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酒館 詩人和灰矮人
身爲領主,雷文每天有許多正事要做,比如……
呃,比如,端着一杯咖啡,搬一把椅子,坐在密室裡刷深藍。
除了買賣東西、和其他法師溝通,深藍平臺還提供了一個類似於論壇的板塊,裡面有不少魔法師分享見聞、故事,或者交流一些魔法使用、魔藥煉製、附魔工藝之類的心得。
讓雷文見識大漲。
就比如此前雷文剛剛看過的一個帖子。
某位四階魔法師,被手下性感的魔法學徒拿着隱身藥劑上門交流,然後就在法師塔的陽臺上,大白天,兩人喝下藥劑,在大庭廣衆之下實驗了一番隱身藥劑的聲音遮蔽效果、以及情緒波動對隱身藥劑效果的影響。
對此,雷文只能感慨,這幫魔法師玩得是真花!
類似的花邊八卦還有很多,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內部的僱傭、懸賞信息。
比如招收實驗助手、代替某位領主招募一位宮廷魔法師、收購特定魔獸身上產出的材料。
倒不是雷文偷懶,如今丹妮絲雖然離開,但隨着老戈登康復,雄鷹鎮的各項建設也重回正軌,不需要他花費太多精力。
由於籌備時間較早,雄鷹鎮的建設已經初具規模,除了華萊士大酒店已經建成,其它建築也都陸續完工並開始對外營業,包括酒館、賭場、公關俱樂部等等等等。
抿了一口咖啡,雷文喃喃自語:“說起來,要不要找個機會,出去逛一逛?”
動了一下心思,雷文起身走到密室門口,剛剛把大門推開一道縫隙,就聽到了陣陣蟬鳴。
一聽到蟬鳴就想到了陽光,一想到陽光雷文就覺得渾身發熱、頭皮發癢。
算了,還是接着刷刷深藍,好好享受一下控溫法陣的涼爽吧!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和雷文同樣的解暑方式,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消遣還是喝酒。
而酒館就是最好的聚集地。
此刻,就在華萊士大酒店不遠處的街道拐角,正有一家酒館開門營業。
相比於創新、奢華的酒店,這家名爲“獅王之傲”的酒館就簡樸多了,門頭是經典的橡木招牌,兩張橡木門對開,門邊牆壁上堆着好幾層酒桶,一看就是個喝酒的好地方。
順着大門進去,就是一排長長的櫃檯,櫃檯後頭是一面寬大的酒櫃,各種檔次、各種風格的酒應有盡有,最當中、最醒目的,當然就是天使之淚。
窗戶關着,拉着窗簾,在控溫法陣的運作下,酒館裡空氣涼爽,而且爲了美觀,在牆角還有一座正在燃燒的壁爐,一位吟遊詩人坐在爐前的高腳凳上。
他名叫羅科,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但露出來的手指、手腕還是能夠看到風吹日曬的痕跡。
腳上是一雙綠色的皮鞋,紫色燈籠褲,上身是點綴着粉色蕾絲的誇張戲服,頭頂上戴着白色寬沿氈帽,冒頂還鑲着一枚標誌性的山雞羽毛。
羅科撥弄着手中的魯特琴,吟唱着歌謠,那如同爵士樂一樣的悠長曲調讓整個酒館都變得平和安寧。
“喂,別唱了!”灰矮人索黑高聲叫道:“我們是來放鬆的,你這唱得我們想哭,換一個!”
說着,便將一枚銀幣拋給了羅科。
羅科摘下帽子,極爲精準地將銀幣接住,笑着道:“好啊,那你想聽什麼?什麼樣的曲子我都會,比如‘半夜三點來看你’?”
“沒意思。”索黑大聲道:“你既然是吟遊詩人,肯定走過很多地方,那就講個故事吧?”
