間的武士刀應聲出鞘,“武士們,給我衝啊!”

“衝啊!”日本武士們發出一陣瘋狂的嗥叫,揮舞着手中的武士刀亂糟糟地向前猛衝。他們掀開擋在木寨門口的據馬,水銀瀉地般從缺口滾滾涌入。突然間,衝在最前列的武士突然腳下一空,翻身向下摔去;後面的人一時去勢甚急剎不住腳步,也就跟着滾成一團。原來,明軍竟然在營中貼近木柵欄內側的位置掘有一圈寬逾八尺深近一丈的長壕,平日用草蓆遮住表面上覆浮土,乍看上去和平地無異。壕溝底部密密麻麻植有無數半截削尖的竹筒,陷下去的人可以說毫無生還之機。遼東軍與建州土蠻交戰日久,對夜襲之類的雕蟲小技再爲熟悉不過,這壕溝正是防備劫營的一招厲害殺着。

隨着日軍的連連慘叫聲,明軍營中一記號炮沖天,頓時燈火大熾,無數全副武裝的朝鮮義兵源源不斷涌出。他們左腕套着一個兩尺見方的小圓盾,背上還負着一袋十多支四尺來長的標槍,藉着火光把手中的利器連同國恨家仇向壕溝對面驚惶失措的日本人狠狠投去。

留在後面指揮戰鬥的蒲生氏鄉已經明白過來大事不好,明軍顯然對自己這手早有防備,如今偷雞不成自己這三千精銳反倒要陷在此處了。看來,這座孤營正是明軍故露破綻的誘餌,自己卻不知天高地厚地懵懂一口吞下,現下要想脫身卻不是那麼容易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明軍營中放出的號炮顯然是個預先議定的暗信,未及半刻,日軍的背後便響起了大隊兵馬奔騰之聲。李如鬆騎着一匹花驄馬,身披虎頭亮銀甲,手綽一柄丈二長槍,引着五千鐵騎飛馳而來。遠遠看見日軍強進未果不得不退的頹勢,李如鬆一聲唿哨,明軍立刻分爲五個千人隊,各逞楔形鋒銳,挾雷霆萬鈞之勢惡狠狠分斬向日軍隊列各處。

以步兵爲主的日軍奇襲部隊如何擋得住數千騎兵衝鋒的強力打擊?五個千人隊就好似五把鋒利無匹的尖刀,深深刺入敵人陣列的要害,將日軍散亂的隊伍攔腰截爲幾段。明軍騎士們還不滿足,用繮繩和馬刺驅動着座下戰馬,令它們憤怒地咆哮起來、暴跳如雷地踐入日軍密集的人羣中,將其一個個撞倒踏碎在鐵蹄之下。

日本武士們自然會拼死頑抗,可面對一大羣來回衝撞的騎兵,他們能夠做出的抵抗並不比未開化的印加人強得了多少。倭刀雖然鋒利,傷人卻全賴尖端數寸,難以對一匹奔騰跳擲的駿馬造成致命傷害。更爲嚴重的是,倭刀長而薄窄的刀身正是其最大的脆弱點,一口精心打造的好刀往往數戰下來便不敷使用而損毀。此時兩軍交戰,明軍士兵手中的馬刀帶着衝鋒的巨大慣性而來,倭刀往往一合便被斬爲兩段,更有甚者因爲刀鋒嵌入馬身而生生折斷。失去了武器的士兵們在驚恐中四散逃竄,反倒進一步衝亂了己方的隊伍。

蒲生氏鄉於亂中倉皇逃離之時,身邊僅餘有數十騎。李如鬆見他逃得狼狽卻也不加追趕,只是指揮部下清剿殘餘敵軍後開始打掃戰場。懷着深深的懼意和復仇的怒火,蒲生氏鄉朝着自己的軍營飛奔而去,準備明日重整旗鼓再尋戰機。此時他已經縱馬直上一道低矮的山脊,下面的谷地之中就是己方營寨。猛然間,他渾身打了個冷顫,一下子收緊繮繩,座下戰馬受驚之餘止住腳步,長嘶一聲直立起來。一衆日本人呆呆地停在山脊上,以難以言表的神情俯瞰着山腳下的營地。

