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心一驚,想起睿王世子曾託他照看孫妙曦,幾經猶豫,到底冒險開口,委婉的以另外一種方式替孫妙曦說好話:“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朕無事。”
“不如讓奴才說件喜事,讓您高興高興,”趙良一面奉上茶水,一面與有榮焉的說道:“奴才見軍機處的張大人一臉喜氣,想來我朝已大獲全勝,將那起東胡韃靼打得落花流水,張大人今日的奏本,定是替前線將士輕功。”
大曆大獲全勝,打得東胡俯首稱臣,如此重大的喜訊景帝又怎會不知?
不過趙良一提起東胡完敗,倒是讓景帝心情舒爽不少。
他略一沉吟,很快又將思緒轉回孫妙曦身上———這次大曆之所以能夠打得東胡節節敗退,嚴格說起來,孫家那丫頭也算是功不可沒。
若不是她研究出根除治療瘟疫的藥方,又獻出蠟殼藥丸的製作方法,前線那些將士也不能迅速藥到病除、恢復身體,將同樣染上瘟疫、卻無醫治良方的東胡將士打得落花流水。
若是在大曆大獲全勝之際將那丫頭除去,未免會讓人寒心。
景帝沉思一番後,終是嘆道:“罷了。”
他雖只說了短短二字,但常年揣摩聖意的趙良,卻迅速從這兩個字裡領會出潛藏的聖意———皇上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不會要孫妙曦的命了。
但往後會不會改變主意,那可就難說了。
但若是六皇子和九皇子再因她而兄弟不合,那時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得趕緊把消息給睿王世子遞出去纔是……
趙良退出正殿後,先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方纔招來自己的小徒弟,在他耳邊耳語幾句,命他給展灝送去口信。
展灝得了趙良命徒弟帶來的口信,略微一思忖,立刻動身去了皇后的寢宮。
與此同時。孫府一行女眷,正陪着睿王妃遊湖。
時值盛夏,湖面上的荷花開得正好。
年長的女眷坐在臨水的水榭賞荷,年輕的姑娘們卻是三三兩兩的泛舟湖面。有那貪玩的甚至親自伸手去掐荷花。
孫家的幾位姑娘如今只剩下孫妙曦、孫妙萱以及孫妙雪,睿王妃安排時自然將她們安排在一船。
原來船上只有她們三個,後來纔多了個偷偷跑到她們這船的裴箏箏。
孫妙萱和裴箏箏都貪玩得很,早前一些下湖泛舟的姑娘見日頭逐漸毒辣,都紛紛回岸上去了,偏生她們兩個嫌玩得不夠盡興,不但不肯回去,還非要船孃把扁舟往更遠處劃去。
孫妙曦想着湖岸上都是人,小舟上又有熟悉水性的船孃,便也隨着她們玩鬧去了。
裴箏箏和孫妙萱兩個。一個要掐這朵,一個要掐那朵,一會兒要船孃把小舟劃到左邊,一會兒要劃到右邊,把船孃指使得忙得團團轉。
孫妙曦坐在船尾。無奈的看着她們二人,不忘囑咐道:“你們兩個當心些,別隻顧着玩,仔細落水。”
“不怕呢,就算落水,不是還有船孃在嗎?”
裴箏箏正傾身拽着一朵荷花,一面努力想把它從根部掐下來。一面笑嘻嘻的回頭答孫妙曦的話:“這些個船孃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水性好得……啊!”
裴箏箏話說一半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原本坐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孫妙萱見了,下意識的衝過來扯她,想將她扯回牀上。
誰曾想她們兩人一湊到一塊,原本保持平衡的小舟就往一邊傾斜。下一瞬孫妙曦便聽到兩聲沉悶的聲響———裴箏箏和孫妙萱竟一起落入水中!
船孃不消孫妙曦吩咐,立刻便丟開船槳“撲通”一聲跳下水。
偏偏裴箏箏和孫妙萱落水後,因爲害怕齊齊伸出手死命的扒着小舟的邊沿,把小舟扒拉得東倒西歪不說,還陰差陽錯的害船孃的頭撞上舟底。後更是直接把小舟給扒了個底朝天,讓原本還在舟上的孫妙曦和孫妙雪齊齊落水。
孫妙雪剛剛落水時還手腳並用的自救,但她忽地感覺到有一道視線,牢牢的鎖定在她身上……那道視線讓她仿若芒刺在背,她拼命的遊是遊,卻始終擺脫不了那道視線!
她從得知自己很快就要嫁給六皇子起,一直強壓在內心的情感,突然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她突然不再奮力往岸邊游去,而是奮力扯住身旁的孫妙曦,不管不顧的伸出手,死死的掐住孫妙曦的脖子!
