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天子執意,怕是不甘再去送死的勳貴重臣,還有那些老百姓,只怕會更多,更何況,我大隋之北,草原之上的突厥人也絕對不會只是守在一旁看戲,必然會有所動作。”
最令我忌憚的,不是中原的百姓和叛軍,而是草原人,那些遊牧部落,每一次乘着中原紛亂之時,都會頻頻南侵,掠奪着他們所能夠看到的一切,不管是人口,還是器物,正因爲這個,每一次中原衰落之時,就是草原強盛之機。
不得不說,這是華夏民族的悲哀,而每一次被華夏民族趕走的這些遊牧民族,他們哪怕是最終到達極西之地的只有少部份,但依然給西蠻子的國度帶來了可怕的傷口。
單從這一點,就讓我不得不敬佩華夏民族的韌性和堅持,想一想吧,匈奴的殘兵,讓羅馬帝國毀於一旦,而被大唐打得抱頭鼠竄的突厥人,更是讓整個西方都在戰慄。
而他們,都是被華夏民族所擊敗,打得不得不背井離鄉,向西遁逃遷徙。
“天下大亂將至,亂世將起,到時候,隋失其鹿,諸雄共逐之……”我說到了這,長嘆了一聲,彷彿爲了應合我的話語,天穹上的最後一絲絲光亮,剛好溟滅在天際的西方。
留下了這兄妹三人吃飯,嗯,都已經到了飯點了,孃親倒是很熱情地招呼着這幾位李家兄妹,不過,當她看到了李玄霸的涮雞腿絕技,也給嚇了一跳。
“娘你放心好了,這傢伙別說是雞腿,就算是整隻豬蹄塞他嘴巴子裡邊也不會被哽着。”本公子憤憤地在孃親耳邊開解道,換來的是孃親一個嗔怪的眼神。“去去去,沒你這麼說話的。”
“我本來說的就是實話。”算了,孃親我可是不敢惹的,一邊吃喝,一邊跟李世民吹牛打屁。
而李瑤光這妞看樣子跟俺孃親相處得挺和睦的,頂盔貫甲時顯得英姿勃勃的她此刻卻顯得那樣的善解人意,乖巧可人,孃親看向李瑤光的眼神,簡直就跟看俺妹子的眼神一般,充滿了寵溺。
“想不到我妹子挺受你孃親喜歡的。”李世民這傢伙猥瑣地奸笑道。“我妹子似乎也挺喜歡往你孃親身邊湊。”
“那當然了,我孃親待人寬厚,性情溫潤,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相處。”本公子半是感慨,半是回憶地道,李世民想了想,也只能羨慕地點了點頭,嘿嘿,這丫的老孃可是竇女王,跟俺孃的性子是恰好截然相反,那位竇女王除了在跟李瑤光的時候,或許有母親的慈愛外,其他的時候,我看到的只有殺伐決絕,冷靜理智。
遺憾的是在歷史上,她過世得很早,不然,有她在上面鎮壓着,我甚至懷疑,大唐王朝的歷史或許將會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不過,令我好奇的是,似乎在歷史上記載的,竇女王應該就是這一兩年之內過世的。
可是現在,竇女王看起來是那樣的活蹦亂跳,根本就沒有一點病痛的模樣,太讓人奇怪了,當然,我不是在咒她,只是覺得奇怪,難道是因爲本公子是穿越者的原因?
因爲我會影響和改變歷史,因而,他們的命運也隨之改變了不成?我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李玄霸,再看了眼李世民還有李瑤光,或許真的有這個可能性。這麼說來,本公子可以算得上是老李家兩個人的救命恩人才對,這兩個人自然就是竇女王還有英年早逝的李玄霸。
不知道孃親在問啥子,李瑤光的俏臉一下子騰的紅了起來,羞達達的似乎朝我這邊瞄了一眼,然後含羞帶怯的目光猶如歡快的小鹿一般飛快的遁去,看得本公子手中的酒盞差點倒進鼻子裡。
孃親也看向了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孃親的眼神有點詭異,可是眨了眨眼之後再看,只看到流露着溫潤的慈祥,嗯,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夜晚的洛陽,顯得份外的寧靜,星月高高的懸掛在漆黑的天穹,點綴出了令人敬畏和身心放鬆的璀璨。收回了仰望星空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我走向了隔壁宅院,專門爲青霞姐準備的小院子。
門口的兩位部曲很有默契地向我行了一禮之後,推開了房門。裡邊的屋子,正從窗口,透出了暖色調的光線,而一個上半身的倩影,堪堪印在窗前。
似乎裡邊已經聽到了屋外傳來的腳步聲,映在窗紙上的倩影一陣晃動之後消失了,而房門緩緩地打開,露出了一張清麗脫俗的俏臉,正是青霞姐。
“你的傷怎麼樣了?”坐下之後,青霞姐給我端來了一盞薑茶,嗅着那姜的辛和茶的清交織而成的氣味,朝着她笑問道。
“多謝公子關心,青拂如今已是大好,能夠走動了。”青霞姐感激地微微一笑。
“那就好,記得前幾日過來看你的時候,你還不能下牀。”抿了口薑茶,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腳上,記得當時,她的腿上有一長條的傷痕,只可惜她的衣裙把腿擋得嚴嚴實實的,什麼也看不到,不過,那纖細的蓮足卻能夠在那布襪下看到一個輪廓。
青霞姐的俏臉微微一紅,纖足微微一顫,卻沒有任何動作。“公子此來,不會光是來探望青霞的傷病吧?”
