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兩人終於從那種沉迷中出來, 整理了一下衣着,從地上起來,發現周圍的人比他們還要放蕩不羈, 酒精總會出賣人心中最深處的欲.望, 讓那些被按捺的想法蠢蠢欲.動, 施展自己的魔法。
章樊一把扛起榮玉, 將他背在背上, 一步一步地走到莊園的最高處,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芙蓉帳暖。
後邊都是起鬨的聲音,榮玉被促狹的掌聲鬧得臉色通紅, 快要惱羞成怒的樣子。平日裡的傲嬌一點也無, 愛跟章樊擡槓吵架的氣勢像是被章樊吃了一樣。
清風吹過一干璀璨的英雄人物, 命運的齒輪開始相互咬合,慢慢前進。
Q7-Q1開始送客, 一致的歪着頭,撲棱撲棱的跳草裙舞,樣子滑稽,卻讓人心中忍不住動搖,幾人都挨個上前撓了撓它們的下巴, 它們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跑了。
方向是榮玉和章樊離開的方向。
謝星珏失笑, 大聲喊了一句, “Q7, 再見!”
Q7聽懂了後邊有人叫它,旋轉上半身, 分辨出了方纔打招呼的方向,對謝星珏上下襬手,像是招財貓一樣。
臨行之前謝星珏收到了來自於極風隼的私信,約他見面。
謝星珏早就等着對方主動遞過來橄欖枝了,克洛斯的腳步越來越緊,他本身心就重,更何況對於這種本身無法產生連帶關係的人,更不可能賦予權力和信任,更像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看到極風隼手指上的那枚紅色的戒指的時候謝星珏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克洛斯還沒有處理眼前這人,讓他活着的理由了。
火狐。
銀火雙生,藍採是銀狐,極風隼是火狐,這也是機甲的一種,之前謝星珏沒有得到任何風聲,沒想到極風隼居然還有這一招。
他曾經在貪狼的記憶中讀取過這一段信息,當時沒有注意,藍採身上出現銀狐的時候還有些奇怪,這時候奇怪也沒有了。
銀火雙生狐是一分二,應該是先出現在極風隼身上,當兩人產生某種契合的時候會分成這樣兩半,他們的擁有者從此將命運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謝星珏挑眉,“沒想到,你對藍採是來真的。”
極風隼高大的身軀會給常人帶來一分壓迫感——如果是以前,謝星珏會在心中直接挑起警惕,但是現在不需要,他和極風隼在實力上已經不在一個地方了。
強大須得提防一種人,小人。極風隼不是小人。
“上帝總會賜予意外給人。”極風隼眼中帶着嘲諷。
“你不信上帝。”謝星珏篤定道,“如果信奉上帝,那我們都是罪人。”
數罪併罰,無可饒恕。
可是,誰管呢?
極風隼聽完這句話的時候才認真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青年,謝星珏早已長開,眼睛中那種隱藏着的堅毅,甚至略帶冷酷,許多事情只有抽離了本身的感情才能做好,他至少做到了這一點。
謝星珏上身挺得筆直,坐的端正。他面容褪去了早年的青澀,逐步走向了青年人的成熟,但沒有向大氣和硬朗發展,卻越來越秀麗,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會給他的征途帶來阻擾,人們第一眼看到這種人,常常會產生輕視。早期會遭罪,也會有好處,就是你的對手會在第一次交鋒的時候吃虧,因爲他們的傲慢。
藍採描述的果真沒有錯。
極風隼心中暗暗評估,扯出一絲笑容,“誰不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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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迫者是罪人,不會起來反抗的人何嘗不是?犧牲帶來的是以後的和平,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但是有多少人願意呢,如果享受不了成功的果實?
“沒有審判者可以審判我們的罪過,因爲他們不配。”
倘使制定規則的人都不遵守規則,他們又爲什麼要承受這種規則的制裁,又憑什麼要誠誠懇懇的服罪?
