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什麼?錢財?”錢不離補了一句。
我家好像什麼東西也沒少,地契田產還有家裡的財物,都被官府封押起來了,在屍體中找不到我們姐弟兩個,據說官府正等着我們回去接受這筆財產呢。”
那麼是爲了仇恨?”錢不離沉吟半晌:“你怎麼沒有回去接收財產呢?”
我家從來沒有什麼敵人,小民雖然沒有見識,但也不是傻子,如果回去的話,我和我弟弟恐怕就難逃毒手了,不止是官府想找到我們,那些兇手更想找到我們吧?”
你家出事前,遇沒遇到別的很奇怪的事情?”
那女孩子皺着眉思考了半天,搖頭道:“沒有。”
這我就幫不了你了,你知道的事情太少,不過……我可以給你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至少你和你的弟弟不用繼續過現在這種日子了。”錢不離伸了個懶腰:“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有事情明天再說。”錢不離本以爲這姐弟兩人是受到了哪個貴族或官員的迫害,沒想到卻問出來一件無頭公案,這種事情他的確是沒有精力過問。
那女孩子默默拉着自己的弟弟站了起來,雖然白白期望了一場,但眼前這位大將軍答應給他們找一個平安的地方,說起來也是幫了他們,流浪了這麼些天,見慣了人情冷暖,那個女孩子已經不再奢望什麼,她對這種結局感到滿足。
那女孩子走到房門前時,突然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了……在我家出事前兩個月,家裡來了一羣奇怪的客人,不知道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什麼客人?說來聽聽。”錢不離臉上露出絲不耐煩的神色。
那女孩子屢次遭到錢不離冷遇,壓制在內心深處的自尊有些反彈,她閉上了嘴轉身想走,卻看到閻慶國正用一副鼓勵的神情衝着她微微點頭,對閻慶國這個人。她是異常感激的。尤其是在看到閻慶國爲了自己遭受上官的責打之後,她認定閻慶國是一個好人。
那女孩子穩了穩神,輕聲說道:“那天來的客人是我父親的一個老朋友,他……不是姬周國人,而是金帳汗國的一個商人,和我父親多有來往,他以前也來過我家,至多帶着幾個隨從。但那一次他帶來了二十多個人,有幾個人長得特別兇惡,嚇得我和弟弟都不敢出房了。”
嗯???”錢不離睜大了眼睛,臉上那種懶洋洋地神色不翼而飛:“你繼續說!”從各處收集來地情報中分析下來,錢不離對目前整個大陸的戰局有了很深的認識,但有一點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姬勝烈在最開始聯合金帳汗國的大王子科索一起算計扎木合,這一點無可厚非。國與國之間本就沒有永遠的仇恨,只有永遠的利益,但奇怪的是,姬勝烈在重創扎木合之後。突然翻臉,集結風雲軍團、鐵浪軍團進攻金帳汗國的盟軍,最後殺死了科索,而金帳汗國不但沒有發難。反而在羅斯帝國趁虛而入、攻打姬周國時,派兵攻打羅斯帝國地北方防線,緩解了姬周國身上的壓力。
這種事情實在太反常了,錢不離苦思良久,只隱約得出一個結論,大王子科索在金帳汗國的地位並不是很穩固,他在明處或者暗處肯定有競爭者,而姬勝烈表現上與科索合作。實際上卻是在與科索的競爭者合作,只有在這個前提下,之後發生的事情才合情合理。
錢不離很想得到金帳汗國的情報,可惜路途實在是太遙遠了,從福州派人走,先不說能不能探聽到有價值的情報,這一來一去要經過戰區,整整穿過兩個國家,加上熟悉當地環境,打探消息地時間,最少也要一年,而且還未必能活着回來。此刻聽人說起金帳汗國的人,錢不離馬上聯想到姬勝烈與金帳汗國之間滑稽的交易,他很想借機多瞭解一下金帳汗國的情況。
那女孩子看到錢不離來了興趣,心中又驚又喜,又思考了半晌:“那些人雖然長得兇惡,但都是隨從,就連我父親地老朋友也是個跟班,地位最高的是一個女人,可是她蒙着面紗,我沒有看到過她的臉。”
你知不知道後來他們去了什麼地方?還是一直在你家住着?”
後來……後來父親的另一個老朋友來了我家,帶着他們走了,不過他們在我家住了小半個月。”
你父親地那個老朋友是誰?”錢不離馬上追問道。
是御前從事史大人。”
也許答案就在那個史大人身上!”錢不離緩緩說道。
可是……可是史大人已經因飲酒過度,從馬上摔下來摔死了。”
這麼巧?”錢不離不禁皺起了眉。
是有些巧。”那女孩臉上露出了哀色:“那些金帳汗國的就是災星,誰碰上他們誰就會倒黴,我父親說史大人要把他們引見給內閣的田大人,可田大人後來也中了風,臥牀不起掙扎了幾天,就……”那女孩說道這裡突然睜大了眼睛。
錢不離和閻慶國對視了一眼,如果說史大人醉酒縱馬、不幸身亡是一個巧合的話,可那位內閣的田大人怎麼還能是巧合?事出非常必有妖!錢不離敢肯定,有個勢力極大的人正在想方設法隱瞞什麼!
