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希怡很開心。
她喜歡鋼琴,是因爲母親鄭嬌是大鋼琴家,從小家庭氛圍如此,耳濡目染之下,便對鋼琴愛不釋手,但相比較起來,她更喜歡畫畫,從小她就喜歡把做夢時夢到的畫面通過素描筆一筆一劃的描繪出來。
但可惜的是,夢中的人和物,每到真正要想起的時候,旁枝末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所以她便鑽研繪畫一道。
時至如今,23歲的鄭希怡也算小有所成,在父母的幫助下,她開辦了四家畫廊,其中最大的一家畫廊裡,有上百幅世界各地的名畫,最著名的是張大千先生的作品。
有人說愛做夢的人天生聰慧,鄭希怡經常做夢,夢裡也經常出現一個負手而立的男子,她嘗試着把夢中的男子給反饋到畫案上,然而,十多年過去,那男子的面容卻始終模糊不堪。
直到鄭希怡從電視裡看到廖遠的模樣,她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知道,這個人就是經常鑽到自己夢境中的男子。
他叫廖遠。
她開始關注廖遠的新聞訊息,從一帝四皇鋼琴大賽,從《鬼吹燈》,從《調音師》,從《戰爭狂想曲》、《野蜂飛舞》、《鬼火》、《保衛黃河》,從《光年之外》、《歌唱祖國》……
一點一滴,匯聚成河,涌入腦海。
彷彿與生俱來的記憶。
在夢境裡,那個男子光芒萬丈,而在現實中,廖遠也依然如此。
這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主動跟廖遠約會,提出要去他的劇組看看。
沒想到廖遠這麼爽快就答應了,鄭希怡從沒有這麼開心,看到微信裡那隻言片語,激動的在牀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冷靜。
她用電話跟閨蜜分享喜悅,卻遭到閨蜜潑冷水,“人家只是客氣客氣罷了,你還當真啊?廖遠很忙的,又彈鋼琴又寫歌,現在又拍電影……”
“客氣?”
鄭希怡一愣,但旋即她大方的笑了:“反正他答應讓我去了。”
閨蜜表面說笑,內心卻頗爲不屑,若不是鄭希怡的阿公是鄭家榮,廖遠會結交鄭希怡這樣的畫家?
在閨蜜看來,鄭希怡雖然是美術學專業畢業,畫的作品也挺好看,並且在父母的幫助下還開辦了四家畫廊,但只有閨蜜知道,這四家畫廊基本上都算是倒貼本錢的生意。
如今已經是2022年了,不管是油畫、還是中國書畫,只有年代久遠的纔有價值,當代一些所謂的名畫家,靠炒作辦畫展,或許能風光無限,但更多的畫家,考慮到現實問題,還是會考慮投身動漫畫行業。
堅持夢想的人往往會被餓死。
比如這位閨蜜,就是臺灣一家漫畫平臺的簽約畫手,曾經心比天高,可現實卻是把她捶的鼻青臉腫。
可鄭希怡卻不需要這樣委曲求全,家庭條件優渥,使她從始至終都不曾考慮過生存的事情,所以她可以辦畫展,可以開畫廊,可以不需要考慮賠錢或賺錢的問題。
第二天,她便是身着簡約的裝扮,駕車前往淡江高中。
彼時,廖遠正在劇組給演員們講戲。
他不是第一次當導演,《調音師》雖短小卻精悍,短片裡優秀的敘事與鏡頭讓諸多名導讚歎,足以見廖遠是夾帶了真功夫的。
因此,在現場,雖然新元經紀公司有派來所謂的副導演,但這個職位通常只相當於助理,甚至都不會記錄在花名冊上,多數時間只是在現場喊開始與結束,或許還能打個版。
今天的廖遠穿着淡江高中量身定做的校服,通過簡單的化妝,整個人看起來年輕許多,甚至在校園裡憑空增有一絲書卷氣。
在他周圍,是林微音、宋白凝、張子明等人。
其中,宋白凝看起來最緊張,因爲第一場戲就是她跟廖遠搭戲,而她是第一次拍戲,甚至之前準備《童話鎮》這張專輯時連MV都沒有拍攝過。
不過,在廖遠等人的安撫下,宋白凝緊張的心,也終於鎮定下來。
許久後,一切準備就緒。
“開始!”
