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官道上滾滾向北,頻頻回頭的盧象升不斷的嘆息,落在後面的不單單有關寧軍,還有楊國柱和虎大威的部隊。?..}都是當兵的,都是用兩條腿走路,登州營一天能輕鬆的走八十里,其他軍隊走完八十里,能不能拿的動刀槍都不好說了。
山東營只有一萬五千人,這麼點人,去盧溝橋就怕擋不住清軍,盧象升只好苦逼的帶着全軍以最快的速度在走。運氣不錯的是,山東營有大量的車馬,攜帶的軍需充足。眼看天色不早,盧象升只好下令紮營,準備過夜。
“快到趙州了吧?”楊廷麟過來問一句,盧象升點點頭道:“應該快到了,本想到趙州過夜,聽楊國柱他們說,兩軍掉隊了都快一千人了。不敢這麼玩命的走了。”
楊廷麟嘆息道:“不是我軍無能,是山東營的兵太強了。陳思華是怎麼練的兵?同樣是人,同樣是當兵的,他的兵可都是新兵吧?”
這時候,稍稍落後的山東營參將將岸上來了,他也在步行,戰馬給了走不動的士兵乘騎,肩膀上還扛着一支步槍,走路節奏不快,但是很穩健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看見兩位上官在路邊,將岸過來敬禮道:“見過二位大人!”
盧象升感慨的看着將岸道:“在你的身上,我看見了登州營戰無不勝的原因。”
將岸笑道:“大人過譽了,登州營軍紀森嚴。上下分明。但這不是軍官輕慢士卒的理由。登州營講的是身先士卒,凡事都要給士兵做榜樣。你做的不好,兄弟們怎麼會敬你?上了戰場,如何肯賣命?”
楊廷麟笑道:“以前還以爲登州營強在待遇好,吃的好,裝備好。現在看來,沒那麼簡單。是楊某人膚淺了,登州營軍官事事做標杆,士卒豈有不效死者?”
將岸隨意的笑了笑道:“二位大人,這樣下去不行。清軍多馬。就算中丞能打敗清軍,也未必能拖住太久。卑職請大人准許,由卑職帶着一萬五千山東兵,星夜兼程北上。只要能先到盧溝橋。卑職就能堵住清軍過永定河。”
盧象升面露詫異。看看楊廷麟。那意思怎麼樣啊?楊廷麟毫不猶豫的開口道:“好,我陪着一起走,建鬥。你帶着人在後面跟着。”
盧象升本想說,不如我帶兵去吧,想想還是算了。這些關寧軍和邊軍,只有他能駕馭。楊廷麟鎮不住場子,當兵的要出點亂子,就得誤大事。“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畢竟你們兵少。”盧象升還是不放心,將岸笑道:“我軍的裝備,這一萬多人,要是單純的防禦,至少能擋住清軍三天。我想,三天的時間,足夠大人跟上了。”
“如果多爾袞往東走呢?”盧象升追問了一句,將岸想了想道:“可能性很小,身後有中丞帶兵追擊,往東走,就是走遠路,還多走了很多。”將岸說這個話的時候,可是不知道歷史上多爾袞和嶽託就是往東,打下濟南後,走的天津,然後順便給天津也拿下了。最後揚長而去,明軍不敢追之。
“那就這樣吧,也不知道思華現在怎麼樣了,消息怎麼還不來呢?”盧象升只好點頭,將岸立刻下令部隊停止前進,就地休息一個小時,吃點東西,餵飽馱馬。
身後的關寧軍跟上來了,虎大威和楊國柱也跟了上來,看見山東兵,李重鎮面露慚愧之色,上前拱手:“卑職無能,大人見諒。”
盧象升擺擺手道:“不是你的責任,無需自責。抓緊休息吧,今夜到趙州宿營。”
將岸和楊廷麟一道上路了,虎大威、楊國柱、李重鎮等人面面相覷,身邊有沒有登州營,對他們來說是兩個概念。這要是在半路上遇見了清軍,那該怎麼好?分兵是大忌啊!他們不敢說這個話,盧象升可不是什麼高起潛。
等到天黑之後,大軍來到趙州城下時,城門大開,縣令帶着一些酒肉出來道:“城內難民數萬,恐難容下大軍夜宿。且,趙州城小,糧草不多,怕是幫不上大人。”
盧象升打發了縣令回去,他現在纔不缺糧草,隨軍的四輪載重馬車三百輛,一輛能裝三千斤糧草,還不耽誤行軍速度。人吃馬嚼的,夠他折騰兩個月的。
一切安頓妥當,部隊剛休息,遠處馬蹄聲急,老遠有人喊:“登州營斥候張三,求見盧督師。”大營外的士兵,一看裝束就放行了,張三快馬進來,見了盧象升便道:“小的奉命來報信,陳老爺在隆平大破清軍,親手斬了多爾袞。”