那裡曾經是萬人大軍的宿營地,現在卻只是一片煙柱滾滾的火場。將熄餘燼散發出的暗紅微光和隨夜風飄來的焦糊味彷彿在無言地嘲笑着日本人的不自量力。將這裡夷爲平地的明軍主力早已經得意揚揚地班師凱旋了,今夜有將近一萬五千的日本士兵被盡數殲滅,這個成績足以好好誇耀一番,以至於他們都不屑於設下埋伏將落網者斬草除根。也正因爲如此蒲生氏鄉才得以倖存,帶着植根心底的恐懼向南方一路奔逃。

然而脫逃並不等於脫險。兩天之後在黃州郊外,一隊朝鮮義兵發現了因馬匹倒斃癱倒在路邊、疲倦、飢餓而驚惶失措的前日軍第一軍團長,於是乾淨利落地梟下了他的首級。

繼蒲生氏鄉之後,第九軍團長前田利家也急急忙忙地從黃海道趕來救援,卻被李如鬆引軍伏於半道一舉擊潰。得知這個惡訊,柴田勝家的決心終於動搖了。自己統帥入朝的九個軍團已去其六,還外加一個被困在咸鏡道山中進退維艱的第三軍團。就靠這種添柴加火式的增援,再多九個軍團也不夠明軍吃的。倒不如主動放棄平壤,南下去與山內一豐、細川忠信兩個軍團會合後再作謀定。主意拿定之後,柴田勝家便派出一名忍者在天亮前潛出城外,將一支縛着書信的箭射到明軍哨樓下,躲在暗處等着明軍士兵將它撿起送入帥帳。

李如鬆展開書信,就着晨光細細閱讀。其時中華文明光耀四海,朝鮮、日本等東方國家無不傾心,社會上流多以精通漢文漢詩爲榮。平壤是朝鮮的三京之一,要找個把精通漢語的通譯更不在話下。那書信上的漢字雖然書法上毫無風格,卻也頗爲工整,詞句間勉強還算得上通暢達意。李如鬆讀罷放下書信,左手撐額陷入沉思。

過得約摸一炷香時間,明軍營中飛馬馳出一騎直趨平壤城西北七星門下。騎手從背上解下硬弓,滿月一箭將回信射上城樓,箭鏃正中匾額中央那個“星”字。明軍將士見狀一起大聲喝彩,而日軍方面則個個心驚膽寒。

一名忍者輕捷地爬上城樓,取下回信送到柴田勝家手中,柴田勝家顫抖着手將那薄薄的白絹展開,卻久久不能把目光移上去。躑躅了一會,他閉上眼睛,將手中輕若無質卻又重如泰山的絹書遞給身邊的通譯。“念給我聽。”

“大明備倭總兵官李如鬆告倭國大將柴田勝家喻:爾等擅動兵戈犯我屬國,觸怒天顏以致不赦之罪。雖以吾之兵力,足以一舉將爾殲滅,但吾聞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蚊蟲尚且有偷生之念,何況乎人?今既爾等有慚慚知罪之色,又願讓城別走避退上威;吾亦不忍盡殺人命,且退圍兵開生路,全爾士卒性命。汝若肯依,限三日內退盡城中之兵,否則時機稍縱即逝,待吾起大軍攻城,屆時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柴田勝家長長吁出一口氣,走到城牆邊探出身去:“請轉告大明國將軍!”他的聲音在朝鮮的凜冽的朔風中帶着一種奇怪的音調,“我接受大明的條件,願在三日內撤出平壤,換得我全軍將士的性命!我軍三日後從城南蘆門出城渡江南下,大明既是講究信譽的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將軍也答應過解開包圍放我們一條生路,就應當說到做到,真心放我們走,不要從後派軍追殺!”

等在城下的騎手勒轉馬頭奔回本陣,不一時又匆匆返回。“我是李大帥帳下副官尹成浩,我家將軍已準爾等速速退出平壤,我軍決不阻攔追擊。”

聞聽此言,城上的日本士兵們無不歡欣若狂,不少傷兵們相擁喜極而泣,慶幸自己能夠絕路逢生。柴田勝家也是倍感歡暢,從士兵的反應來看,己方早已沒有了拼死一戰的信心和勇氣,若是真的被中華人提兵硬攻,恐怕頃刻之間就要士氣崩潰了。還好那敵軍主將迂腐之極,居然會網開一面放過自己,想來這也許正是天照大神的保佑吧!

