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媽媽再怎麼也想不到,自家姑娘和世子爺竟會事先約定假成親,畢竟單從世子爺的態度來看,他可是一副迫切想要求娶自家姑娘,娶回去後就絕不會放手的樣子。
古媽媽只能儘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苦口婆心的勸孫妙曦:“小姐,事到如今,生米都已經煮成熟飯了,您若是因幾個妾室和世子爺鬧彆扭,吃虧的還不是您?”
“媽媽放心,我不會和他鬧的。”孫妙曦認真保證道。
是的,她真的不打算和他鬧,也沒必要和他鬧———他們不過是假成親而已。
“這就對了嘛,既已成了夫妻,就該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纔是。”古媽媽以爲孫妙曦想通了,眉目終於舒展開來。
“媽媽,折騰了一早上,我累壞了,想睡會兒。”
古媽媽應了聲“好”,細心的替歪在羅漢牀上的孫妙曦蓋了牀薄被,才躡手躡腳的退了下去。
孫妙曦覺得身心俱疲,偏生閉上眼後翻來覆去,反反覆覆的換了好幾個姿勢,依舊睡不進去,只覺得心口堵得慌。
說來說去,都怪展灝那個風流胚子!
這個無恥的騙子、虛僞的流氓!
說起謊話來真是臉不紅心不跳,生生將她給矇蔽了!
孫妙曦就這樣氣哼哼的窩在羅漢牀上暗罵展灝,一直罵到午時,古媽媽進來喚她起來更衣,她纔不情不願的起身。
孫妙曦換了身衣裳回到暖閣時,梧桐正提了個黑漆檀木雕花食盒進來。
“你不是在書房伺候筆墨的嗎?怎麼連飯也要送?”古媽媽一臉疑惑。
梧桐急忙解釋道:“世子爺不在時,書房也沒什麼事,奴婢不敢偷懶,就到世子妃這兒來幫着跑跑腿兒……”
說完半擡眼簾偷偷看了孫妙曦一眼,見孫妙曦黛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悅,忙再補了句:“以往世子爺不在時。奴婢也都是在鏡圓小築聽候差遣。”
展灝住的院子叫璧合堂,由幾個院落組成,孫妙曦住的院子最大,名爲“鏡圓小築”。
“嗯。”
孫妙曦終於出聲。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同意梧桐留下。
梧桐悄悄鬆了一口氣,動作利索的將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一一擺好後垂首退到一旁。
待元宵幾個上前替孫妙曦佈菜,她方纔再度開口:“王妃讓奴婢問問———早上王妃賜下的補湯,世子妃可曾用了?”
那碗補湯就擱在一旁,孫妙曦喝沒喝一眼瞭然。
梧桐故意視而不見的詢問,不過是想委婉的提醒孫妙曦把補湯喝了罷了。
孫妙曦微微有些不悅,淡淡掃了梧桐一眼。
那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眼,卻自有威嚴氣勢。讓梧桐一顆心下意識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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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牙,聰明的將話岔開:“世子爺昨晚走得匆忙,有些話來不及同世子妃說,交代了奴婢,讓奴婢務必要一字不漏的轉告世子妃。”
“說吧。”
孫妙曦舉箸夾了塊荔枝肉送入口。慢條斯理的品嚐,神色淡淡的,似乎對展灝交代的話絲毫不感興趣。
古媽媽卻是雙眼一亮,爲了多聽些和展灝有關的消息,笑着塞了個荷包給梧桐。
梧桐袖了荷包後,語氣略顯平板的說道:“世子爺說———‘你替我過去囑咐世子妃一聲,就說我不能陪她一起受秦氏等人的禮。讓她自己應對,拿出正妃該有的度量和賢惠,別頭一次見禮就耍小性子’。”
“哐當!”
孫妙曦原本正拿着勺子喝湯,一聽這話,氣得將手裡的勺子扔在碗裡———好一句“拿出正妃該有的度量和賢惠”!
敢情他一早就打算左擁賢妻、右抱美妾,坐享齊人之福!
