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殺雞儆猴
那個少年掙扎着,支支吾吾的想要說話,一張嘴,滿嘴的血沫順着下巴淌下來,可怖極了。本就襤褸的衣袍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鮮血,瞬間變成了血色。
安雅將沾了血的手指放到脣邊,伸出舌頭仔仔細細的舔了個乾淨,一揚手,冷冷的說道:“誰要救他,那就是和我過不去,和我過不去的,那就老老實實一邊呆着捱餓去吧。”
驚雲忙將這個人拉到一邊,任由他躺在平江縣的青石街道上自生自滅,倒也不怕他會跑了。傷成這樣,且是現下這樣的境地,他就算是跑了,又哪裡能活下來呢?
衆人再看向面前這個笑的輕柔的女子,就不由自主的帶了些許的懼意,尤其是平江縣中的百姓。如此的殺伐決斷,毫不留情,一點也不像他們所認識的那個趙家的表小姐。
有幾個人小聲的嘀咕了幾句,終是什麼話也沒敢大聲說。開玩笑,如今整個平江,除了她手上有糧食,就算是翻遍了整個縣城,怕是再也找不出一粒米。
反正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又不是自己,他們那是一點意見也沒有的。
“是,是,是。他這是咎由自取,敢得罪小姐,那是萬死難辭其咎的。”說着,那幾個原本跟在少年後面,或許還誓死效忠過的人,一邊對着安雅諂媚的笑着,一邊衝地上的“血人兒”踢了兩腳,不住的拍着胸脯,表着忠心。
安雅看了他們兩眼,似笑非笑的問道:“哦?這麼說,這個人你們都是不認識的?”
“不認識,當然不認識,像我們這種人,自然眼裡只能看到小姐絕美的身影。”他們急的連連搖頭,生怕她一個不高興,把自己也劃到了他的陣營裡。
餓兩天肚子事小,要是…
他們回想起安雅出手的那股子狠勁,渾身打了個寒顫,他們纔不要斷手斷腳的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到了黃泉路上,豈不是要被那些個孤魂野鬼活活的笑死。
少年不解而絕望的看着眼前這幾個,也曾觥籌交錯,豪言壯語,天下盡在我手的人,心中一聲接着一聲的發問:“爲什麼他們不救他?”
經此一事,施粥的隊伍越發的小心起來,雖然增加了許多人,但卻是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人們自發的排着隊伍,也不要那些漢子維持秩序,一個接着一個上前,領過救命的口糧,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他好像是餘杭郡守王善家的公子。”紀阿四站在安雅身邊,小聲說道:“王善只有這一個兒子,自然寶貝的緊。”
“那又如何?”安雅冷冷的反問道:“自家的孩子不知道教養,那就留給別人好好的教育吧。”
她看了一眼“王公子”,蹲下身子,望着他。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徹骨的恨意。
她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甜的有些膩人:“只不過留給別人教育的時候,下手可就沒輕沒重的了。一個不小心,就弄成這樣了,真是可惜。”已經三天了…
持續的不正常的高溫,曬得青石路面有些發燙,災民們都或坐或躺的倚在一處。連日的乾渴和飢餓讓他們長時間保持着一個姿勢,彷彿一動彈就會喪失掉殘存的那口活下去的精氣。
空氣中散發出的自然的腐爛味道,飄到安雅的鼻端,她皺了皺眉頭,使勁的咳嗽了兩聲,又吞了幾口唾液,好讓自己乾澀的喉嚨溼潤一些。
“鳳凰令都發出去三天了,軍方的人還沒有動靜。”她靠在車廂上,有氣無力的說道:“要是等糧食徹底吃完了…”
她又咳嗽了幾聲,這才接着說道:“恐怕第一個被分屍的人就該是我們了。”
紀阿四的脣上滿是乾裂的“溝壑”,他費盡的舔了舔嘴脣,笑着說道:“爲什麼說是第一個,有我在,怎麼也不可能讓你先倒下。”
她好笑的看着這個人,虧得這時候,他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她大笑着拍了拍手,說道:“也好,若是你我真被這些人殺了,變成鬼魅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長街的盡頭,那位躺在地上不知多久,一動不動的王公子突然掙扎着,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很多人耷拉着眼皮,震驚的看着他,“原來他還沒死啊!”互相看了一眼,渾濁的眼珠子轉了幾圈,終是不在意的低下了頭,自己都快活不了了,還管他做什麼?
也不知這王公子中了什麼邪,分明傷的那樣嚴重,手掌上被簪子洞穿的小小血洞,周圍早已佈滿了白色的蛆蟲。
一隻手臂晃悠悠的垂下來,顯然是斷了的,被安雅廢掉的下巴還掛在臉上,只連了一塊薄薄的皮膚,骨頭的形狀看的是異常清楚。
王公子費力的在廢墟中扒拉着,僅存的一隻完好的手臂不停的挖着,驚雲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要做什麼,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隨他去了。
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麼作爲?莊主現下正煩躁着,爲了這種小事打擾他,保不齊又是一通好罵,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驚雲看着這位王公子,雖然人品不好,但毅力着實驚人,連他也欽佩不已。可見什麼時候人爲了活着,那真真的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
他又看了王公子半晌,見他仍只是不動聲色的在廢墟中挖着,也不見個所以然,搖了搖頭,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突然間響起的咯吱咯吱的咀嚼聲,在這樣一個寂靜的街道上,越發的讓人毛骨悚然,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們,突地睜大了眼睛,不約而同的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驚雲詫異的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看王公子。
他正費力的吃着什麼,一口接着一口,嘴裡的還未完全嚥下去,又慌慌張張的將手中的東西往嘴裡塞,生怕被人搶了先。
那是什麼東西?驚雲有些好奇的往前走了幾步,這平江縣中難道還有剩下的糧食?不是連樹上的樹皮都被人扒了個精光,露出光禿禿的樹幹了麼?就連葉子都所剩無幾了,他竟還能找到吃的?
待他看清王公子手上拿着的東西,胃中猛地一陣噁心,硬是吐出了幾口酸水。要不是這幾日,真沒吃什麼東西,腹中空空,怕是早就已經吐了個天翻地覆。
王公子見到驚雲看他,依稀記得是那個女人身邊的人,忙不迭的將好容易刨出來的半截人手整個塞到了口中,嗆得他連連咳嗽,卻怎麼也捨不得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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