“什麼?”盧象升失聲站起,驚呼道。等張三說完了,盧象升激動的哈哈哈大笑。
高邑,多鐸面色如墨,看着跪在地上的親兵,雙拳緊握,眼睛圓睜。多爾袞敗了,命也沒了,敗兵已經逃到了高邑,一切都很清楚了。要不要丟下輜重和人口跑路,這是多鐸面對的難題。多鐸可不認爲自己比多爾袞強,這個仇怕是不好報了。
夜晚,陸陸續續的有敗兵又跑了回來,多鐸再三確定,多爾袞確實陣亡了。雖然說法各異,結果是一樣的。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多爾袞說的去做吧。心裡做了決斷之後,多鐸把仇恨埋在心裡,留待日後再報。
隆平,打掃戰場是一件傷感的事情,就算是勝利了,看看身邊的戰友不在了,心裡難受可想而知。激戰的時候,誰都沒有多想,打完了這一仗,登州騎兵陣亡和重傷者三千掛零,輕傷更是幾乎人人都有,這可是有史以來的頭一回。
但是陳燮不後悔,因爲這個機會一旦錯過,就難再來了。表面上看起來,是大敗了多爾袞,實際上是徹底的打斷了清軍的脊樑骨。從今往後,只要登州營存在一日,清軍就再不敢入關。更不要說,重創了多爾袞,間接的爲正在遼東激戰的常時仁部,拖住了清軍主力回師。
忙活到深夜,大軍纔在野外的營地裡夜宿。等候夜不收的消息,這時候關鍵的是,多鐸不跑。這貨真要玩命的跑,陳燮還真的不好說能追上。多爾袞一跑,怕是盧象升那邊也要落空,唯一的可能就是陳燮在後面追,能打掉多鐸的一些斷後部隊。
又一個清晨來了,大獲全勝的陳燮,卻沒有好心情了。因爲夜不收帶來的一個壞消息,多鐸丟下了數萬人口和大量的輜重,全速北竄。陳燮的計劃落空了,聽到這個消息,陳燮很是懊惱。多爾袞這傢伙,真是太討厭了。非要找登州營玩命,命是玩掉了,也斷了陳燮全殲清軍的計劃。以步兵爲主的盧象升,根本就沒有堵住清軍的可能。指望沿途的明軍,還是趁早洗洗睡吧。
陳燮也只好派人去追盧象升,告訴他這個消息。然後自己帶着騎兵往高邑去,到了高邑,發現讓他哭笑不得的一幕。清軍是走了,但是抓來的十萬百姓,乖乖的在城裡呆着,大批搶來的物資,多鐸也銷燬,直接帶兵跑路了。這些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得救了。
陳燮算是發了一筆橫財,兩千多車的糧食、布匹、茶葉、生鐵。叫來吳三桂等人,讓他們留下幾個人配合登州後勤軍官處理這些東西,主力立刻北上,追擊多鐸。
陳燮追的夠快了,人人雙馬的多鐸跑的更快。等到陳燮追到盧溝橋的時候,才知道多鐸已經過橋兩天了。這還追個屁啊,陳燮率部在盧溝橋休整,派人去京師報信。等了一天,將岸和楊廷麟才趕到,黃花菜都涼了。提起這個事情,陳燮就懊惱不已。楊廷麟還安慰他:“這怪不得你我,多鐸斷臂求生,倒是個人物。”
陳燮對楊廷麟道:“既然沒能追上多鐸,那就不追了。伯祥進京去報信,我帶着人往東走山海關。親自去端了黃太吉的老窩,把這小老兒抓了,獻於君前。陛下那邊,還請伯祥解釋一下,不是不想進京面聖,實在是戰機稍縱即逝。不敢耽擱!”
楊廷麟沒有立刻去京師,而是在盧溝橋又等了兩天,看見盧象升後,告訴他這個事情。聽說陳燮已經率部走山海關了,盧象升不知道該說啥纔好了,微微哆嗦了好久才道:“比起陳思華,你我應該羞愧啊。”
多鐸繞過京師,可謂驚嚇不小。朱由檢氣的大罵各路兵馬無能,卻也改變不了絲毫。七萬多的清軍啊,打死京營都不幹開城門。目睹着清軍繞城而遁,過了三日,纔看見趕到的盧象升和關寧軍。
朱由檢親自站在城頭上問話,得知清軍確實是被打敗,多爾袞的腦袋都帶來了,這才大開城門,親自迎接。盧象升見了朱由檢,跪拜之後起身道:“陛下,有資格接受您親自出迎的人,不是臣,而是陳思華。”
朱由檢好奇的問:“既然如此,朕怎麼沒見着陳愛卿,他人呢?”
盧象升指着山海關的方向道:“他帶兵往東走了,說是要親自端了建奴的老窩,生擒黃太吉,獻於君前。”聽到這一句,朱由檢渾身一顫,覺得全身的血都沸騰了。
激動的不能自已,朱由檢潸然淚下,仰面良久,微微顫抖道:“陳思華,朕必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