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8棄之若浮煙4

黎明之後,遼軍水師沒有大舉攻打,待到午後時候,江面上顯得平靜,鄧素方纔自漢陽碼頭渡江,向趙杞稟報宣旨犒軍的情形。

昨日趙杞也聞得江上炮聲傳來,整日整夜坐臥不寧,如今聽了鄧素回稟後,不禁憂道:“匈奴乃騎射之族,如今又得水師之力,來勢洶洶,亡我大宋之心不死。要保全宗廟社稷,何其難哉!”

鄧素聽出陛下有畏怯之意,暗暗懊悔如實稟報了遼國的兵勢。他沉吟了片刻,哀嘆道:“北虜兵勢強橫,偏偏不可以理諭。汴梁淪陷後,宗室數百,皇親國戚,圈禁如奴隸一般。聽說原來耶律大石還聽人秦檜等人朝夕還供給衣食,但底下的看守將領肆意刁難,每進精面及肉食數鬥,宗室們才得糙糠米數升,否則便不得食。這還是宗室,同時被擄的官員,男子需牧羊爲生,命婦貴女,尚須紡線。唉——”

趙杞聽了,居然垂淚道,“這帝位,朕乃不得已而受之。倘若兄長沒被北虜所擒,或是由旁的賢明兄弟,朕是寧可做個太平王爺,也不願做這個皇帝。”他來回走了數步,苦惱遲疑,“倘若鄂州不保,朕又退到何處去呢?北虜大將耶律畢節佔着江寧杭州兩府,東南諸路,蔡太師等還生死未卜。廣南那邊的氣候極熱,北虜不耐酷暑,想必不能戰了。待廣南路立穩腳跟後,再徐圖恢復,鄧卿,你看如何?是否要和陳東等人商量商量,先未雨綢繆一番?”

“陛下勿憂,”鄧素安慰道:“蒙陛下恩准,不計前嫌,鄂州依附,城內外聯兵不下二十餘萬。而北虜遠道而來,大軍中有契丹、女真、漢軍,諸族混雜,女真更和遼朝有血海深仇,臣以爲只要鄂州城守得住,遼軍必不可持久,遲則生變。而且,夏國在函谷關西厲兵秣馬已久,斷然不會放過這個染指中原的機會。再者,江南多水澤,不比河北河南一馬平川,利於北虜勁馬橫衝。臣昨日觀之,諸軍奮力殺敵,與北虜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是麼?”趙杞有些神不守舍,喃喃疑道。

“正是。”鄧素打起精神,勉勵道,“臣兩次宣旨,親眼所見,僅以東南行營而論,趙行德接掌之後,旦夕之間,已經煥然一新。都部署趙行德年當壯盛,銳氣猶勝於劉延慶,昨日對臣言,誓與遼賊死戰到底,絕不過江。江北諸軍,暮氣盡除,競相激勵,以殺敵報國爲念。”鄧素說着說着,心生感慨,暗暗想到:“元直性剛,若有他輔佐陛下,恐怕更勝於我。”他耳畔不禁響起昨夜之語。“鹹稱爲智者賢臣者,平常修身養性,遇事明哲保身。議論頭頭是道,言必稱堯舜,動輒爲萬全之計。退營私家,則慮遠近禍福。如此,則少稱鄉閭,長聞邦國,天下竟以爲尚,朝廷以爲老成練達。然則,一國之中皆是如此智者,沒有個願意做捨身取義,螳臂擋車,以卵擊石的愚頑之徒,則舉國之人行事瞻前顧後。人人皆是賢人,而舉國之道義不能存矣。北虜譏笑我大宋人怯弱,皆是由此。北虜侵我中原,掠我子女財帛,則趙某願做一愚頑匹夫,強弱不計,勝負不慮,成敗不論,寧願碎爲齏粉,亦向絕無反顧,奮身向前,至死方休。”

趙杞聽着聽着,臉色卻有些複雜,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營中將士領到賞錢後,是叩謝君恩呢?還是念着趙行德之情?”

鄧素當即答道:“將士們都歡喜非常,大多三呼陛下萬歲。御賜銀錢與旁的犒賞不同。”

他心頭升起一絲不祥之感,有些忐忑地看着趙杞。

果然,趙杞嘆了口氣,緩緩道:“趙行德允文允武,清廉無私,得士心,得民心,又得軍心。當初揭帖案時,還有罪證說他冒認宗室。”他咳了一聲道,“當然,這冒認之事,宗人府自有譜牒爲證,朕是不信以他之纔會做出如此不智之事的。可是,”趙杞咳嗽了一聲,“祖宗家法,文武殊途,並非虛設。惟能保全諸將,歌兒舞女,頤養天年。鄧愛卿,你和趙行德在太學便相識一場,這兩天朝夕相處,覺得此人如何?”

