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承乾再次着手製訂戰艦的建造規劃時,條件比兩年前好了許多。比如,通過從英國購買技術,帝國已經能夠製造“帕森斯”蒸汽輪機,布萊梅的一家機械廠還獨立研製出了大型蒸汽輪機。
可以說,在帝國經費的支持下,與海軍有關的很多技術都取得了重大突破。
只是,馮承乾也遇到了一個更加艱難的選擇。
在蒸汽輪機變得成熟的時候,帝國企業也開發出了燃油鍋爐,而且在各項性能上都超過了傳統的燃煤鍋爐。
問題就是,選擇燃油鍋爐,還是選擇燃煤鍋爐?
僅從性能上講,肯定應該選擇燃油鍋爐,因爲在搭載相同的燃料時,燃油鍋爐能夠爲戰艦提供更大的續航力,在維護、保養等方面也有很大的優勢,且燃油鍋爐的重量功率比超過了燃煤鍋爐。
只是,不能僅僅考慮性能。
對帝國海軍來說,煤炭不是問題,帝國有足夠多的煤礦,卻沒有足夠多的油田,甚至沒有一座大型油田。
由此導致的問題就是,在戰爭時期,燃油供應肯定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正是如此,絕大部分工程師,以及海軍將領都認爲應該選擇燃煤鍋爐,不然在戰爭時期帝國海軍的戰艦將因爲沒有燃油成爲擺設。當時,連身在遠東的提爾皮茨都寫信回來,建議馮承乾採用燃煤鍋爐。
必須承認,提爾皮茨等人的顧慮非常有道理。
雖然帝國海軍的發展速度非常快,但是在短期之內、乃至在十年到二十年之內,都不可能超過英國皇家海軍。更重要的是,隨着帝國海軍發展壯大,帝國與英國的關係必然轉爲敵對。戰爭爆發之後,只要英國成爲帝國的敵國,英國皇家海軍就會封鎖北海,帝國也就無法通過正常貿易獲得石油。
在歐洲大陸上,離帝國最近的油田在羅馬尼亞。
顯然,沒人指望帝國能夠在戰爭爆發後立即攻入羅馬尼亞,而且羅馬尼亞的石油產量也不是很大。
如此一來,只有採用燃煤鍋爐,才能確保艦隊在戰時的燃料供應。
問題是,燃煤鍋爐性能早已落後,而動力系統的性能直接決定了戰艦的性能,如果繼續採用燃煤鍋爐,帝國海軍的戰艦肯定無法超越英國的同類戰艦,也就得在重要性能指標上吃虧。
對於重質不重量的馮承乾來說,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
馮承乾堅持採用燃油鍋爐,就得解決燃油供應問題。
對此,馮承乾採取了兩條腿走路的策略,即同時做了兩手準備。一是資助帝國的化工企業進行深入研究,提高煤炭化工水平,用煤炭來生產液體燃油,比如煤焦油,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取代重油。二是建立戰略儲備機制,在和平時期儲備燃油等重要的戰略資源,確保在戰爭初期有足夠的供應。
只是,這些事情都超過了海軍戰爭部長的職權範圍。
一九零四年初,馮承乾正式向卡普里維提出,應該及時建立國家戰略儲備機制,在和平時期囤積戰略資源。
可惜的是,在這個時代,幾乎沒有人知道戰略儲備的重要性。
別說卡普里維,連很多陸軍將領都認爲馮承乾這麼做是多此一舉。
比如,在四月四日的御前會議上,幾名陸軍將領就提出,德軍有望在半年之內擊敗法國或者俄國,迅速結束地面戰爭,而孤立的英國將別無選擇的與帝國媾和,因此沒有必要爲了帝國海軍而大量囤積戰略物資。至於帝國陸軍,絕大部分物資都在國內生產,也沒有必要在和平時期囤積。
所幸的是,有清醒認識的不僅僅是馮承乾,還有已經出任總參謀長的施利芬。
四月十日,馮承乾與施利芬一同前往波茨坦皇宮。要想建立戰略儲備機制,首先就得說服德皇。
“你們真的覺得有這個必要?”雖然德皇非常信任馮承乾,也相信施利芬的能力,但是在建立戰略儲備機制的問題上,依然有點搖擺不定。主要就是,需要爲此耗費大量的國家資源。
馮承乾沒有急着開口,沒有陸軍支持,海軍的需求很難得到滿足。
施利芬點了點頭,非常認真的說道:“雖然很多人都認爲,我們有能力在半年之內擊敗法國或者俄國,但是同樣不可否認,不管是法國、還是俄國,只要露出敗相,英國就會立即參戰,我們也就不可能在半年之內取得勝利。”
腓特烈三世的眉頭跳了幾下,神色顯得非常嚴肅。
“當然,也不是沒有速勝的機會,只是非常渺茫。”施利芬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我們能在三個月之內擊敗法國,英國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完成參戰的準備工作,也就不會參戰。這不是一個確切的判斷,而會跟隨時間發生變化。如果戰爭在十年之後爆發,留給我們的時間也許只有兩個月,說不定不到兩個月。關鍵在於,如果我們不能在英國參戰之前擊敗法國,將毫無疑問的演變成爲一場持久消耗戰,而帝國的資源不足以支撐這樣的戰爭。”
“果真如此,即便有戰略儲備,也於事無補。”
“話雖這麼說,但是我們的準備越充分,取勝的把握就越大。”
“是嗎?”