古媽媽暗暗在心裡叫苦。擔心自家姑娘脾氣大,直接就把氣當着世子爺身邊丫鬟的面撒出來,急忙出言打破僵局:“有勞梧桐姑娘了,世子爺可還說了旁的什麼話?”
梧桐一板一眼的答道:“世子爺還說,讓世子妃收起在孃家當姑娘的脾性。別讓他爲難。”
“夠了!他說什麼我不想知道,有本事讓他自個兒來和我說!”
孫妙曦到底還是有些不淡定,賭氣的不想再聽梧桐說下去,扔下這句話便拂袖離去。
古媽媽打發了梧桐後,微微嘆了口氣,親自端了王妃賜下的那碗補湯進去,用哄稚童的語氣哄孫妙曦:“好了,彆氣了,世子爺是曉得您的脾氣,纔會讓這般叮囑您,您稍微收斂下脾氣,讓他曉得您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主母,不就沒事了?”
孫妙曦氣沖沖的反駁:“我憑什麼爲了他收斂脾氣?”
“出嫁從夫,你不爲他收斂要爲誰收斂啊?”古媽媽啞然失笑,將那碗熱過的補湯送到孫妙曦面前:“乖,把這碗補湯喝了,身子就不會那般難受了。這女人嘛,初/夜過後得好好補補調養一番,今後再行房事便能輕快些,不會再這般難受。”
孫妙曦明明沒和展灝圓房,卻因古媽媽這話鬧了個大紅臉……
她怕古媽媽再繼續細說下去,飛快的接過青花小碗往嘴邊送,脣瓣剛剛觸碰到碗沿,一絲似有似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就鑽進她的鼻子,讓她動作一怔,停住了喝湯的動作。
“怎麼了?可是怕苦?別怕,老奴一早就替您備好蜜棗了。”
孫妙曦搖了搖頭,指着湯碗說道:“這補湯裡被下了避子藥。”
“避子藥?!”
古媽媽一臉難以置信,奪過孫妙曦手裡的青花小碗,放到鼻下反覆輕嗅,卻未嗅到絲毫她所熟悉的氣味:“名門世家內宅用的避子湯藥,老奴大多見過聞過,這裡頭並未有老奴曾聞過的味道……小姐您肯定沒有弄錯?”
古媽媽倒也不是自誇,身爲陪嫁媽媽,她最主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替孫妙曦保胎、養胎。
孫妙曦出嫁前,古氏怕古媽媽所知道的在睿王府不夠用,特意又是託關係、又是花大筆銀子。請了一位宮裡出來的老嬤嬤教導古媽媽。
那位老嬤嬤十分了得,曾仔細的教古媽媽辨認各種不利於懷孕的藥物,這些藥物種類繁多,功效分爲事前和事後。臨時以及長期避子等等。
古媽媽自信,只要這碗補湯真的被下了事後避子藥,她一定能夠覺察出來。
所以她更傾向於是孫妙曦弄錯了……
孫妙曦卻肯定的點了點頭,道:“這藥我認得,媽媽也曉得我自小便喜歡搗鼓香藥,不會認錯的。”
這碗補湯裡下的避子藥,不是那種名門世家內宅常用的,而是一種十分罕見,據說是從前朝後宮裡流傳出來,鮮爲人知的避子藥。
孫妙曦上一世一直無子。爲了得子,她和楚沛琰曾研究過各種各樣的方法,花費人力物力財力搜尋各種良方。
甚至當年他們還曾懷疑是被人下了避子藥,因此二人也曾下功夫研究過各種避子藥,孫妙曦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在因緣際會下,得到這種鮮爲人知的避子藥。
也多虧了孫妙曦前世因無子而病急亂投醫,否則今日她也不可能一下就覺察出補湯有問題。
只是,到底是誰在這碗補湯裡下了避子藥呢?
是誰不想讓她有孕?