當天子點將由趙行德接掌東南行營時,他記得鄧素雖然沒反對,但也沒有一力贊同。聯繫到鄧素與趙行德乃太學同窗,又同爲昔日理社同道這層背景。鄧素這態度就有些曖昧了。趙杞長於深宮之中,既要與諸皇子爭奪父皇的寵信,又要積累人望,對人情洞察也算是透徹,當時便察覺了這一點。對如何制衡羣臣,當初父皇對趙杞就有不少免提耳命。聯想到鄧素與陳東等人的道義之別,趙杞反而放了心,只要有縫隙就好辦了。當他對趙行德生出疑慮時,便詢問鄧素的意見。

陽光照進屋內,斑駁的陰影落在趙杞的臉上,他的目光十分複雜,似乎帶着無數的疑慮,又帶着極大的期望。鄧素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趙行德是個忠厚剛直之人,文能附衆,武能威敵。陛下將東南行營兵權委諸於他,實在是慧眼識珠。以臣之淺見,若爲保全之計,待北虜稍卻,局勢鞏固後,朝廷必要收諸大將之兵權,將如今行營大軍盡皆編爲御前禁軍,到那時候,視趙行德之功,或委以三公、環衛大將軍之銜,或嘉其道德文章,令權知太學或是禮部之任,或者”

鄧素洞悉聖意,說來說去,都是鳥盡弓藏,收趙行德兵權之意,也是陛下心中的傾向。若是從前太學時,諸生必然要斥之爲“柔媚”“逢迎”,然而在朝中久了,揣測聖意,反而成了第一重要的事情。宰執重臣不但不以爲恥,而且深藏不露,若不是得意門生,絕不願輕易傳授此中門道。若有後輩,諸大臣反而笑他幼稚了。

趙杞聽後點了點頭,臉色稍霽,反而微笑道:“鄧卿是謀國之論。不過,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趙行德既然文武兼資,又有拳拳報國之意,朕當虛懷若谷,只要他不生異心,以忠直之道侍奉朝廷,朕自然要善加重用。”他臉色微沉,“聽說趙行德在軍中開講筵,有教無類,向軍卒傳忠義之道,這就比那些只知施恩收買人心,使愚昧軍卒報效私門的將領要好得太多了。”

“陛下說的是。”鄧素含笑點頭道,“全君臣之義,也是一時佳話。”

大江中流,一艘小船靠上了高大堅固的炮船上,纜繩垂下藤籃,一個軍官坐在籃子裡上了船,他被帶到一個獨腿的將軍面前,不敢答話,敬畏地低下頭,只偷眼打量着旁邊那些神色不善的軍卒。軍官覺得,這神秘炮船上的軍兵雖然穿着中原衣冠,但面相神態和中原人格格不同,反而更像是契丹人、女真人、甚至與西南蠻夷,舉手投足絲毫沒有溫良恭謙讓,反而帶着一股蠻氣。

“要我們配合攻打上游的遼軍?”童雲傑不耐煩地擺手道,“你不夠資格。”

“在下奉丞相府之命。”軍官的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問道,“若小人不夠資格,哪位大人才有資格?”

“進兵之事,”童雲傑居高臨下看着他,吐出一句:“你們去和趙大人商量。”他轉頭看了看漢陽城,肯定道,“若是趙大人首肯,咱們再接着談。”一揮手道:“送客!”兩個漢軍水手一左一右夾上來,將鄂州的信使擠在中間,送下船去。從頭到尾,只讓這信使說了一句話。

昨日一場惡戰,遼軍全力攻打,也沒有突破橫江鐵索。因此,樞密使曹迪認爲遼人水師雖然兇橫,但與岸上兵馬相比,仍是遼軍的軟肋。因此,曹迪提議在江上主動進攻,只要打敗遼軍的水師,岸上的遼軍也將不戰自退。因此,曹迪致函給鄂州的陳東,要求兩家合兵進攻。以區區三艘炮船,外加兩艘商船改成的戰船,硬是將襄陽.水師擋在鄂州的西面城牆之外。一天前和遼軍水師的炮戰,這三艘炮船火力之猛,也叫襄陽.水師大開眼界。曹迪在制定進擊之策時,自然將漢軍這三條炮船算了進去,而且作爲中堅力量來使用。陳東接到曹迪的書信後,對這個轉守爲攻的計劃大感興趣,因此專程派人來和漢軍將領商議此事。

“童四哥,怎麼漢陽趙大人能代表咱們和他們談?”底下有人疑惑道。趙行德在東南屢挫遼軍,可這些漢軍眼中,卻未必有足夠的分量來代表漢軍。更有人笑着打岔道:“難不成童四哥看不慣鄂州那些書生,故意把這個姓趙的挑出來打發他們。哈哈,若是他們就此怨上那姓趙的,可就怪不得我們了。”漢軍中雖然多有粗魯不文之輩,可山寨中都不是什麼良善,勾心鬥角多了,諸人嘻嘻哈哈,也多往險惡的路子想。

“呸!呸!”童雲傑吐了一口唾沫在江水裡,罵咧咧道,“小心說話,元帥怪罪下來,一個個拔了你們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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