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府南門五里遠的地方,原來是一片稻田,屬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男爵,後來那個男爵全家皆死於方老生那股流寇的手中,這片無主的稻田就被賈天祥收回來了。
錢不離把這片地要來之後,在四周建起了高高的圍牆,爲了爭取時間,圍牆才建到一半的時候,圍牆裡面的作坊已經開始生產了。
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錢不離對這個世界師承技藝的方式和概念感到可笑,不要說金光煥這種姬周國獨一份的玻璃製造手藝,就連普通的鐵匠、木匠都把自己的技藝視爲珍寶,哪怕他們在同行中的地位很低很低,他們也堅決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這種技藝講究父子相傳,外人想學?可以,首先要經過師父近乎苛刻的挑選,年齡是最重要的,超過十歲的孩子想拜師連門都沒有!某個幸運的小孩子終於成了學徒了,但是……學徒真的是幸運的麼?嚴格說,學徒並不比奴隸強多少,年齡還小的孩子做不了重活,洗洗涮涮這些繁瑣的事情則必須要做,天亮了他要起得最早,冷兵器時代可沒有自來水……挑水、掃地、做飯,隨後侍候師父師孃起牀,接着還要侍候自己的師兄,不管師父家的孩子學沒學技藝,哪怕是比自己小好幾歲,那也是學徒的師兄。
年紀大了些能幹活了,就成了師父的下手,心胸狹窄的師父根本什麼都不教,全憑學徒自己看、自己琢磨,天資愚笨些的學徒就等於白給師父當了十幾年奴隸,當然,也有心眼好的師父,他們也只是把基本功教給學徒,真正的技藝要留給自己的孩子將來養家餬口,這和他們本身的技藝高低無關。
倒是有些天份好的學徒掌握了技藝。最後還給師父奉送上一份豐厚的出師禮。雖然他們真正從師父身上學到地東西不多,但也許是因爲童年過得太黑暗了,反而把師父地稟性學了個十足,等到他們也開始收徒的時候,就把自己童年的遭遇發泄到自己的學徒身上。
真是一個惡性循環!錢不離知曉這些之後,哭笑不得,只有那兩個字才能充分形容自己的感受:荒誕!
社會的理念是一個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不過錢不離卻不敢忽視這種東西的強大。換句話說,他不願意做撈不到好處又憑空得罪人地事,怎麼管?難道要發表一份人權宣言、強制規定不得使用童工嗎?笑話了……沒見那些學徒的父母都是備出禮品,苦求對方收下自己的孩子麼!有的孩子實在受不了,私自逃回了家,卻被父母指責爲沒出息的孩子,轉身又把孩子送了回去。
怎麼不去做買賣?天……不管什麼時代。做買賣都需要有廣泛的消息來源,還需要有充足的資本,讓一個小百姓去做生意,他怎麼做?四處挪借。然後孤注一擲麼?賠了就全家吊死?百姓們需要地是安定,不是賭博。除非是另一個從現代社會‘傳送’來的人,也許攢點錢能支起一個烤羊肉串的攤子……錢不離帶着手槍來到這個世界,不可謂不強大凶悍。可如果不碰到姬勝情的話,他又能做什麼?天下第一大盜?嗯,還真別說,身份爲大盜地錢不離來到宜州之後,遇到了神捕世家的武鍾寒,很可能會演出另外一個故事……
有一句話在這裡說好像不妥當,不過仔細想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可憐天下父母心……當然,最可憐的是孩子!學會一門手藝,最起碼將來吃喝不愁了,比在土裡刨食要強上很多,也富足很多。縱使到了現代社會,這類事情也不少,錢不離曾經陪朋友去過雜技團找人,當時親眼看到一羣小孩子在練壓腿,六、七歲的小孩子都是一臉地痛苦、然而又是一臉的堅強。隨後在雜技團外,錢不離看到了幾個等待孩子的父母,那一雙雙充滿着欣慰的眼睛,讓錢不離百感交集。
不管什麼事情,都要爭個是非曲直,只能說明那個人還不成熟,其實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單純用對錯來衡量的!
