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牧師已經徹底變成了另一個東西,變黑的皮膚完全脫落,猩紅的肌肉像融化的蠟一樣從伸展的骨頭上滴落下來,巨大的犄角帶着毀滅的氣息,手中緊握着一把鏽跡斑斑的血劍,但是臉上依舊戴着那個獵犬面具。
“恐虐的走狗!”
巴赫拉姆衝上祭壇,惡魔眨了一下不斷變化的眼睛,揮舞長劍刺向星際戰士。
但對方直接一劍將其打歪,隨後巴赫拉姆更是直接伸出手抓住了面具,面具在他強有力的握力下皺縮成了一團,然後膝蓋猛地一頂,直接在一陣爆裂聲中將惡魔砸進祭壇中。
灰髓開始起效,惡魔的身體逐漸瓦解。
巴赫拉姆的手指發力收緊,那面具被擠壓得不成樣子,連帶被捏碎的頭骨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呻吟。
“結束了。”
啪的一聲,前一刻還煞氣十足的惡魔,現在則瓦解成血淋淋的殘骸。
隨着最後的希望破滅,即便是最狂熱的恐虐信徒也崩潰了,他們開始不顧一切的逃命,卻無法逃過黑暗中的追捕者。
其中有一個女人從一開始就開溜了,隨着遠處廝殺的聲響被距離沖淡模糊,什麼信仰什麼諸神都被筋疲力盡的女人拋在腦後,她只想逃命,不只是爲了自己,還爲了微微隆起的腹中的生命。
她怨恨自己的丈夫選擇了這樣的道路,但這卻又是他們一家在飢寒交迫中唯一的活路,至少教會給了他們吃的和相對安全的居所。
地下通道的規模相當龐大,倉皇的逃竄與模糊的光線讓女人丟失了方向,她只能戰戰兢兢地邁出每一步,並警惕任何異動。
那些可怕的巨人已經把她嚇壞了,如果知道這就是神皇的懲戒,或許她也不會爲了幾口熱粥而如此。
但如果沒有那幾口熱粥,或許她早就死了,畢竟教會只要索取,從來不會給予。
忽然,她好像聽到了什麼,是微弱的呼吸聲,於是停下腳步。
“有人嗎?”
女人細語着,身體不住的打顫,灰色的衣衫已經被污水弄得髒兮兮的。
但期待中的回聲並未出現,黑暗彷彿吞噬了她喃喃而出的話語。
女人猶豫了,無邊的黑暗彷彿有了質量,遮擋住了雙眼,壓彎了脊背,無光的氣息變得愈發沉重,幾乎要將她壓潰。
踟躕幾步,女人胸中萌發了糟糕的感覺——擁她入懷的黑暗其實擁有着生命,它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無形的雙眼緊盯着他。
手臂與雙腿戰慄了起來,顫抖雙手緊握的匕首與胸膛處的鈕釦磕碰着,嗒嗒嗒嗒的聲響令人驚懼得洪亮。
女人知道,黑暗中有着什麼東西陪伴着她,自上古以來一直潛藏於人類神志底層的,對捕食者的恐懼正高聲尖叫着。
“對不起,我錯了,我只是想要活命.....我沒有背信,神皇啊,憐憫我,憐憫我的孩子。”
女人終於崩潰了,一邊哭泣着,一邊蹣跚地挪動了幾步,忽然突然拔腿就跑。
在那種逼命的威脅下,女人神奇的找到了一個隱秘的出口。
忽然,就在她推開那扇沉重的柵欄門時,黑暗變化了形狀。
一個龐大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了女人的面前,渾身上下籠罩着血光。
女人尖叫一聲跌坐在地,對方的身形是如此龐大可怖,銀灰色的動力甲上刻着閃電,猩紅的目鏡緊盯着女人滿是淚光的雙眸。
無法言表的極度恐懼瞬間擊潰了女人,她脫力癱倒,輕聲呻吟着。
“請不要....不要....”
“抱歉。”
巨人輕聲說着,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帶着無與倫比偉力的一招揮擊猛地落下——
“小夥子們乾的怎麼樣?”
“還行。”
行動結束後,巴赫拉姆在屠宰場外進行任務盤點,衛軍們正在清理戰場。
這次任務完美的達成了目標,沒有一個邪教徒逃脫,唯一的意外就是在戰鬥過程中,意外有一批難民闖入了戰場邊緣,他們是因爲巢都暴動而失去家園的底巢居民,因爲飢餓因此打算來此地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撿到一些殘羹冷炙。
然而他們沒有找到食物,卻成爲了守在外圍的新兵們的獵物。
那數十具屍首正橫七豎八地堆在一起,即將被焚燒,因爲長期的動亂和壓榨,他們的身體個個骨瘦如柴,就如同真正的柴薪一般。
巴赫拉姆知道這不是新兵們的錯,因爲是他下的命令,消滅一切試圖逃離戰場和靠近戰場的人。
雖然這可以說是很輕微的誤殺,可他還是無法把他們的慘死的面容徹底從腦中抹除。
但這就是戰爭。
收拾好心情,巴赫拉姆看向戰鬥簡報最後,卻意外看到了一行字。
“有個新兵放跑了敵人?”
雙手抱胸的薩布林點點頭。
“嗯,不過還好被路上的衛軍逮住了,剛剛交給我們。”
“把他們都叫來。”
很快,所有新兵被被召集到了巴赫拉姆面前,總計50名新兵,先前執行過廢船任務已經讓他們具備了一定的戰士氣質,但還遠遠不夠。
“C小隊的博班·哈斯,出列!”
巴赫拉姆口令一出,一名新兵猛地挺直身體,雙手緊貼大腿兩側,頭微微仰起,然後踏出隊列。
他看起來還顯得有些稚嫩,頭上留着寸發,在老兵們的注視下,下意識的想要低下頭,但又馬上阻止了自己。
巴赫拉姆揮了揮手上的數據板,對他說道:
“爲什麼放跑那個邪教徒?”
新兵緊抿着嘴脣,沒有馬上回答,李林頓時不耐的大吼起來。
“白癡!問你話呢!”
“報告長官!因爲我下不了手!”
此話一出,所有戰士的目光都下意識的側向他,大多帶着蔑視,只有和他同隊的人顯得十分無奈。
巴赫拉姆卻忽然一笑,接着往後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巨大的金屬彈藥箱上。
“哈斯,我不問你這樣想的原因,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明白這樣做的後果?”
“報告長官!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薩布林頓時呵斥起來。
“你失職了!你知道在戰場上失職多麼可怕嗎!?你的兄弟信任你,把生命交給你,把背後交給你,而你任何失職的舉動,都可能會害死他們!如果那不是一個普通邪教徒,而是一個頭目呢?甚至是一個僞裝的惡魔呢?如果我們現在身處敵後,你卻放跑了一個報信者,那就可能會引來大股敵人,讓你的兄弟爲你那可笑的慈悲心付出血的代價!”
巴赫拉姆笑着壓了壓手,示意薩布林先別激動。
隨後他看向這名新兵。
“哈斯,我記得你是一個非常遵守紀律而且總是努力將任務做的很完美的人,因此我相信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行爲的後果,但你還是這麼做了,我猜你的憐憫之心不僅僅是因爲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更因爲她懷孕了?”
說着,巴赫拉姆看向其他新兵。
“大家覺得,哈斯做錯了嗎?”
“錯了!”
隊列發出整齊的回答,甚至讓遠處的衛軍們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被軍官們呵斥着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