施利芬長出口氣,說道:“如果爆發全面戰爭,我們首先得把重點放在西線,集中兵力打垮法國,爭取取得色當會戰那樣的結果。爲此,我們着手調整國內的鐵路系統,在西線大量修建支線鐵路,擴大幹線鐵路的運輸能力。問題是,如果我們不能迅速擊敗法國,就得立即調整戰略。”
“怎麼調整?”德皇沙場征戰數十年,十分了解軍事問題。
“由進攻轉爲防禦。”
“這……”
“不管是現在,還是十年之後,只要我們主動發動進攻,就算不能擊敗法國,也能把戰線推進到法國境內。如果不得不轉爲防禦作戰,我們就得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因此在敵國境內打對我們最爲有利。”
腓特烈三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施利芬的意思。
“打不敗法國,就得把重點轉向東線,爭取在英法的戰爭潛力全部爆發出來之前擊敗俄國,掃蕩東歐地區。如果能夠迫使俄國退出戰爭,並且控制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塞爾維亞等地,我們就有望獲得奧斯曼帝國的支持,從而打通地面交通線。按照我的估計,大概需要兩到三年才能擊敗俄國,因此我們必須建立戰略儲備機制,以大規模戰爭時期兩到三年的消耗量爲準囤積戰略物資。”
德皇又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了馮承乾。
“在戰爭時期,只要英國參戰,我們肯定會遭到封鎖,而在擊敗俄國、掃蕩東歐地區之前,我們只能獲得來自瑞典的資源。我認爲,兩到三年的儲備量只是最低的標準。不管戰爭會打成什麼樣,我們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
“最好以五年爲準,而且得提高年消耗量的標準。如果我們在五年之內都無法取勝,那麼花更多的時間也沒有多大意義。”
“公爵這麼悲觀?”
馮承乾笑了笑,說道:“事關帝國的千年國運,不是悲觀不悲觀的問題。就像施利芬將軍所說,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麼說,建立戰略儲備機制就是最壞的打算?”
馮承乾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施利芬也沒有開口。他們已經陳訴了厲害關係,決策權在德皇手上。
思考了好一陣,腓特烈三世才說道:“你們也知道,首相一直反對這麼做,主要原因就是要耗費大量資金,而現在帝國的財政收入並不寬裕,如果每年都需要拿出數十億帝國馬克來……”
“是上百億。”
腓特烈三世一愣,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馮承乾。
施利芬也有點驚訝,因爲馮承乾這句話只會讓德皇打退堂鼓。
“如果僅僅是爲了帝國海軍建立戰略儲備機制,那麼在今後十年,每年投入二十億帝國馬克就足夠了。”馮承乾笑了笑,說道,“陛下也知道,陸軍的規模遠遠超過海軍,因此把陸軍算上的話,每年就得投入一百二十億帝國馬克。”
“這樣的話,就更加不可能了。”
“陛下,我想問一個問題。”馮承乾收起笑容,說道,“我們這些年所做的事情,到底是爲了什麼?”
德皇沒有開口,因爲他知道馮承乾不僅僅只有這一個問題。
“去年發生的事情,已經明確無誤的表明法國正在積極製造戰爭,而英國很有可能成爲法國的盟友。嚴格說來,戰爭已經爆發了,只是硝煙還沒有升起,我們正在各個領域跟法俄集團對抗。既然必然會打上一仗,那麼我們就得從現在做起,纔有可能在硝煙散去的那一天成爲最後的勝利者。”
腓特烈三世仍然沒有開口,畢竟每年花一百二十億帝國馬克採購戰略物資,而且不知道這些物資在什麼時候才能派上用場,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真要搞砸了,恐怕在戰爭爆發之前,帝國就已崩潰。
馮承乾沒有說下去,因爲他知道,德皇必須果斷的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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