不止是錢不離和閻慶國意識到了,那女孩也意識到了什麼,她突然大聲說道:“大人,小民偷了軍爺的東西實在是萬不得已,小民想偷些錢帶着我弟弟遠走高飛的,因爲……因爲我在臥龍縣裡看到了幾個……幾個金帳汗國地人。”
你這個糊塗的女人,這種大事爲什麼不早說?!”錢不離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們在哪裡?”
誰……知道你會不會幫我……”那女孩子被錢不離嚇了一跳,低聲嘟囔道。
快說,他們在哪裡?”錢不離沒時間和這女孩磨牙。
在城南的富順客棧。”
閻慶國!”錢不離乾脆下了牀,一邊穿軍靴一邊喝道。
末將在!”
你帶二十個親衛,再加上巡邏隊的將士。給我把富順客棧圍起來。一個也不能放走!”
遵命!”閻慶國很利索的轉身離開了房間。
錢不離壓制住內心的激動,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那女孩子想不通錢不離爲什麼先冷後熱,不時悄悄瞟錢不離一眼,打量錢不離的神色。
其實錢不離地激動是有原因地,鐵浪軍團從歷史的長河中消失了,這對內閣、軍部焉或是姬勝烈都是一種巨大的打擊,不止是實力受到了慘重損耗。中央的威望也降至低點。加上扎木合血洗清州的事情在民間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姬勝烈倒是想把一應罪名都推到鄭朔身上,但深明輿論威力的錢不離早就展開了反謠言戰,鄭朔帶領夾脊關的守軍死戰不退,最終全部陣亡畢竟是鐵錚錚地事實,姬勝烈編造的謊言很難騙人,反而是鄭朔箭矢用盡、庫無糧草、後無援兵。最後不得不全軍死戰的消息更能爲大衆接受。鄭朔守衛夾脊關數十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這一次當然是背後有人搞鬼!百姓們雖然不敢把苗頭直指向姬勝烈,但說起內閣和軍部。不外是八個字的評語:昏庸無能,嫉害大將。
坦率的說,姬勝烈的統治現在就像狂風暴雨中的危樓,只需要一記重拳。就能讓姬勝烈地統治分崩離析!錢不離認爲姬勝烈與金帳汗國之間肯定存在着不爲人知的齷齪交易,而這一次六十多人的滅門慘案,御前從事史大人之死,內閣副相田大人中風,三起事件的手筆實在太大了,不是一般人一般勢力能做得出來地,錢不離心中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姬勝烈,只有他纔敢做!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如果能抓住姬勝烈的馬腳,就能讓姬勝烈脆弱地基礎更加不穩,到時候也許只需要一場勝利,或者幾局小勝,就能徹底打垮姬勝烈。
程達依然默默的站在那裡,他已經習慣了現在的日子,動腦筋的事情就讓大將軍自己去做吧,程達自知難以幫上什麼忙,只要服從命令就好。而那女孩子的神情逐漸鬆馳下來,看着錢不離,處於緊張思索當中的錢不離有些失控了,他時而眉頭緊皺,時而露出微笑,來來往往走個不停,這種場面讓那女孩子感到可笑,但她又不敢真的笑出來。
時間就在等待中一點一點的過去,前院響起一陣嘈雜聲之後,閻慶國地腳步聲由遠及近,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只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怎麼?搞砸了?”錢不離一愣。
大將軍,他們……我們包圍富順客棧的時候,他們有所察覺,想強行衝出來,被我們擋了回去,結果……結果他們退回房間之後馬上服毒自盡了,末將辦事不力,請大將軍責罰。”閻慶國憋了一肚子火,他連臉上的鞭痕都來不及收拾,就帶兵去抓那些疑犯,其目地不外是想將功折罪,誰知道那些傢伙一個比一個狠,竟然立即服毒自殺。閻慶國沒想到對方這麼決絕,先安排了一陣,才帶兵往裡衝,等衝進去時已經太晚了。
他們有幾個人?”錢不離苦笑着問道。
一共有七個人。”
才七個?那你們一擁而上不就完事了?”
大將軍,他們中有兩個人非常厲害,竟然能用手把短箭投出來傷人,巡邏隊的弟兄們傷亡了好幾個,末將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便想佈置一下再往裡衝,誰知道他們……”閻慶國的頭越垂越低,說話聲也越來越小,最後已經小得聽不見了。
算了、算了,既然已經搞成這樣了,說多了也沒用。反正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從別的地方查查不難發現問題,我就不信他們能做到天衣無縫!”錢不離猶豫了一下:“他們隨身攜帶的東西你們找過了沒有?”