孫妙曦懂得游水,原本不但可以輕鬆游到安全之處,還能順道把離她近的裴箏箏撈起來。
但此刻她一被突然發瘋抓狂的孫妙雪緊緊纏住,行動立刻變得艱難起來,不但無法再順利在水中游動,還被拽得一連嗆了幾口水……
孫妙曦不知道孫妙雪爲何會突然發瘋,但她卻能夠清楚感覺到孫妙雪眼底的恨意、殺意以及死意———孫妙雪魔怔了,想拉着她一起死!
孫妙曦知道孫妙雪也懂水性,她完全可以自救。
可孫妙雪就是不肯往上游,而是拽着她的腿,拼命的把她往下扯!
孫妙曦奮力往上游,並用力的用腳去蹬孫妙雪。
但孫妙雪此刻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整個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只八爪章魚般死死的纏住孫妙曦的腳,任憑孫妙曦如何用力踹她都不鬆手!
是的,此時此刻,孫妙雪是真的一心求想!
她一想起即將要嫁給六皇子,再次過上上一世那種生不如死、萬念俱灰的日子,她寧願就這樣拉着孫妙曦一塊溺死!
她死死的抱住孫妙曦的腳,微微勾嘴,對孫妙曦展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孫妙曦卻沒閒工夫多想,她嘗試着暗暗運功,艱難的使出全身力氣重重踹向孫妙雪的胸口……她這一腳蘊含了全部內力,雖在水下威力會大打折扣,但總算是把粘人的孫妙雪給踹開了!
孫妙曦一踹開孫妙雪,立刻手腳並用的飛快往前游去,想要將孫妙雪遠遠拋在身後。
孫妙雪被踹開後,眼角餘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飛快朝她游來———是六皇子。
他來了,他追來了!
他果然不會放過她,不會讓她就這樣死去!
看來她這輩子註定要被他困在身旁。
孫妙雪絕望的閉上雙眼,停住所有動作,放棄了所有的希望,任憑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下沉。
眼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離她越來越近,她甚至已經能夠看到他滿臉怒容———他一定知道她是故意求死,想借此從他身邊逃開,纔會那麼生氣吧?
孫妙雪一點一點的感受死亡的逼近,然而就在這生死交替的一刻,她的腦海裡突然飛快的鑽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她和孫妙曦都嫁人後,她若是能處處壓着孫妙曦,就像古氏處處壓着她姨娘那般,會不會很爽?
把孫妙曦踩得如賤妾般卑微,然後處處壓着她,讓她仰望自己而活……
呵,想想就很爽,爽得讓她熱血沸騰呢!
孫妙雪突然又有了求生的意志,她的手腳重新動起來,奮力的朝孫妙曦游去……
她已經不可能趕上孫妙曦了,但她卻能夠抓住孫妙曦飄在身後的衣帶。
爲了實現內心那個讓她熱血沸騰的念頭,她拼盡全身力氣向前游去,猛地一伸手,狠狠拽住孫妙曦的衣帶!
她只要拽住孫妙曦一小會兒,只要一小會兒就夠了!
她只要堅持到六皇子游過來,將她和孫妙曦一起抱上岸就行了。
只要孫妙曦渾身溼漉漉的被六皇子抱上岸,那她們就只能一起嫁給六皇子了。
呵呵……
孫妙雪一想到這個結果,笑意就止不住的在臉上蔓延開來———她和孫妙曦若是嫁給同一個男人,那毫無懸念,孫妙曦是嫡女,一定會是正妻,而她最多當個滕妾或貴妾。
但倘若她們是一起嫁給六皇子,那麼孫妙曦是絕無可能成爲正妃的———六皇子的正妃之位,永遠都只能是顧語煙的。
孫妙曦只能和她一樣爲妾,且不可能比她得寵———因爲她有一張神似顧語煙的臉。
孫妙雪越想越興奮,傾盡全力抓住孫妙曦的衣帶。
孫妙曦被她扯得再次慢了下來。
她一手摟着裴箏箏,一手划水,根本騰不出手來解開衣帶!
她也已經看到遊得飛快的六皇子———六皇子真的遊得飛快,已經超過所有下水想要游過來接應她們的人,游到她們幾丈開外。
孫妙曦隱隱猜到孫妙雪的意圖,但一時間卻又無法擺脫孫妙雪,只能被她拖着拼命的往相反的方向游去,打算能遊多遠算多遠……總之一定不能讓六皇子追上她!
可孫妙曦不但要摟着不會水性的裴箏箏,身後還有一個拼命扯她、拖她後退的孫妙雪,她就是水性再好、再厲害,此刻遊的速度也拼不過六皇子……
六皇子一點一點的朝她們逼近,眼看着就要追上她們了。
孫妙雪無聲的笑了,將孫妙曦拽得更緊。
裴箏箏紅着眼,趁着孫妙曦再一次扯着她一起換氣時說道:“阿曦,你別管我,快走!”
孫妙曦回頭看向離她們只剩下不到一丈的六皇子,輕輕搖頭:“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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