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講,席存瑞、以及所有文職官員都應該感謝馮承乾——
大部分人都認爲,爲中國打下民主政治基礎的是吳鐵生與劉伯恩,因爲吳鐵生在連任兩屆總統之後主動放棄了第三次連任機會,而劉伯恩只是在戰爭期間當選總統,戰爭結束之後就主動以健康爲由卸任,由副總統接任
。更重要的是,劉伯恩在卸任之前,推動國會通過了一條專門針對總統任期的憲法修正案,明確規定每位總統只能連任一次、也最多隻能擔任兩屆總統職務
。
只是,發揮關鍵作用的絕對不是吳鐵生與劉伯恩,而是馮承乾。
當年,吳鐵生放棄第三次競選,就與馮承乾有關。在勸說吳鐵生放棄第三次競選總統的時候,馮承乾就明確提出,如果吳鐵生不肯放棄,他就只能離開新生的中華民主共和國,因爲他不再對這個國家抱任何希望。到了大戰即將結束的時候,馮承乾專門找到劉伯恩,最終讓劉伯恩做出了卸任的決定。根據外界猜測,馮承乾肯定發出了威脅,讓劉伯恩知道繼續住在總統府的後果。甚至有傳言,在馮承乾單獨去找劉伯恩之前,總統警衛隊與總統府的衛兵就已經宣誓效忠馮承乾,即只要劉伯恩不肯卸任,馮承乾就將把假戲真做,讓他沒有能力繼續擔任總統。
除此之外,馮承乾還爲中國的民主政治體制做出了很多不爲人知的貢獻。
這其中就包括力主讓席存瑞競選總統。
別忘了,席存瑞是中華民主共和國曆史上第一位完全沒有軍隊背景。甚至沒有參軍服役的總統。
十多年的和平時期,讓馮承乾一手締造的民主政治體系穩固了下來。
更重要的是,民主政治已經深入民心,獲得了民衆的擁護與支持。
這套民主政治體系,產生了一個極爲顯著的作用,即政府文職官員的地位、以及所擁有的權力超過了軍隊的將領。
不可否認,軍隊裡的高級將領依然有着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拿海軍參謀長田黛芳來說。在民衆心目中,他是與顧祝同齊名的大戰名將,爲國家與民族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也因此深受愛戴。
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即軍人已經很難對政府決策產生重大影響了。
在權力結構中,軍人不再是主導者。而是服務者,即軍人的價值,就是爲政府制定的政策服務,跟着政府的步伐前進。
這樣一來,打大打小、或者說怎麼打,主要由政府決定。
軍人,不過是在政府做出決定之後,去完成政府所安排的任務。
在政府官員中,主張限制軍事行動規模的佔了絕大多數。
有趣的是,政府官員的立場也與錢有關。
與絕大部分國家一樣。中國實行的也是跨年度財政預算,即不以自然年爲準,財政年度是從每年的十月到下一年的九月。如此一來,中國政府將在每年的六月着手製訂下一財年度的預算案,最遲得在八月底提交給國民議會進行審覈。爭取在九月份獲得通過,以便在十月份啓動新的財年計劃。雖然在某些年份,財政預算會在國會遇到麻煩,沒能在九月的最後一天通過審覈,導致財年計劃推遲,但是這種情況極爲罕見。大部分財年都是從每年的十月份開始。
一九六六年也不例外,即一九六六到一九六七年的財政預算在九月份就獲得了批准。
問題是,這份財年預算在獲得國民議會批准的時候,戰爭還沒有爆發,而且也沒有計劃大打一場。
顯然,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每年的財政預算中,都有一筆特別經費,但是數額不可能太多,而且主要用於一些涉及到國家根本安全的秘密項目。比如,幾家主要情報機構的額外開支,就來自於這筆特別經費。
在一九六六到一九六七財年度,特別預算只有四十八億華元。
對個人來說,這是一筆鉅款。要知道,中國的人均國民產值在一九六六年還不到三千五百華元。
問題是,對國家預算來說,這筆錢根本就不算多。
要知道,這筆特別預算中,有二十二億撥給了核武器項目,十七億是三家主要情報機構的秘密行動開支,剩下的九億華元主要用於與政治軍事有關的對外援助,以及針對外部的秘密行動。
事實上,就算把四十八億華元全部用上,也不夠打一場大規模地區戰爭。
按照國防部長提交的報告,如果採納總參謀部提出的戰爭計劃,那麼一九六七的戰爭開支將超過六十億華元。
顯然,錢成了最大的問題。
現代化戰爭,拼的就是財力,也就是燒錢。
沒有足夠多的錢,就不可能打贏戰爭。
更重要的是,戰爭是個無底洞,誰也無法準確估計出戰爭開支,因此也就不可能保證按照預算投入之後,戰爭會順利結束。
可以說,這也正是事實。
在批准國民議會通過的軍事行動議案的時候,席存瑞曾經估計,中國政府要爲這場戰爭支出大約一百億華元。當時,這還是非常悲觀的了,國防部長認爲只需要五十億華元,而財政部長認爲大概需要八十億。當這場戰爭結束的時候,中國總共花掉了六百六十億華元,而且只是直接戰爭開支。如果把間接開支、以及由這場戰爭導致的間接損失算上,肯定超過了五千億華元。
這是個什麼概念?