此時,古媽媽已經反應過來,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她替孫妙曦分析道:“這補湯是王妃所賜,但王妃沒有理由不讓兒媳婦懷孕啊!就算她真不想兒媳婦懷孕。也不會明目張膽的賜下一碗避子湯。”
“嗯,媽媽所言沒錯,王府子嗣單薄,王妃只會盼着我早日替世子開枝散葉纔對。” 孫妙曦也覺得睿王妃不會這麼蠢。
雖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睿王妃認爲孫妙曦不可能認得這種秘藥,纔會明目張膽的下咋補湯裡送過來。
但她是展灝的親孃。怎麼都不會盼着兒子膝下沒有嫡子吧?
孫妙曦暫且先將王妃摘出來,冷靜分析道:“早上是梧桐把補湯送過來的?”
“沒錯,那丫頭的嫌疑也不小!”
古媽媽點頭附和,後似又記起什麼般,猛一拍掌補道:“秦側妃幾個也有可疑之處!早上第一個過來的是朱姨娘。接着過來的是秦側妃,朱姨娘後來幫着丫鬟們打水去了,秦側妃獨自在暖閣裡呆了一會兒……”
“後來她嫌暖閣裡們,便出去院子裡轉了轉,因而蕭側妃過來時,暖閣裡一個人都沒。蕭側妃孩子心性,站了一會兒便出去院子裡尋親側妃說話,之後柳姨娘便到了,她是個自來熟的,到了見您還未梳妝妥當,便去給朱姨娘搭把手,最後來的是林姨娘和魏姨娘。”
古媽媽細細的把今早的情形一回想,發現除了最後結伴而來的林姨娘和魏姨娘外,前頭的秦側妃、蕭側妃、朱姨娘並柳姨娘,竟都曾獨自在暖閣裡呆過一小會兒!
而那碗補湯,早在她們到來之前,就擱在暖閣那張圓桌上晾着。
也就是說,她們之中誰都有機會做手腳。
如此一來,秦氏等人以及梧桐竟都有嫌疑。
孫妙曦心裡本就不痛快,如今還被迫攪和進後宅爭鬥,心裡越發不痛快,把帳都記到了展灝頭上。
她冷哼了一聲,決定把麻煩丟給別人,徑直對古媽媽吩咐道:“去,讓人把這碗補湯送去王妃那兒,直接說有人要我生不出嫡子來,誰最關心子嗣問題,就讓誰費心勞力的查去,我才懶得費這勁!”
“你再帶人把那幾個不安分的都抓到正院,統統關到西廂去———有身孕的單獨丟一間,沒身孕的那幾個丟一間就行了,關到事情水落石出爲止,也算是給她們一點教訓,省得她們今後動不動就給我添堵!”
孫妙曦雖然撒手不管,但卻不能讓幾個妾室覺得她是沒本事的麪糰兒,一出事,什麼都不敢做,只會求助王妃———不客氣的把妾室都一鍋端關起來,纔會讓人看到她的氣性。
古媽媽很快吩咐下去,讓人兵分兩路,照着孫妙曦的吩咐去做。
那碗補湯一送到睿王妃面前,睿王妃立刻就派人來請孫妙曦過去。
孫妙曦一到,睿王妃就仔仔細細的將事情經過問了一遍。
她得知孫妙曦將一干妾室都關起來後,並未不悅,反而點頭誇孫妙曦做的對:“在我們王府裡,子嗣一條最爲重要,任何妄圖謀害王府子嗣的人,一經查獲,都絕不會輕饒!”
睿王妃說完不忘安撫孫妙曦,道:“我已經讓人把大廚房的人控制住,從源頭查起,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孫妙曦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母妃肯替兒媳做主,兒媳自然再放心不過,如今既有母妃出面,兒媳就先回璧合堂去了,不在這裡給母妃添亂了。”
王府裡出了這樣的事,睿王妃眼下也沒空和孫妙曦多說,再說了幾句安撫的話便讓孫妙曦先回去。
孫妙曦離了正院才走到半道,人還未回到璧合堂,就碰上匆忙前來尋她的丫鬟……
“世子妃,秦側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