三日之後,柴田勝家依約打開蘆門,直至此時他仍然對自己好得令人不解的運氣心懷疑慮,更難以相信明軍將領會如此大發善心。這幾天來,莫名的驚惶一直令他寢食難安,生怕明軍到時單方面撕毀約定尾隨追擊。經過反覆考慮,他決定派出五百騎兵作前導出城試探,隨後跟隨由兩千步兵組成的第一梯隊;足輕、弓箭手以及柴田勝家本軍約八千人作爲第二梯隊在半個時辰後分批出城;大將金森長近率領三千精銳野太刀武士留在最後,爲前面的士兵爭取逃脫明軍可能的追擊的時間;此外,另有一千名騎兵在左右兩翼來回巡哨掩護。在安排了這一切後,柴田勝家仍然惴惴不安,他讓自願留下的四百多名傷員在城頭堅守到最後一刻,等大部隊脫險後再開門讓明軍進駐,這樣萬一事有變故退回的本軍也能迅速進入尚未落入敵手的城市。

第二梯隊本軍出城的預定時間已經到了,先頭部隊前進的方向卻依舊沒有傳來半點槍炮廝殺的聲音。柴田勝家咬一咬牙,一馬當先馳出城門,回頭高聲喊道:“英勇的武士們,蒲生殿和前田殿已經用自己的成仁證明了我們當前處境的危急。平壤是中華人佈下的一個陷阱,再多的援軍都會被他們逐個擊破,對我們根本就毫無幫助。不管前面是否有敵人的埋伏,這已是我們唯一的生路!現在,大家跟我來!只要能安全渡過大同江與南方的友軍會師,我們就安全了!”

日本士兵們排着略爲散亂的隊形跟在主帥身後涌出城門,經歷了好幾個月的圍困,充盈在他們心中的早已並非高昂的戰意,而是植根心底的恐懼和驚惶。他們躑躅猶豫裹足不前,狐疑地左顧右盼,生怕明軍驍勇的騎兵突然殺到跟前。而等到離開城門百餘步後,同樣的心情和想法卻又驅使他們加倍快速地向前狂奔,拼命想要遠離這危險死地逃往向安全的南方。

不到一里之外的一處山坡上,尹成浩臉色陰沉地望着遠處喪家之犬般惶惶而逃的日軍。看看他們,骯髒狼狽疲憊不堪,只要一個衝鋒就可以把這些士氣低落的倭賊徹底打垮!他使勁握了握手中的刀柄,盡力抑制住率領手下衝上前去暢快殺敵的念頭:李大帥的將令是嚴厲而不容改變的,自己在此只是爲了監視日軍的撤退,並不允許有任何自作主張的行動。幾日來他也多次勸諫主帥乘日軍潰逃時銜尾追殺或半道截擊,可李如鬆只是不以爲然地輕哼一聲,回答道:“我軍奉天威遠來討兇賊扶弱邦,時刻不可忘記以德服人之意。倭人主動提出以城池換生路,既然答應便不可食言,否則空教他人笑我大明天朝言而無信。”

尹成浩聞言着急起來,“大帥,自古有言‘兵者,詭道也’,戰場上何必跟他們講什麼仁義道德;何況放虎歸山怎麼說都不是明智之舉啊!”

“大膽!”李如鬆怒喝一聲:“難道這點道理本帥還要你教?那倭軍士氣喪敗已成潰兵之勢,今日放他去了,難道來日還敢再回來送死?我們的任務是協助友邦復國,並不是叫你把敵人斬盡殺絕!等倭子退出平壤的時候,你引兩百兵馬在附近監視他們的動向,但絕不可擅自出擊,否則軍法處置!退下去吧!”

看着尹成浩悻悻退出帳外,李如鬆又再哼了一聲,低下頭開始繼續起草重創敵軍光復平壤的捷報。真是個沒頭腦的傢伙,中央要的是攻城略地的捷報就行了,何必再多此一舉呢?這場圍城戰無論最終戰果還是給倭子的教訓都足夠了。等我大軍南下的時候,看他們還不聞風喪膽望塵逃遁?若是用計將他們一舉殺滅,卻又怎能顯出我的本事?

