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亮亮也對林招娣這性格很是無語,既然當事人都不需要道歉,那她們外人也就無所謂了,遂對著周婷揮揮手道:「行了,林同學既然已經原諒你了,那我們也不說什麼了,你走吧。」
周婷此時也稍稍平復了情緒,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看了看黃亮亮,又看了看林招娣,最終還是對著林招娣深深鞠了一躬,悶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黃亮亮幾人看著周婷走出寢室,葉卓羣最後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便宜她了……」
黃亮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與她說道:「行了,別管那些不相關的人了,她總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的。」
「林招娣同學,接下來咱們繼續說說你的事情吧。」黃亮亮話鋒一轉,又看向了一旁的林招娣,她的臉上雖然依舊是帶著微笑,但語氣卻是有些咄咄逼人。
林招娣瘦弱的小身板忍不住又是向後瑟縮了一下,言語都有些不太流暢地說道:「我......我有什麼事情......」
「方纔我說要叫警察過來的時候,你的反應爲什麼忽然這麼大?」黃亮亮直直盯著林招娣的眼睛,帶著些逼問架勢地問道。
林招娣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低著頭,不敢看黃亮亮的眼睛,聲音更加細弱地回道:「我當時……只是嚇了一跳,害怕……害怕警察真的會過來……」
黃亮亮自然能看出林招娣說的不是實話,但若是對方不肯坦誠相待,她們也不能逼迫,便放軟了語氣,循循善誘一般地說道:「林招娣同學,咱們現在是室友,是同學,能聚在一起也算是緣分,若是你有什麼難事,我們作爲同學,能幫你的自然儘量會幫忙,但若是你一直瞞著不說,我們就算是想幫,也無能爲力。」
林招娣聽了黃亮亮的話,身體微微顫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更是拽緊了自己腿上的褲子,似是正在做著劇烈的心裡鬥爭。
葉卓羣看不慣她這懦懦弱弱的樣子,在黃亮亮耳邊小聲說道:「你管她做什麼,她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事情,咱們瞎操個什麼心。」
黃亮亮見林招娣久久不說話,便也只是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你既然不願意說,那就算了,也就當我沒問。」
黃亮亮轉身要回自己的牀鋪,剛走出一步,衣袖就被身後的人給抓住了。
「我……我不是不願意說,只是我知道我說出來,也沒用的,沒人可以幫得了我……」林招娣拉著黃亮亮的衣袖,牙齒緊咬著下脣說道,通紅的眼眶已是又流出淚來。
黃亮亮看她這模樣,也是心頭一軟,重新坐下來,語氣柔和地對她說道:「你先說說看,就算我們真的幫不了你,但說出來,你應該也能舒服一點。」
林招娣這纔將她的故事娓娓道來。她出生在燕京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那裡是比福利院所在的城郊更偏僻落後的地方,甚至連條像樣的公路都沒有,只有一條土路通向外界。
林招娣上頭還有兩個姐姐,都是小學沒讀完就輟學了,回來幫家裡幹農活,掙工分,大姐林盼娣在去年的時候嫁人了,嫁的是同村的一個漢子,林招娣的父母爲了多收些彩禮錢,將這麼一個水靈靈的的二十歲大姑娘,嫁給了一個四十歲的老光棍。
林招娣的大姐出嫁之前哭了整整一個晚上,但第二天還是不得不嫁給那樣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
林招娣的二姐林來娣今年也滿了十八歲,她的父母已經開始爲她尋找婆家,但就看她大姐的前車之鑑,她二姐的婆家也不會是什麼好人家。
林招娣別看瘦瘦小小的模樣,其實她比黃亮亮幾人都要大一歲,今年已經十四了,她上學比較晚,但也因爲上學晚,比同時上學孩子心智更加成熟,加之人也算聰明,在學校裡的成績一直不錯,本來她的父母是想讓她跟姐姐們一樣上個幾年學,認識些字就輟學的。
也是她運氣好,遇到一個心善又有責任心的班主任,三番四次去她家裡家訪,勸說她的父母讓她繼續讀書,又免除了她後面幾年的學費,她的父母才勉強同意她讀完小學。
就在去年,也就是林招娣上小學的最後一年,她的母親又懷上了孩子,全家都很高興,認爲這一次一定會生一個男孩兒,全家都忙著照顧孕婦,迎接這個新生兒的降臨,林招娣也趁著沒人注意她的這時候,偷偷報考了第一實驗中學。
她的成績一直很好,也能上第一實驗中學的分數線,至於最難的才藝這一塊,也是多虧了她那個班主任,她的那個班主任也不知道從前是做什麼的,畫了一手好畫,林招娣小時候無意中看見,很是喜歡,便求著班主任教她,班主任也是很喜歡這個得意門生的,自然就很用心地教了她,林招娣也算是有天分,學了三年也學得有模有樣,便憑著這一門才藝,考上了第一實驗中學。
可她雖然考上了,但她知道家裡一定不會同意她繼續讀初中的,能讓她讀完小學,已經是她父母的底線了,所以這個從小到大都怯懦膽小的小女孩兒,做出了這一輩子最大膽的決定,她決定趁著母親生產,家裡忙得一團亂的時候,從家裡跑出來,自己一個人來學校報道,來了個先斬後奏。
這樣重要的事,她一個人自然也很難辦成,便告訴了她最信任的班主任,班主任不僅親自將她送到了學校,還幫她交上了第一個學期的學費,並囑咐她好好讀書,後面幾年的學費也會想辦法幫她交上。
說到最後的時候,林招娣已經是淚流滿面,哽咽地無法出聲,不知是對自己身世的感傷,還是對那位無私的班主任的感動。若是沒有那位善良的班主任,她的人生只會跟她的兩個姐姐一樣,在那個愚昧封閉的小山村裡嫁一個莊稼漢,終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