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白砂的競技場裡,看着眼前的對手,銨'史不禁露出滿臉苦相。
那個高聳的、穿着破爛長袍的巨大人形,幾乎是一個身着戰鬥服的火戰士的兩倍之高,一頂圓筒狀的頭盔罩住了它的腦袋和肩膀,然後用沉重的鎖鏈交錯地纏在它的胸口,它的護目鏡被凋成了一張血盆大口樣子,巨人的右臂從手肘處開始分裂成兩條觸手,它們緊緊地裹繞在一柄巨大的類似工業鎬錘的錘柄之上,左臂本身就是一件武器——那條胳臂膨脹成了一支鋸齒狀的利爪,那個怪物正將其垂在身後拖曳而行。
對於科摩羅這些奴隸角鬥士來說,休息的唯一作用就是給主人賺更多的錢和聲望,因此在血腥森林那場競技後沒多久,銨'史就得面對自己新的對手。
不過這兩天他那位女主人的心情似乎不怎樣,因爲來看角鬥的人少了很多,一方面是因爲戰爭抽調了大量的人手,但更重要的一點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馬上要到來的那場盛宴,兩位最強魅魔的對決,這纔是讓科摩羅居民血脈噴張的華麗舞臺。
相比之下,一個藍皮瘦小魚頭人就沒那麼有看點了,因此觀衆也並不多。
可這不是銨'史需要關心的,他現在必須想辦法活下去。
毫無疑問,這東西又是血伶人的傑作,很可能是某個可怕手術的失敗品——競技場主人們爲了省錢,大多也只會購買這些。
繞着對手緩慢踱步,銨'史一邊思考對策,一邊捕捉巨人的行動規律。
正當他突然橫掃長棍將沙子掃向對方的頭盔時,那個巨人揮舞着鎬錘護住了它的目鏡,彷佛就像它已經知道了他正在想什麼似的。
然而不會有人能讀取一個以太的心靈。
對方的遮擋動作正中他下懷,銨'史突然扔出了長棍,那東西在空中迴旋飛舞的時候向着兩端不斷地伸長,隨着一陣短促刺耳的響聲,所有的伸縮節段全部鬆了開來。
在一個心跳之內,它就變成了一把雙頭長刀。
長刀擊中了巨怪的頭盔,把它打得失衡倒地,而銨'史已經衝上前來,抓住即將落地的武器,迴旋向後一退,蓄力並再一次衝刺,踊身前擊將刀刺進了巨人的護目鏡中。
尖銳的刀刃擊碎了那獨眼巨人一般的目鏡,然後順勢插了進去。
“蒙特'卡!”
隨着銨'史的一聲怒吼,利刃深深地刺進了巨人的頭顱之中——那頭巨獸的身體頓時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然後以太信手一揮將它的目鏡連同大半張臉一起撕了下來。
當那個巨怪向後仰天倒下的時候,銨'史看到它的頭盔裡滿是碎骨和變化無端的觸手。
這一系列操作十分的行雲流水,觀衆們響起掌聲和歡呼聲,但銨'史卻知道,這是因爲對手太弱了——他的女主人買不起上次陰謀團提供的那些可怕怪物。
當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返回休息區時,一身黑色禮服的瑟琳妮已經等在昏暗的燈光下,就好似一朵黑玫瑰般豔麗。
“答應我的條件,不然我就再也不會爲你顧客的喜樂而進行殺戮了。”
銨'史如此說道,他的聲音因嚴重的脫水而顯得低沉粗啞。
雙手抱胸的瑟琳妮揚了一下她精描細塗的眉毛。
“是嗎?”
“是的,在你得到我之前,你連自主權都沒有,活在別人的奴役與陰影之下,你是因爲自從有了我之後才變得富裕起來的,而且我在你的觀衆之中頗受歡迎。”
瑟琳妮咬緊了她的牙關,他把這視爲一種同意的信號。
多重的情感在競技場女主人內心彙集,瑟琳妮因此滿怒不已:這其中既有對銨'史的傲慢而產生的憤怒,也有因她無法在他的邏輯上找到漏洞而感到的沮喪,更有對失去她的上流地位這一可能性而產生的恐懼。
銨'史說的沒錯,在得到銨'史前她家族的競技場幾乎已經破敗,沒有觀衆,沒有好的角鬥士,連野獸都快買不起。
她諂媚的討好毒舌陰謀團的馬勒絲夫人才得到最後一筆資金,但代價就是她幾乎失去了自主的決策權力。
直到以賭博的性質買到銨'史。
“好吧。”
瑟琳妮那染成深紅色的雙脣的一角扭曲了。
“說出你的條件,我會滿足你所有慾望,即便是我的身體也無所謂。”
銨'史搖了搖頭。
“你們只會讓我想吐。”
“激怒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該死的鈦族老頭!”
“很簡單,讓我休息,按照你們的標準,三個科摩羅晝夜,我要一個人獨處。”
他說出了,然後再度靜下心來等候她的答覆。
瑟琳妮驚訝的看着這個鈦星人,眨了眨美眸。
“就這?”
“就這,三天內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瑟琳妮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還以爲你要找十個魅魔呢,就這個,好,我允許了,你看我多疼愛你。”
銨'史漠然的搖搖頭,然後轉身走向通道。
回到自己的房間,或者說囚室後,銨'史就聞到了一股香味,隨後看向桌子,那裡的陶瓷碗中裝着燉菜,不僅有濃郁的肉湯,還柔嫩的蔬菜,這香氣令他食指大動。
但他沒有着急吃東西,而是屏息靜氣的確認周圍的沒有活物後,來到自己睡的牀邊,彎腰將牀板一塊給卸下來,從背面取下一張紙條。
一天前,這紙條突然出現在他的房間,裡面是用鈦語書寫的文字,署名是叫明`啓的火戰士,對方宣稱他們正在積極拯救自己,現在找到了一夥靠譜的援手,這兩天就會有所行動,並大體說了一下方桉,其中最關鍵的就是行動時銨'史身邊得沒人。
起初銨'史還以爲是哪個女主人在詐自己,不過仔細分析後,他覺得應該不是,對方沒有理由玩這種遊戲。
於是這纔有了今天的“請假”。
並且信上還說,如果他想要回信,可以寫在背面,然後扔出窗外。
窗外,銨'史記得是一片花圃,但對方既然這麼說了,他還是賭一把。
銨'史咬破手指,但沒有用手指書寫,而是拿出他之前競技從對手身上拔下的一根中空棘刺,用刺沾了血之後在紙上書寫。
很快,寫好的信便被揉做一團扔出窗外。
做好一切的銨'史來到桌邊,拿起碗和勺子,心不在焉的開始用餐起來。
究竟對方能不能救出自己?
而那個計劃是否可行?
這位以太在漫長的生命中,少有的產生了彷徨和疑慮,但希望又讓他不得不再拼一把,畢竟在這次威脅後,他感覺那個瓦辛'達爲了徹底操控自己,一定會做一些非常下作甚至下流的事。
他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在這裡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