不過金光煥的理念卻在錢不離的威逼上,不由自主的轉變過來,最重要地是錢不離知道怎麼做玻璃,或者說金光煥認爲錢不離會做玻璃,在全家被處死、讓錢不離獨佔玻璃業和與錢不離合作、共同生產玻璃之間做出選擇,並不是難題。
錢不離帶着親衛隊來到玻璃作坊時,圍牆還沒有蓋好,但警戒卻無比森嚴,縱使是錢不離本人來視察,也是走走停停,走過五、六道崗,才走到了作坊內。
一個袖珍城市已經初見規模了,爲了不泄露機密,作坊是許進不許出的,所以必須要興建一些設施,酒店、飯店、茶莊、雜貨店應有盡有,其中營業的當然都是錢不離的人,甚至還有青樓……錢不離撤離宜州時,把疊燕樓的班底都帶過來了,疊燕樓成了他錢不離的產業人所共知,不帶走不等着被人收樓麼?錢不離還用強迫的手段,把那宜州府最出名的稚鳳班都帶到了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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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良心話,稚鳳班那些小丫頭真是一個比一個水靈,而且她們學的就是怎麼討男人喜歡,但本身又是處子,做出媚態時總帶着七分羞澀,而大多數男人最喜歡的都是這個調調!這等小美女班子不帶走絕對不行!!!不過錢不離可不是會被美色衝昏頭腦的人,他主要是爲了別人考慮。
這等害人尤物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不能去害別人?說這話的是某位滿口仁義道德、背後卻做出了扒灰惡舉的宋朝朱大理學家、儒家的一個擎天柱,錢不離真是在爲別人考慮,天威軍說起來也是一支光棍軍,衆將官都沒有妻室,就連繼承了侯爵爵位的鄭星朗也沒有成家。稚鳳班的女孩子出身都很低賤,做爲妻室就有些不妥當了,不過賞給衆將做貼身侍女還是很可心的。
就在前天,錢不離做出了一件傷風敗俗,或者說讓人感到啼笑皆非的事情!來自現代社會的錢不離比這個世界的人更注意女人地感受。這個世界地女人雖然有資格繼承爵位。但那主要是擔心家業被後面的不孝子孫敗壞,所以把女孩子也羅列進去,增加了選擇面,不過總體來說,女人的地位還是遠遠不如男人。姬周國出現過女國王、女貴族,但從來沒有女大臣、女將軍,這充分說明了女人的地位。
錢不離前天把天威軍的衆將都聚集到一起飲酒做樂,陪酒的正是稚鳳班的女孩子。他想讓稚鳳班的女孩子們先和自己手下地將軍們接觸一下。其實錢不離想的並不錯,假設一個女孩子經過接觸,喜歡上了王瑞,可錢不離後來把那女孩子賞給了性格截然相反的任帥,豈不是一種遺憾?!所以錢不離想先了解一下情況,社會沒辦法驟然改變,那些女孩子都是苦命人。盡力給她們一個美滿的未來,自己也得到了好處,是一舉兩得的好事,畢竟他是把女孩子當成禮物送給人。替她們多想一想也是應該的。
宴會之後,錢不離把稚鳳班的女孩子們叫了過來,給她們一人發了張紙,讓她們寫上自己心儀之人地名字。等了幾個小時。當那些女孩子終於忍着羞怯、決定了自己的人選之後,錢不離翻閱了一遍,當時就傻了眼,稚鳳班一共有三十三個女孩子,其中有十張紙都寫着他錢不離的名字。
這又能怪誰呢?誰讓他錢不離是酒宴中地位最高的人,長相還算得上英俊,而且在酒宴中談笑風聲、和藹可親,時不時說出一段笑話。就能讓酒宴中地人笑倒,其實錢不離只是一心想讓氣氛活躍起來,但無法否認,他太出風頭了。
這次選擇是不能算數的,錢不離可不想平白無故又招惹上麻煩,他再次把女孩子集中到一起,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結果得到了女孩子們發自心底的感激,因爲錢不離說了,讓她們從良,誰願意淪落風塵?從良無疑是她們地夢想!開始這些女孩子以爲錢不離想讓她們開始接客,讓她們選擇心儀的人選呢,其實這對她們來說,已經是一種恩典了,誰知恩典來的如此之重,讓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成了現實。
第二百次選擇比第一次的時間要長得多,因爲這是一輩子的事情,絕對不能馬虎!可是當錢不離再次翻閱時,他徹底變成了木雞,呆若木雞的木雞!寫着他錢不離名字的紙變成了二十一張,不少女孩子把心中地感激化成了情意,還有八張寫着其他將官的名字,最後四張則是白紙,顯然她們沒有合適的人選,想多等一等。
錢不離把那幾個有心儀人選的女孩子名字記在心裡,其他的一律撕掉,隨後嚴令所有的人不得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接着‘竄’出了稚鳳班的女孩子暫時居住的煙雨樓,這件事情如果傳揚出去讓姬勝情知曉,那可壞事了!
此事證明,人無完人!在戰爭中算無疑策,總是搶敵人半拍的錢不離在其他方面的水準就不好評價了,至少,他不是做‘媒人’的材料,認真想來……去說媒把自己說進去的媒人是幸福還是不幸呢?但不稱職這個罪名是逃不脫了!