末將把該拿的東西都拿來了。”閻慶國推到房門處,從守在外面的親衛手中接過了一個小布袋,走回來遞給了錢不離。
錢不離把東西倒出來看了看,幾把各式各樣的短劍,還有一隻銀質的酒壺,一些金幣、銀幣,還有一個女人用地粉盒。
他們隨身攜帶地東西就這麼多?”
他們的包裹在外邊。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末將就沒有帶回來。”
錢不離反覆把握着匕首,試圖找出什麼機關來,可惜最後還是無奈的把東西放在了桌面上:“慶國,你再跑一次,別管有用沒用的,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帶回來,等和任帥他們會合的時候。讓武鍾寒看一看。還有,把那幾個人屍體都扒光,仔細在他們身上找一找,有些死士可是會把機密的東西縫在肌肉裡面地。嗯……”錢不離的目光在粉盒上頓了頓:“你問一問富順客棧的老闆。他們客棧裡有沒有女客,先把那裡的將士都撤走,給他們一個逃走的時間,讓弟兄們暗中盯着。有形跡可疑的人馬上拿下,不要再給他們機會,搞得象現在這樣。”
遵命,大將軍。”
縱使以武鍾寒的眼光來看,錢不離地佈置也算得上小心了,不過直到天亮,留下來的士兵也沒能發現別的形跡可疑的行人,天亮地時候。盯了一夜的閻慶國滿臉疲憊又滿臉失望的回來了。
錢不離這一夜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渡過的,這就是當家人地苦楚,天威軍團的各級將領只要想好怎麼樣打垮眼前的敵人就好,但錢不離不行,在這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亂局裡,每一個意外都可能引發更多的意外,連鎖反應甚至可以影響這個戰局!
雖然勉爲其難的完成了奔襲賓州的計劃,但是面對着貌似強大實際上卻很虛弱的內閣和軍部,錢不離還是有些舉棋不定,到底是應該速戰還是緩圖?
速戰有速戰地好處,強襲皇家禁衛軍,勝利之後直取皇城,宣佈姬勝情繼承王位,可以一舉奠定勝局,其中的艱險且不說,然後呢?錢不離現在品透了,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決戰,只要對方的主將治軍有術,想不付出代價取得勝利根本不可能,廬陵平原的決戰就是一個例子。縱使計劃施行得非常順利,皇家禁衛軍被殲滅,而天威軍團也必然受到重創,到時候邊關的三大軍團會不會象以前那樣服從中央的號令?客強則欺主啊!牽制野戰軍團的皇家禁衛軍沒有了,搞不好就會弄出一個諸侯割據的局面。這還不是當務之急,清州那些到現在還沒有被剿滅的、已經擰成了一股繩的亂民,該怎麼樣面對他們?雖然對付亂民錢不離已經有了具體計劃,而且早已開始暗中實施,但萬一出現了變動,後果是不堪想象的。
緩圖也有緩圖的好處,可是錢不離不知道東線的戰事什麼時候結束,從各種跡象上看,戰事已經接近尾聲了,如果姬勝烈寧願割讓疆土,與羅斯帝國、合衆國達成一定程度的諒解,最少會有一支軍團可以快速回援皇城,皇家禁衛軍加上任何一個軍團的戰力,都能擊敗自己的天威軍團,這種後果更不堪想象。
今夜是個註定讓許多人失眠的日子,曾在臥龍縣衙裡議會的幾個貴族根本沒有時間睡覺,許成良發怒甩手不幹了,他們可不行,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僕人們說,天威軍的士兵都餓慘了,在飯店裡吃飯的時候竟然有士兵吃完了之後,把盤子拿起來舔盤底。
其實這是因爲長途行軍,沒有在縣城裡歇過腳,已經很多天沒有粘過油腥了,臥龍縣的貴族們哪裡知道這些,在他們眼中,這是一個無比危險的信號!
從來沒有人敢讓駐守在周圍的軍隊餓肚子的,端着武器的士兵會因爲飢餓而變成一羣魔鬼,套用一句現代的話,那就是一個炸藥包,當然,貴族們不懂炸藥包是什麼東西,但他們知道其中的危險性。
有了威脅就有了動力,衆貴族們很快商定好各家應出的數目,隨後就派人回去準備了,當閻慶國帶領親衛和巡邏隊包圍富順客棧的時候,他們依然在一起商議着,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難道那些士兵現在就要開始動手了?
閻慶國表面上不再監視富順客棧,實際上卻把通往富順客棧的街道全部封鎖,貴族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僕人都被擋在了外邊,心慌意亂的貴族們終於下決心大出血,不但一共湊了五萬斤糧食,每一家還獻出了不少金銀珠寶,想通過許成良獻給錢不離,以此來換一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