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身上的傷口,猙獰而恐怖。兩道傷痕,幾乎貫穿了她的整個身體,即便是薛神醫,也不可能消除她身上所有的疤痕。
紀阿四的手撫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鼻中聞到濃郁的藥香,左手成拳,任由指甲劃過他的掌心,將他刺得有些生疼,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心頭的痛楚。
這樣的傷痕,這樣的大手筆,整個大魏,除了他自家的名劍山莊,放眼整個武林,都不會再有第二家了。
誰下的命令?
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那麼,他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暗道,玉染這是在做什麼?
“驚雲…”他輕聲喚道:“呆在這兒,寸步不離,以後你就跟着安雅,要是她再有什麼差池,你就不要來見我了。”
“莊主,夫人只是…”驚雲急着開口替玉染辯解道。
阿四不愈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們和夫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出生入死,這感情自然好的沒話說。但是…”
他話鋒一轉,指着牀上的安雅說道:“我從來不是個見色忘義的人,這你們都是知道的,傷及無辜,不是名劍山莊的所作所爲,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了朝政,此事決不能姑息。”
他嘩的一聲推開房門,卻呆立在門邊,邁不動步子,滿心滿腦的怒氣,竟是一點都發不出來。只見玉染去了滿頭的髮飾,披散着頭髮,穿了一身雪白的薄衫,赤着足站在門前。
看到他出來,玉染砰的跪下,膝蓋叩在磚地上的,聽得讓人感覺生疼。“請主上責罰。”玉染擡起手,寬大的袖子遮住了臉,只露出小半個額頭,阿四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的顫抖,雖是盛夏,但看到她光裸着的腳,還是有些不好受。
“主上?好像很多年都沒聽到玉染這麼稱呼他了。他知道他傷了她的心,可是他不是已經答應她了麼,只要她在一天,這莊主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更何況,那個女人性子那般決絕,根本不可能屈居人下,她爲何還要如此?”
“錯在哪裡?”紀阿四冷冷的問道。
“玉染不該派人阻擊安大人。”她沉聲答道。
“還有呢?”
“還有…”她一怔,不知如何開口。
他垂了袖子,低下頭看她:“你在江湖上沉浮多年,我以爲你應該懂得利害。你選在今日動手,不就是爲了撇清和這件事的關係麼?”
他甩開玉染想要拉她的手,厲聲呵斥道:“但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是不是要好好想清楚,倘若蕭牧野慘死當場,兩國戰事再起。我和安雅的心血浪費了,倒不是緊要的。但大魏數以萬計的將士,和手無寸鐵的百姓,難道都要爲你這個愚蠢的行爲負責任麼?”
紀阿四越說越是氣惱,一聲聲嘶聲力竭的吼叫,驚得玉染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有些發愣,記憶中的明軒從來都是溫文爾雅,不急不躁的,即便在江湖上人人說他冷血無情,但是她見到的他從來都沒有對她動過怒。
女人一旦鑽進了一個牛角尖裡,就很難再出來,不管這個女人是多麼的厲害都不能免俗。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脣,渾然不知脣上已經滲出了鮮血。現在的她只有一個想法,“都是那個女人害的,要不是她,我現在還和明軒好好的,都是你害的我。”
紀阿四伸出手,重重的說道:“把名劍山莊的令牌交出來。”他逼近她,迫使她必須擡頭看着他,他面色陰沉,由不得玉染猶疑。
她從腰間取出一枚小小的圓形玉石,上面雕着一隻雄鷹,鷹爪中握着一柄長劍,顯得很是突兀。
傳說名劍山莊的那柄名滿江湖的震山寶劍,正是由神鷹從空中擲來,這般怪異的圖騰,倒也頗有一番來歷。
“來人!”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半點波瀾,可玉染的心卻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紀阿四托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將她從地上拽起,說道:“你身體不好,莊子裡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呆在屋子裡好好養病吧。”
轉過身子,看着那幾位手下,下令道:“好好照顧夫人,若有下次,定斬不饒。”
說罷,甚至來不及看玉染一眼,更沒提起她赤足站在地上的事情,猛一擺手,示意身後的人儘快將玉染送回房間,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一人勸道:“夫人,莊主不是故意的,畢竟那個女人受了重傷,現在還昏迷不醒,否則絕對不會放任夫人不管的。”
“都是屬下無能,若是能一舉擊殺了那個安雅,也沒有現在的這些事情了。”
玉染苦笑了一聲,皺着好看的眉頭,輕聲說道:“不關你們的事,他的心不在我這,對我再好,又有什麼用?”說着,接過旁人遞過來的鞋子,慢慢的穿上,在院中站立了許久,才離開。
“你就這麼放過她了?”李智宸站在窗邊,看着玉染離去的身影問道。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麼,要不是她,我早就死過多少回了。”紀阿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也知道,玉染沒多少天好活了,放過她這一次吧。”
李智宸捏了窗框,指尖在木頭上劃過,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你能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我不能…”紀阿四回過身,望着牀上依然不省人事的安雅,輕聲說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她。”
“對不起有什麼用,別以爲寧遠之戰,只有你出了力。”李智宸拉過他的衣角,擦了擦手,接着說道:“要不是有她,大魏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皇上…”紀阿四收了玩笑之意,輕聲說道:“我們這麼幹真的能瞞天過海?”
“我不知道…”李智宸頹喪的說道:“只不過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你我都要有所覺悟。”
“沒有別的辦法了麼?”紀阿四的聲音顯得很頹廢,“我有些後悔,她明明可以很平靜的度過這一生,卻被你我逼到了這般的境地。將來要是知道了真相,還不得恨死我們。”
李智宸握緊了手指,沉聲說道:“她既是天命所歸,就必要承擔拯救天下的大任,這不是你我二人所能阻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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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竹繼續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