副導演陸濤大喊一聲,各個機位迅速啓動。
場記上前打板記錄。
第一場第一個鏡頭,第一次拍攝,開始。
淡江高中的校園草坪四周,有許多正在寫生的畫手,正在畫這棟百年建築,他們都是學校裡的學生,因爲這棟教學樓即將拆遷,所以他們便用畫筆一筆一劃的把眼前的建築物寫進畫紙裡記念。
主道上,晴依帶着葉湘倫介紹學校裡的風景。
“我以前就聽說過你了……”
“真的嗎?”
“你是主修鋼琴的對吧?”
“對啊!”
“爲什麼想來轉來我們學校?你們學校不好嗎”
“因爲你們學校比較漂亮啊!沒有啦,我爸叫我來的!”
副導演陸濤遙看着搖臂攝影機傳來的鏡頭,歎爲觀止。
“遠哥的劇本真的無敵啊……”
作爲新元經紀公司的簽約導演,陸濤僅僅只拍過幾部網劇和廣告片,在業內稱得上是三流導演,從來沒有接觸過神級劇本,像是《調音師》這樣的懸疑劇本就更接觸不到了。
現在,他有幸擔任廖遠新電影《不能說的秘密》的助手,感到很興奮。
劇本他也曾仔細看過,所以在看到葉湘倫與晴依之間的對話時,更是對廖遠佩服的五體投地。
首先,開頭的“我以前就聽說”,接上後面的“主修鋼琴”,意在襯托葉湘倫鋼琴彈的很好,以致於晴依“早就聽說”,這也是爲後面的鬥琴情節做鋪墊。
前面不指出他鋼琴彈的好的話,後面“鬥琴”就顯得太突兀了。
如果拍個獎狀獎盃什麼的又顯得太俗,所以,簡單的一句“我以前就聽說過你”,就顯得自然而不露痕跡,這是上檔次的表現手法。
至於他爸爲什麼要他轉來,後面也給了合理的解釋——因爲他爸是這學校的老師嘛,自然想看着兒子在自己眼底下畢業。
“果真是每一個句臺詞都有其用意啊!”
陸濤羨慕的看着監視器裡不斷涌現的臺詞。
“你看這邊,這兩層樓全是琴房和演奏室,你是音樂班的學生,要常來哦!”
“好漂亮!”
“這棟琴房已經有100年的歷史了!”
“一百年啦?”
“嗯!不過在我們畢業典禮的那一天就要拆掉了。”
陸濤越看越激動。
第一次接觸好劇本的導演,就如同第一次聞到魚腥味兒的貓咪,簡直感覺要渾身顫抖。
短短几句話,又揭露了無數個劇情點。
這棟琴房在畢業典禮那天就要拆掉了,理由是已經“有100年的歷史”,要蓋新的,而晴依特別強調的是在畢業典禮的“那一天”。
也是因爲這句話,纔有後面女主角路小雨回到2022年,去見男主一面的情節,也纔有結尾葉湘倫冒險去彈琴的高潮。
等第一場戲結束後,廖遠便脫離了角色,迴歸到導演位置,去觀看剛剛拍攝過的鏡頭。
旁邊,宋白凝等人也圍了上來,觀看剛剛拍攝過的鏡頭。
在搖臂攝影機拍下的是一個冗長的鏡頭,有長達一分鐘的一鏡到底,不過,這個鏡頭並沒有什麼演技含量,因爲搖臂攝影機是在半空中拍攝,鏡頭裡是半個校園的景色,觀衆也只能看到衆多的學生,以及廖遠與宋白凝兩人的背影。
一切都顯得很自然。
過了片刻,廖遠平靜的站起身來,說:“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