“嗯,今日剛剛收到了消息,楚國公,已經敗亡。”看着她的俏臉,我一字一句地道。
聽到了這話,青霞姐的俏臉微微一白,而那寧靜恬淡的面容漸漸地起了變化,似乎有些難過,又似乎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在進攻洛陽而不得,諸路大軍在洛陽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後,楊玄感眼見事不可爲,於是決定聽從投奔他的前民部尚書李子雄之言,西取關中,因爲只要能夠直入關中,打開永豐倉,以賑濟窮人,三輔可指揮而平定。佔據糧倉,再向東爭奪天下,這也是霸主之業。剛好華陰的各位楊姓請求當嚮導,楊玄感終於做出了決定,離開洛陽。
並且在路途之中,楊玄感散播謠言,他已經破了東都,要去奪取關西,使得諸多百姓官吏皆投子,隊伍又顯壯大起來,而等到了弘農宮時,被弘農宮一帶的父老攔住,勸說其攻打兵力空虛,糧草衆從的弘農宮,這樣,進可絕敵人的糧草,退可佔取宜陽的地盤。
於是,楊玄感又改了主意,不顧衆將的苦勸,執意攻打弘農宮,可惜三天的苦戰,也沒能夠拿下弘農宮,反倒被宇文述等人的兵馬追趕了上來。
楊玄感無奈,退至了閿鄉,上盤豆一帶,佈陣連綿五十里,與官軍且戰且走,奈何,此刻的諸多官軍皆是十六衛的大隋精銳,而楊玄感連番攻城而不得,士氣低落,再加上後期雖然又獲得了大量的民衆附從,卻沒有多少戰鬥力,甚至不少人連武器都沒有,只有一把鋤頭甚至是草叉。
在宇文述等諸將率領的精銳的兇狠撲殺之下,連戰連敗,甚至一天都敗上幾陣。最終,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被追殺的折磨,也很清楚,再敗下去,怕是人心和士氣都會全散掉的楊玄感在董杜原處佈下了戰陣,意欲與官軍決戰。
不過,實力上的差距,不是數量就可以彌補的,重新聚集起來的近十萬叛軍,在宇文述、衛玄、屈突通、段達等諸軍的猛攻之下,全軍潰敗。
而楊玄感獨領着十來精騎與其弟楊積善從林間逃往上洛。到得葭蘆戍,最終知道已經是走投無路的楊玄感讓其弟把自己殺了,以免活着受辱。
“想不到,居然會敗得如此之快。”青霞姐擡起了頭,望着那擺在案几上的油燈,看着那搖曳的燈火,緩緩地道。“可憐我的那些姐妹……”
一雙黑眸之內,漸漸地浮起了晶瑩的淚花,一滴淚珠,順着臉頰,漸漸地,滑落下去,墜落在衣襟上,濺起了細微的水花。嘴角微微地上翹,似在笑,卻笑得那樣的淒冷與絕望。“真是不值得,現在想起來,真的一點也不值得,她們應該和我一起逃走就好了。”
“別太傷心了,生死由命,有些事情,在她們作出決定的時候,命運,就已經作出了選擇。”我也隨之輕嘆了一聲,輕挪了幾步,愛憐地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至少你還活着,不是嗎?”
“可我什麼也沒有了,我娘,我爹,他們也都死了,我的家也沒了。”她哽咽的聲音裡,是述說不盡的絕望與淒涼。頭不知道何時靠在了我的肩頭,那溼熱的淚水,順着我胸前的衣襟滑落,也浸潤了進去。我輕輕地摟着她的肩頭,輕輕地拍打着,這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樣的話才能夠讓她獲得安慰,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變得一無所有,當時,她在楚國公府裡邊,怕是也算得上是跟管家差不多的實權人物,而現在,一切,都化爲了泡影。而且甚至連小命都差點丟掉,未來的日子裡,只能隱姓埋名,不知道何時纔是個頭。這樣的鉅變,莫說別人,就算是我也會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