“說的對,我想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極風隼伸出合作的手,謝星珏欣然握住,感覺到那雙手的力度,他不動聲色的反握回去,甚至聽得到骨頭“咔咔咔”的聲音,極風隼神色沒有改變,但是瞳孔猛地縮了。
謝星珏依然微笑,輕聲對着極風隼道,“好好對藍採,你如果喜歡他,就要抓牢他,也要保護好他。藍採這人,他的一生就像是一朵開在野地裡的很好的花骨朵,很漂亮,然後提早夭折,被硬生生的移到了一個百花盛放得花園,被催着提前開放,爲了將這份美留住,讓花經受各種磨折,成了不會變老的假花,失去了生的意義。想要他過得好,就要讓他體會到,活着是有意義的--活着不僅僅是復仇,而應該去體會到生命本身意義的美好。”
藍採的容顏,永遠停留在了十五歲,少年的骨骼,少年的美好,永遠不變的近乎透明的,細膩的皮膚,他的壽命因此受到了剝削--被改造過的人,在壽命上比尋常的人,少了近乎五十年。這種延展性到了如今的新生活計算來看,就是近兩百年。
人生的四分之一,就這樣沒了,但是對於當初薔薇花園的人來說,他們有沒有命活到一百五十歲,還是一回事,藍採看上去像是什麼都不在意,漫不經心,大約是東西拿到手裡時間也不會長久,所以連期待都不會有。沒有期望就沒有絕望,沒心沒肺,活着纔好。
極風隼鬆開了謝星珏的手,語氣雖然輕.佻,但謝星珏可以感受得到他心中那份珍惜,感慨沒有想到這樣的人竟然也能如此情深,“我當然會對藍採好,我與他,都已經沒有過去,但不妨礙有一個未來,彼此成爲家人。”
“不要讓藍採再受苦了,”謝星珏心中刨去這些算計,仍然存着當年藍採那副慘兮兮的樣子,“他這一生受到的苦痛太多了。”
“這是自然的。”極風隼大大咧咧的笑,毫無心機一般,“你有理念和信仰,我卻只想生活。我不管你有什麼樣崇高的理想,也不管你究竟想做什麼,叛變或是其他,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想好好的活着,體面的活着,如果你能滿足我這點,那麼我就會追隨你,並且永不背叛。”
謝星珏聽到這句話時挑眉,“如果有人能開出比我更好的條件呢?”
極風隼笑容收住,神色凝重,“如果你能保證我活着,那麼我永不背叛你。你知道的,命纔是最珍貴的,沒有了這些,其他的都是廢話。”
“自然,有收穫自然要付出代價。”謝星珏誠意滿滿,他伸出自己的手腕,上面是貪狼機甲手鍊,扯過來極風隼的手將火狐信息讀取,兩者建立獨立頻道連接,在對方情況危急的時候,他這裡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感知,然後趕去救援。
這也是從貪狼機甲中得到的信息,畢竟不可能全部通過軍方的通訊儀器來交換信息,一旦被監聽或者採集到任何反叛信息,也就間接的牽扯到了喻家。
謝星珏目前並沒有將自己背後的大樹都砍倒的想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的高遠。
極風隼帶着深意的眼睛此刻毫不掩飾的打量着眼前這個成爲自己同盟的年輕人,謝星珏點頭致意,看了看時間,站起來道,“是時候說再見了。”
“再會。”極風隼吐出這兩個字。
“再會。”謝星珏禮貌回敬一句。
分別總是悄無聲息,這次先走的是謝星珏,因爲他的路更遠,而需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開採儀器佔了大部分,而喻文卿需要做更周全的準備,海洋星球的建設要比陸地星球困難一些,而很多計劃還在討論中。
九號星際航母再次有了用武之地,謝星珏這次全程操控,帶着兩千萬人走向了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那個被稱爲“資源儲備倉庫”的紅色星球腓特烈西亞。
此刻他的頭銜是准將,而一同前往的總督居然是蓋恩這個家族。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謝星珏有些想笑,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但他早已不再是那個五年前任人羞辱的謝星珏了。
蓋恩一家並不是權力中心的家族,但頂不住他們家攀上了克洛斯,蓋恩的姐姐是克洛斯的夫人,這點就足夠了。算得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樹高了強壯了纔好讓樹藤攀爬的更高。蓋恩踩低抱別人大腿不是一天兩天了,尤其是對於被他成爲“賤民”的,此次遷移的兩千萬人,都是當初艱難逃過一劫的博特寧的人。
謝星珏鬆了一口氣,如果說對手是蓋恩,這件事情就更好辦了。蓋恩在政治上的不入流手段反而讓身爲對手的他有些感激,豬一樣的隊友不受歡迎,但豬一樣的對手既然送上門了,他自然要養肥了宰殺。
離開那天謝星珏並沒有招來衆多人的眼神關注,因爲新廷的執行官於連偕同程邱白也要離開,前往班戈,楚明非接受了這次任務,並且推掉了之後的所有事務,將軍銜上交。遞了辭呈,衆人大駭。
當時連謝星珏都直接把咖啡撒了自己一身,楚明非這是要做什麼?
身爲曾經的老師,楚明非非常有良心的問候了所有的學生,帶着老婆,著名的音樂家海因萊希,準備探索宇宙,謝星珏只得搖搖頭,對這個人十分無奈。
喻文卿在他離開家門的時候抱了他一下,附在他耳邊低聲道,“願與你再次相見。”
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告別語,“衆星見證,願與你,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