就這樣,揀得一條性命的柴田勝家等人沿大道向南一路狂奔數百里,直到平山方纔剎住腳步,入京畿道向駐紮開京的加藤清正部靠攏;而第七、第八軍團聞聽平壤潰退的消息後也速速南下收縮。入朝時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柴田大軍,短短几個月間便遭受了明軍毀滅性的打擊,再加上撤退途中朝鮮義兵不斷騷擾伏擊、開小差和傷員掉隊的情況比比皆是。比及到了開京,十五萬大軍僅剩下不足四萬凍傷餓殍的幽靈了。

先遣部隊的慘敗震驚了日本朝野,第二梯隊的總指揮羽柴秀吉儘管素來與柴田勝家不和,卻也親自前往開京瞭解情況。坐鎮國內的織田信長在收到明軍參戰的情報之後也不敢怠慢,從九州四國再徵集了十萬士兵入朝援助。這樣一來朝鮮的日軍人數仍然在二十萬以上,相當於明軍的五倍以上。然而羽柴秀吉清楚地知道,日軍人數雖多,卻不得不分散在佔領區控制維持秩序,各軍團之間過於分散缺乏聯繫,沒有對明軍形成壓倒性的數量優勢。

如今明軍已佔領平壤,下一步肯定就是攻擊開京和王京。而現在這一地區即使算上敗退回來的柴田軍也不足七萬,裝備和士氣都遠遠不及新勝的明軍。要想敗中求勝,這不能不說是個嚴峻的考驗。

西元1586年2月隆冬,李如鬆率領三萬聯軍自平壤揮師南下,在沿途沒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進入江陰,朝鮮百姓無不簞食壺漿以迎天兵。面對不遠外嚴陣以待的開京守軍,李如鬆也不以爲然,於開京北門外三裡分左中右三軍設拒馬挖壕塹擺下營寨。

羽柴秀吉在城頭望臺上遠遠眺望着明軍的營地,過了好長時間,他終於點着頭走下石階,乾枯瘦削的猴臉上現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明軍此仗必敗。”他對急切等待着的衆位屬下說道。

將領們臉上的懷疑之色各各顯露無遺,“羽柴殿,您怎麼能這麼肯定?”

羽柴秀吉搖了搖手中的軍扇,啪地一聲將其合攏,指點着遠處明軍大營隱約晃動的燈火。“明軍雖強,依我觀之卻有三敗:現在是隆冬風雪時分,此時長途行軍不僅令士兵疲憊,後勤補給也會倍加困難,此其一也;我軍居於城內,彼等處在野外,不從速而從緩,令士卒久困於苦寒,此其二也;我軍雖新敗,但主力猶存,況且島津、毛利、宇喜三位殿下正率軍全速前來增援,彼寡我衆,此其三也。只要能夠好好利用這三個優勢,我軍又豈能不勝?

“我見那明軍大營排布用兵,雖然嚴整雄厚頗有大將之風,但卻也帶着幾分驕矜孤傲之氣。唐人所謂‘驕兵必敗’,那李如鬆自恃無敵,心懷輕慢貪功冒進,卻不知已犯兵家大忌。這也是天命要他敗在我羽柴秀吉之手!”

“那麼,羽柴殿,我們應該怎麼做?”

“放棄開京,退守王京。”

“這……”衆將不由都泄了口氣,還以爲主帥有什麼破敵的妙計,沒想到還是要撤退。尚未交戰便把城池讓入敵手,這簡直連柴田勝家都不如。

“你們怎麼能明白此中的道理。”羽柴秀吉看透了部下們眼中的神色,不由鄙夷地搖搖頭,“我正是要以退爲進卸去他們的洶洶來勢,令敵人在行軍中士氣衰退倍加疲勞。等到了王京與來援的三個軍團會合後,我軍兵力超過三倍於敵,優勢便十分明顯了。況且李如鬆見我們一再棄城逃亡,無形中也助長了他的驕心,令我們勝算更大。如果說在開京決戰勝負還是*之數的話,那麼到了王京我就有十成的把握大敗明軍!”

“羽柴殿神機妙算,自非我等可妄加猜測。”衆將領們訕笑着奉承道。

“那還等什麼?”猴子大喝一聲,“都去做好準備!今天晚上我們連夜撤出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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