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很無聊,沒有香車美人相伴,最重要的是一場註定要以屈辱告終的枯燥旅途,蕭牧野很希望能夠早點結束。
但那條長長的官道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馬車輪子帶起的黃塵,在寬闊的道路上騰起,就像是一道黃龍般。
官道兩側的樹木,葉片或大或小,但整體而言,比起遼國的樹葉來說,要顯得寬闊的多。
蕭牧野將頭伸出馬車窗外,眯着眼睛,迎着風看着這些樹木,從自己的眼中一晃而過,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個無恥的安大人。那個女人,真的是改變了自己以往對女人的認知。
女人麼?難道不是應該好好的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即便是上了戰場,也是需要保護的弱者,哪裡見過這種將男人欺凌的擡不起頭來的女人。
毫無徵兆的,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片黑色的影子,突兀的堵在隊伍的前方,看上去有些駭人。
馬車漸漸地前行,衆人終於將那片陰暗的影子看清楚了,似乎是爲了迎接原來的客人,投下來的夏日裡灼熱的光芒照耀在那片影子上。
這是一隊極長的隊伍,領頭的,正是坐在馬上,一襲黑色官服的安雅,這個人給遼國的軍士們帶去了無窮的噩夢。無數滿腔熱血的草原男兒慘死在她的刀劍下。
一種難以言表的蒼涼和壓迫感壓上了他們的心頭,似乎遠處的那個女人,隨時都可能笑着奪取你的生命。
一股子莊嚴巍峨的感覺,從她身後的城牆中散發出來。
官道之上,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蕭牧野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安雅。
京城到了…
禮樂起,雙方各自見禮,大魏的官員衣飾鮮明,十分華貴,遼國使團卻是車馬勞頓,不免顯得有些委頓,兩相比較,顯得十分明顯。
蕭牧野平靜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只是在介紹到自己的時候才微微點頭示意。
“參見遼主。”打斷蕭牧野思緒的正是安雅安大人。
蕭牧野將目光從遠處的城牆上收回來,說道:“你連皇上都不願說出口了麼?我遼國竟然貧弱至此?”
安雅微微一怔,輕聲說道:“倒也不是,我是大魏的子民,自然尊的只有我大魏的皇上,遼主遠來是客,豈有怠慢之理。”
她撫了袖子,從馬上下來,拱手行了一禮,“遼主不必謙虛,若非我行了這小人的伎倆,說不定今天站在這兒等着接見我朝大員的就是你了。”
她停頓了片刻,笑着說道:“但是我想,你是不會給我們大魏這樣一個偏安一隅的機會,不是麼?”
“自古成王敗寇,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還請安大人前面帶路吧。”蕭牧野情緒不由得有點低落。
安雅側過身子,讓他走在前面。突然她的耳中,聽到了前方的城樓上有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那是殺人的聲音,是人殺人的聲音。
她厲喝一聲,伸手去抓身旁的蕭牧野,遠處的衆人,隨着這一聲輕喝聲向外散去。
從那城牆上,一柄巨大的弩箭破空而來,挾着呼嘯之聲,穿過那匹馬的身體,將它活活的釘在了城門前的青石板中。
那馬兀自發出着驚人的嘶吼聲,四肢胡亂的掙扎着,大量的鮮血順着它的身體滴到青石板上,再流到安雅的腳邊,將黑色的靴子,染得更加的濃郁。
她的眉頭一皺,順着弩箭來的方向往城樓上看去。
京城的防禦歷來是最嚴密的,那四座威力驚人的弩,還是當年先祖皇上,爲了守衛京城而特設的,數十年來也沒用上過一次,今天居然動了,而且…
她眯起眼睛,冷凝的目光,刺得蕭牧野生疼,這要命的一擊,顯然不是出於守城將士們的手中。
她一手揚出了特製的煙火令向京中的守備旅示警。
自寧遠一戰後,這種煙火令就已經成了大魏軍隊的常規配置,專門用於突發情況時的報信。
另一手拔劍出鞘,然而她的反應雖然極快,一陣密密麻麻的聲音,還是從城牆上響了起來,這真是勾魂奪魄的美妙樂曲。
在這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弓箭,射向了蕭牧野的位置,尤其是那用來守城的巨大弩箭,更是挾着驚天的殺氣,掠奪着將士們的生命。
那些遼國的將士,自是不動聲色的拿出盾牌,將蕭牧野圍的密不透風。而安雅身後的那些人,自知今日出了這樣大的差池,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了,爲了不禍及家人,更是悍不畏死,用身體做了她的肉盾。
一時間,血花四濺,宛如人間地獄。
是何人,竟有如此的膽量,敢在京中對遼國的使團下手。
是何人,對他有這樣大的仇恨,要用攻城的手段來殺他一人。
究竟是何人,能有這樣的實力,在堂堂禁衛軍的眼皮子底下,策劃了這樣的一場好局。
“京兆尹是幹什麼吃的!”她暗暗怒喝道。但顯然這個時候並不是罵人的好時機。
她身邊的人自然是越來越少,已經不過十數人,堪堪能將她圍起來罷了。至於那些遼軍,雖然裝備齊全,傷亡不太嚴重,但卻是看好戲都來不及,怎麼會來救她。
她完全相信,若是她今日死在了他們的面前,這些人怕是連歡呼慶賀都來不及,巴不得舉手稱讚纔好。
真是,報應啊,殺的人太多了,今日終於輪到了她自己。
箭雨依然在紛飛,城門前一片慘呼聲,幸好爲了迎接使團的到來,一早就疏散了人羣,否則這樣的傷亡,怕是幾乎要抵得上一場小型的衝突戰了。
到處都是屍體,到處是斷箭,到處是死亡。
安雅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斃,急促的喘息了幾聲,整個人從地上彈了起來。
堅持,只要堅持到紀阿四出現,就是勝利。她的心中只餘下這一個念頭。
她腳尖點地,不敢停留半刻,身子一轉,強行踏上了城牆,以完全垂直的角落,直直向上衝去,驚得遼軍一陣驚呼。
嗖嗖,幾支細長而鋒利的弩箭,極快的向着她衝來,擦着她的鬢髮而過,其中的一支箭更是扎進了她的肩膀中。她看也不看那箭,任由鮮血流下,不顧城樓下的尖叫聲,向着城樓而去。
噗的一聲,她反手一撐,左腳用力,終於落在了城樓上。
危險沒有解除,這羣人既然能夠在無聲無息間拿下了城樓上所有的守城戰士,實力自然不能小覷。
她的面色愈加的平靜,平靜中帶着一絲冷血的嗜殺,只有穩住了她的心緒,纔有可能救下城樓下所殘餘的人。
反擊…
必須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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