嗡。
羅科撥弄了兩下琴絃,笑着道:“好,那就講講我自己的故事。”
“就像你們知道的,我叫羅科,一位吟遊詩人。”
“我的人生算不上成功。”
“我出身於莫利尼爾行省的一座小城鎮,雖然有自由人的身份,但父母都是本分的農民,頑固而保守。”
“我向往大城市的生活,不想過一眼就看得到頭的人生,所以在十歲的時候,我爬上了路過家鄉的大篷車,軟磨硬泡加入了一個旅行劇團。”
“最開始當然是做一些雜活,那時候我的夢想是做一個雜技師,因爲他們丟飛刀的姿勢看起來很帥,非常符合一個小孩子的幻想。”
“雖然沒有什麼天賦,但我還是靠着口才討好了團中的雜技師,練了一手還算像模像樣的飛刀,而且已經可以在雜技師休息、或者觀衆不多的時候替班了。”
“那年我十七歲,夢想好像馬上就要實現,不過就在同一年,我的夢想變了。”
琴絃的響動悄然停止,羅科忽然嘆了口氣:“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叫……”
“茉莉。”
繼續撥動琴絃,羅科慢慢道:“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那時候只有十五歲,因爲不想被家裡人嫁給醜陋又年邁的商人,跟着我們劇團的大篷車逃了出來。”
“她是一個可愛的姑娘……我是說,一個年輕、溫柔、善解人意的姑娘,很難不讓人喜歡。”
“她會在我清理完雜物的時候,遞上一塊手帕、一杯加了蜜糖的清水;她會在我逗弄她時咯咯的笑,就算玩笑開得太過,她也不會生氣很久,哄一鬨又會再變得很開心。”
“無論有什麼煩心事,我都可以向她傾訴,我們坐在馬車上、坐在房頂上、坐在河邊的堤壩上。”
“她的腳總會來回晃盪,蘋果般的臉上掛着笑容,無論我說什麼她都會靜靜傾聽,偶爾被我趁機握住手,她的臉就會真的紅成一枚蘋果。”
“所以我的夢想變了,我想和她在一起,娶她爲妻,生幾個孩子,無憂無慮地過完一生……”
“可是那時我膽子太小,又太窮,負擔不起一位姑娘的一生,我本想着攢夠了錢——至少要有十個金幣,可以在鄉下買一幢房子、買幾畝田,然後就去和她表白。”
“可惜,就在半年之後,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劇團,帶走了我的心,也帶走了我的夢。”
“我再也不想扔飛刀了,所以我撿起了劇團倉庫裡落灰的魯特琴,練習每一首情歌,期待着某一天重逢時候,能夠向她傾訴我的心意。”
“我在每一個新到達的地方講述這個故事,希望能有人聽說過‘茉莉’這個名字,希望我能再見到日思夜想的那個‘她’。”
說到這裡,羅科嘆了口氣,手指上動作不停,口中卻不再說話。
索黑終於忍不住了,他高聲叫喊:“喂!羅科!跟你說了我們是來放鬆的、放鬆!你這種故事要我們怎麼放鬆!?”
“我們灰矮人也是有感情的好嗎!?”
這一次博偉爾難得贊同了他:“就是,我們灰矮人也是智慧種族,和你們人族共同推翻了巨龍的邪惡統治,我們也是有文化、有底蘊、有情感的!”
“你這故事,讓我們嘴裡的酒都變苦了!”
今天是灰矮人們難得的假期,因此組團前來酒館放鬆,十七個灰矮人都在,有索黑和博偉爾兩個領頭,頓時鼓譟起來,將桌子敲得震天響。
櫃檯後的酒保向羅科投向了不善的目光。
感受到了衆人的不滿,羅科趕忙道:“哦,諸位尊貴的先生,我的故事還沒有說完呢!”
“那就快說!”博偉爾丟了一枚銀幣過去:“我要聽好結局!”
其餘灰矮人們也紛紛拋來了銅幣:“對,我們要聽好結局!”
羅科趕緊摘下帽子,在空中揮舞着兜住扔過來的錢幣,竟然是一個不空,顯出了頗爲精巧的身手,很快錢幣就在帽子裡堆出了一個尖尖。
“其實,後來我又遇到了茉莉。”羅科笑着將錢幣收入袋中,繼續講述道:“那是一個夏天,昏黃的午後,剛下過雨,劇團表演散場,我去那座城鎮中閒逛,希望能夠喝上一杯酒。”
“那天的天氣悶熱,空氣溼得能擰出水來,劇團的收入不佳,我的心情也很糟糕。”
“所以,我只能選擇最低端的酒館推門走了進去,然後我就看到了她——我的茉莉,她正站在櫃檯後頭,和當年一樣美麗。”
“我的呼吸停滯了,腦子一片僵硬,我走上前,就像當初那樣,握住了她的手。”
“她美麗的眸子凝望着我,粉嫩的嘴脣說出了一句讓我畢生難忘的話。”
羅科停了下來。
索黑按捺不住問道:“後來呢,她說什麼了!?”