中國中央政府在一九六六到一九六七財年度的財政預算,總共也就只有一千四百六十七億華元,而實際開支爲一千八百八十六億華元。即便按照年均遞增百分之六爲準,這場戰爭燒掉了相當於三個財年度的全部開支。
當然,除了政府預算,還與國民經濟有關。
和平局面已經維持了十六年,而中國在大戰中獲得的戰爭紅利,也在這十六年間基本上用光了。事實上,在一九六三年,中國經濟在戰後的高速增長期就宣告結束,如果不是有數十個新興國家,中國經濟早就出大問題了。
即便是普通人也知道,戰後的繁榮期即將宣告結束。
這一點,從政府的稅收上就看得出來。
在一九六三年前的十年間,中國中央政府的稅收增幅每年都在百分之十以上,十年的平均年增幅爲百分之十二點四,而在此後的三年間,平均年增幅下降到了百分之八,而一九六五到一九六六財年度的增幅只有百分之七點二。
稅收增幅縮小,意味着中國經濟的增長幅度正在放慢。
也許,在某些人看來,一場大規模戰爭就能解決經濟問題,因爲這意味着政府將爲軍隊開出大批訂單,讓企業獲得生產機會。
問題是,這隻針對生產力過剩的情況。
中國此時遇到的問題,並不是生產力過剩,而是勞動力價格過高,導致大量企業向海外轉移所產生的產業空心化問題。
說白了,就是越來越多的企業選擇去勞動力便宜的國家建立工廠。
顯然,這是一個極爲嚴重的問題,因爲這意味着,將有很多中國工人失業,將有很多本土企業破產。
解決這個問題,靠的絕對不是戰爭。
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經濟還沒有出大問題,靠的是在大戰期間建立起來的“蘇州園林體系”,即華元取代了英鎊與美元,成爲全球唯一與黃金直接掛鉤的貨幣,也成爲了其他國家的主要外匯儲備。說得簡單一些,中國可以印刷更多的華元,而其主要用於對外結算,把多出來的華元送到其他國家的外匯金庫中,而不是讓其進入市場流通,從而保證在國內流通的華元並沒有大幅度增長,以此保證了物價的穩定性,沒有出現嚴重的通貨膨脹,讓老百姓依然能夠過上較好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從中國送出去的每一張華元,都等同於運入中國的一件貨物。也就是說,中國實際上是在用超發的貨幣從全世界購買資源,並且用這些資源來保證本國民衆的生活水準。
顯然,這種局面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
要知道,華元僅僅是華元,而不是黃金。雖然“蘇州園林體系”把華元與黃金鎖定,使其成爲唯一與黃金等價的貨幣,而且中國在大戰結束的時候,通過在戰爭期間大量輸出戰爭物資,以及掠奪戰敗國、特別是美國的黃金儲備,已經是世界上最大的黃金儲備國了,鎖在中國中央銀行金庫裡的黃金超過了一萬四千噸,但是比起在中國發行的華元,中國儲備的黃金遠遠不足。
早在一九六一年,中國的黃金儲備率就已經降到了百分之十一的危險線以下。
說白了,中國在透支全世界的財富,而借來的東西,遲早得歸還。
席存瑞本來學的就是經濟,因此他非常清楚,如果在這個時候爆發一場耗資巨大的大規模局部戰爭,必然會導致華元的信用崩潰,即中國再也無力維持華元與黃金的關係,“蘇州園林體系”也將徹底崩潰。
結果如何,席存瑞無法預測。
只是有一點很明確,即中國在戰後長達十多年的繁榮與高速發展,與華元在“蘇州園林體系”中獲得的金融霸權有直接關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