因爲事先錢不離曾經囑咐過衆將,儘量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出來,除了孟鐵頭這個什麼也不懂的粗人以外,衆將都隱隱察覺了錢不離的用意,結果事後衆將總是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錢不離看,方老生是第一個忍不住的,竟然敢故意試探,被錢不離大罵了一頓,趕了出去。
衆將莫明其妙,只好和程達接觸,想了解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向沉穩的程達每逢遇到人提起那件事時,都捧腹大笑不止,但是軍令如山,不管衆將怎麼擠兌他,程達也堅決隻字不透,這件事成了無頭的公案……
錢不離找到金光煥的時候,金光煥滿眼血絲的在忙碌着,錢不離給他的任務實在太重了,不僅如此。幾乎所有作坊的人都知道玻璃是用什麼做的了。這讓金光煥感到絕望,可是錢不離又給了他希望,在絕望與希望之間掙扎的金光煥顯得衰老了很多,當然,這些日子來的勞累也是原因之一。
金廠長,我們去一邊歇息一下吧,看你地樣子,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啊。”錢不離笑道。廠長自然是錢不離制定地稱號。他已經決定把這個建造成一個大工廠了。
沒有休息還不是被你逼的!金光煥苦笑起來,不過他不敢把心裡話說出口,想來整個福州也沒有人敢當面如此頂撞錢不離,他指點了身邊的人兩句,跟在錢不離身後,向外走去。
錢不離看着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心中滿是欣慰。這也是一個改革了,原來的學徒都是給師父做十幾年奴隸,不要說沒有工錢,還要在節日的時候給師父送禮呢!錢不離卻大發慈悲。規定給每一個‘成年學徒’,也就是工人按月發九十枚銅幣的薪水,這讓錢不離在百姓們之間的名聲更好了。當日招收工人地時候,百姓們幾乎擠破了頭。雖然八年之內,只許進不許出的條件有些苛刻,但工人可以把家眷帶進來,而且薪水相當優厚了,從天而降的溫飽生活誰捨得放棄?!
九十枚銅幣是根據天威軍士兵的月餉制定的,必須保證兵源!錢不離要改變姬周國活不下去才當兵的概念,當兵是發家致富的!天威軍士兵地餉錢又提高了,普通士兵的餉錢每個月達到了三枚銀幣零五十枚銅幣。幾乎比以前翻了一倍,與之同時進行的,卻是全軍的裁軍行動,大約有兩千名年紀大地老兵被裁了下來,如果認爲錢不離會發給老兵一筆‘復員費’,然後把老兵打發走,那就大錯特錯了!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老兵都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錢不離只是讓他們從普通士兵的序列裡脫離出來,單獨組建一個部門,不用參與現在天威軍艱苦的訓練,而且餉錢提高到五枚銀幣,這讓老兵們對錢不離感激涕零。
老兵們組建了雄風大隊,取‘虎瘦雄風在’之意,雄風大隊直屬錢不離掌管,組建好之後又化整爲零,配置到各支軍隊中,錢不離要藉助他們地經驗,讓士兵們更加成熟起來。這些老兵在各支軍隊中的地位都是超然的,錢不離擔心其中的兵油子恃寵惹事,命令新任的軍法官關譽東嚴密監察,不過效果出奇的好,就連幾個非常有名的、讓杜兵、任帥也有幾分頭疼的老兵油子都突然變成了一個嶄新地人,用他們的話說,身爲統領大人最信重的雄風大隊中的一員,他們寧死也不會給大人丟臉!
想得到尊重之前,要先給別人尊重,這話沒錯。
金廠長,什麼時候能給我提出一批小鏡子來?”錢不離直率的問道。
啊……大人,您要是再逼我,就是要把我活活逼死啊!”金光煥忍不住呻吟起來。
那麼……讓工人日夜趕工,一天能做多少?”
一千五,再也不能多了!”
錢不離低頭沉思起來。
大人,這麼趕工真的沒有問題?”金光煥怯怯的問道:“現在他們都知道怎麼做玻璃了,一旦傳揚出去,我……我……”
金廠長,我這麼說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金家的秘密在你手裡沒泄露出去,不等於你的後人也和你一樣有出息、有毅力,知道垂涎你家的人有多少麼?”錢不離搖了搖頭:“你也看過我的專利法吧?不管是誰,只要生產玻璃,必須提出一部分來給你,就說這個廠子吧,到現在才生產了幾天?看看賬目,你賺了多少?比你以前十年賺得都多吧!”
那是……那是因爲貴族老爺們強行收買我的玻璃,然後他們轉手賣出高價!如果讓我自己做主,我現在……”金光煥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道,只是話沒說完,就被錢不離打斷了。
如果讓你自己做主,你現在早就死了!”錢不離微笑道:“得不到你家的秘密,得到一筆財產也不錯,雖然秘密纔是永遠的財富,但目光長遠的人有幾個?!”
金光煥啞然無語。
其實我和你一樣,擔心秘密泄露出去,沒看廠子的戒備這麼森嚴麼?”錢不離嘆道:“在福州我說了算,專利法一直有效,但是如果有人把秘密帶了出去,在別的地方生產玻璃,我就無計可施了!”
那……那……那怎麼辦?”金光煥當時急得快哭了:“大人您向我保證過的啊!”
只有讓公主殿下坐上王位,我和你的秘密纔有保證啊!”
金光煥愣了片刻:“大人,那些鏡子對您很有用嗎?”
非常非常有用!”
金光煥咬了咬牙:“好!那我就拼了!!!”
錢不離等的就是這句話:“金廠長,你現在可不比以前,你只需要勤着督促些就好,千萬不要累垮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