“她說……”羅科輕輕撥弄琴絃:
“一次兩枚銀幣,包夜十枚。”
酒館裡的空氣頓時僵住,索黑嘴角拉了下去,然後又翹起,指着羅科:“你小子——”
博偉爾則是立即捧着肚子大笑了起來,連帶着灰矮人們也全都笑出了聲。
灰矮人身形低矮,但嗓門卻是出奇地洪亮,偏偏聲音又尖銳,一時間就好像是捅了雞窩,整個酒吧大廳都充滿了尖銳而魔性的笑聲。
不時有杯子、勺子、叉子、被咬了一口的烤肉飛向羅科,更多的還是灑來的錢幣。
羅科的身影來回晃動,躲開飛來的“暗器”,將錢幣全都接好,等衆人笑得差不多了,這才眨眨眼,補了一句:
“我花了三十枚銀幣。”
在座的酒客們都愣了一下,然後爆發出了比此前還要劇烈的笑聲,就連酒保都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嘿,羅科。”等緩過了氣,酒保高聲道:“你的故事比歌喉更加吸引人,要不要做我們的駐場詩人,可是有機會見到男爵大人的!”
羅科對酒保行了一禮道:“我聽說過男爵大人的威名,如果能夠親自見到他,一定可以爲他編撰偉大而感人的故事!”
“不過對於您的好意,我只能婉拒,因爲我並非一個流浪的吟遊詩人。”
索黑問道:“你之前說的,不是故事?”
“故事就只是故事,但總有真假。”羅科笑着道:“比如我的確是十歲離家加入了劇團,並且現在也還沒有離開。”
“今天來到這裡,就是想要爲劇團打個前站。”
一個旅行劇團人數不會少於二十,攜帶的道具、魔獸、物資也非常多,通常要用到十幾輛馬車。
在這種前提下,一旦選定地點就不能輕易更改,而如果選擇了一個沒有油水的城鎮,那麼整個劇團都要虧錢,所以慎重一點也在情理之中。
博偉爾問道:“那這一次你觀察得怎麼樣?”
“雄鷹鎮真是個好地方!”羅科真切地讚歎道:“我沒想到這裡的街面會如此整潔,人們會如此富裕,尤其是這條街上的建築,簡直比蒙恩城還棒!”
聽到這句話,博偉爾和索黑對視一眼,都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雄鷹鎮的建設可沒少他們出力,在建設過程中,建築的設計就沒少讓他們參考、修改,所以纔有瞭如今的模樣。
一個灰矮人追問道:“那,你們一定會來咯?”
“當然!”羅科掂了掂腰間的錢袋:“這麼富庶的地方,我們肯定不會錯過的。”
“而且我也相信,到時候大家一定不會失望,畢竟,我們可是一個……綜合劇團。”
聽到這句話,所有酒客的眼睛都亮了。
綜合劇團,會提供的表演項目相當多,包括不限於雜技、魔術、馴獸、歌舞等等等等。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時代,都是十分受歡迎的表演項目。
而綜合劇團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裡面的女演員都非常漂亮,而且……不介意做一些兼職。
她們長期運動鍛鍊,走南闖北,身上自然帶有和普通技師完全不同的氣質和風味。
酒客們互相交換着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此前一直在搭話的灰矮人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時候到?我的大鳥已經飢渴難耐了!”
這句話頓時引來了一位酒客的嘲諷:“小矮子,別丟人了,人家是正經劇團,不會接待兒童的!”
“嘿!你瞧不起我!?”那灰矮人咚一聲跳上了桌子,解開腰帶,任由褲子落在了桌面:“看看爺爺的兇器!”
有女招待見狀,頓時尖叫了起來。
博偉爾灰黑色的臉徹底變成了煤球顏色,索黑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場面陷入了混亂,有人尖叫,有人大笑,有人破口大罵。
隨着一隻酒瓶將那遛鳥的灰矮人砸下桌子,一場混戰就此展開。
羅科則趁機跳上了一張桌子,高聲大喊:“嘿,先生們!我們‘月之暗面劇團’將在半個月後來到雄鷹鎮,希望大家歡迎!!”
桌子後頭的酒保深深嘆了口氣,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對此倒也不是十分意外——不打架的酒館,能叫酒館嗎?
然後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博偉爾的領子。
博偉爾高聲道:“我是去勸架的,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留着你賠錢啊。”
這一場小小鬧劇的經過在當晚就擺上了雷文的案頭,讓他看過之後會心一笑,同時也有點期待,這個名爲“月之暗面”的劇團能夠爲雄鷹鎮帶來一些新的活力。
不過在劇團到來之前,發生了一件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讓雷文頗爲欣喜的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