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儼笑着,“皇上所言極是,是老臣的結論下早了。”
李朔瞧了李勳一眼,“皇兄的棋藝本就非常人可及,臣弟一直出征在外,棋藝早就生疏了。也難怪老太師一眼定輸贏,這不明擺着的事兒嗎?”
“老五太客氣了。”李勳笑了笑,“人總有防不住的時候,難免會思慮不周,顧此失彼。”
一字落定,李朔還是輸了。
他下得一手臭棋,若不是爲了偶爾能陪桑榆解悶,他纔不屑倒騰這些。策馬疆場,沙場佈局,比這黑白棋子的紙上談兵要痛快得多。
袁成在外頭喊,約莫是有事。
李勳起身離開,留下李朔與林儼二人。
皇帝走了,兩個臣子便少了些許忌諱,但這朝堂爲臣,終是人心隔肚皮。
“郡主和親,還真是讓老夫沒想到。”林儼坐定。
李朔面不改色,“料不到的才叫意外,都在意料之中可就沒那麼驚喜了。”
林儼點點頭,“晉王殿下這話說的也在理。”
“早前還以爲秦家或者林家能得了郡主,誰知道教那大梁的蠻子佔了便宜。這皇家的顏面終是要緊的,連太后都沒吭聲,誰又能多說什麼呢?”李朔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棋子。
心頭尋思着,這墨玉和白玉的打磨得極是圓潤,摸在手裡的感覺也不錯。
林儼輕嘆,“郡主和親倒也不是壞事,對於大梁和大齊的邦交都是有好處的,只是殿下難道沒想過,這弋陽郡主早前……”
李朔手心捏緊了棋子,“你是說郡主與本王之事?”
“若然從中作梗,殿下可知後果如何?”林儼盯着他。
李朔笑得涼涼的,“她還能翻了天去?來日大齊江山穩固,若是大梁破壞協議舉兵來犯,本王何懼之有?大不了披甲上陣,這馳騁沙場也不是頭一回。”
林儼點點頭,“王爺這樣言說,那老夫也無話可說。但願這郡主不會做什麼傻事,莫要來日後悔。”
“郡主雖然刁蠻,但於大是大非跟前還是能分辨輕重的,老太師放心便是。”李朔將棋子收回棋盒之中,“對了太師,賢妃娘娘之事你就沒有半點懷疑嗎?”
林儼頓了頓,“此事有皇上全權做主。”
“是嗎?”李朔也不擡頭,顧自收攏着棋子歸入棋盒,他打定主意要帶着這副棋子。反正李勳不差這點東西,他正好借花獻佛。
林儼苦笑,“殿下不信?”
“老太師跟着先帝多久了?”李朔問。
林儼面露難色,“一輩子了。”
“那您是看着太后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以太師之見,太后娘娘是這般不小心的人嗎?”李朔脣角微揚,笑得有些嘲諷。
須臾,他斂了面上情緒,收好了棋盒,這才安然靜坐。
期間,林儼一直沒吭聲。
太后是什麼人,林儼不會不知道。
就算太后想要除掉林玉姝肚子裡的皇子,也不可能傻到把毒燕窩放在自己的向陽宮裡,等着皇帝來搜,等着被皇帝發難。
這件事的背後,定有隱情。
李朔想得到,林儼這老狐狸更是心知肚明。只是大傢伙誰都不想放在明面上說,有些東西事關利益,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個皇嗣,說到底也只是爭權奪利的工具罷了!
皇帝后宮三千,從不缺爲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更不缺皇嗣。
“老夫知道晉王殿下的意思,只是這事兒沒證據,誰也不敢亂說。”林儼面露愁容,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叫人看着還真像那麼回事。
“這賢妃宮裡的掌事姑姑好像叫林慧吧!”李朔嘬了一下嘴,“聽說是前朝雲華公主的乳母。”
林儼沒吭聲,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朔,“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前朝餘孽,林太師覺得本王說的是什麼意思呢?”李朔站起身來,冷然而立,“這前朝餘孽在臨安宮裡自由行走,難免不安好心。”
“賢妃乃是太師的掌上明珠,想必也捨不得把自家的掌上明珠放在狼嘴裡吧?今兒是小產,明兒是什麼可就不一定了,太師就這樣放心把賢妃交到一個前朝餘孽的手裡?”
深吸一口氣,李朔眸色沉沉。
林儼忽然意識到,李朔動了殺機。
小時候這李家的四兄弟都是林儼教授,後來李勳被送入京城成了質子,剩下的三人還在林儼門下。所以李家四兄弟除了離開的李勳之外,其他三人的秉性如何,林儼還算摸得清楚。
“這宮裡頭的事兒,皇上心裡最清楚,如今連皇上都不言語,想必另有打算吧!”林儼將事兒推在了李勳身上,“老夫覺得晉王殿下不該操心這宮裡的事兒,而是該想一想這宮外的風光。”
李朔眸光無溫,微微斂眸,不叫林儼看清楚自己的真是神色,“這宮外無外乎雍王,太師想說什麼儘管直言便是,本王聽得起。”
林儼道,“王爺府中的蘇嫺死而復生,卻是經由雍王和太后之手送回來的,殿下難道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嗎?”
“不過是個小女子罷了!若是有懷疑,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就罷了!”李朔算是聽明白了,林儼這是轉了話題,卻在無形中保護了林慧的周全。
看樣子桑榆的推論是正確的,這林儼和林慧之間,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屋子裡突然靜了下來,只剩下林儼低低的咳嗽聲,略略打破了這令人尷尬的寂靜。
李朔乾笑兩聲,這笑聲讓林儼的眉心微微擰起,然後下意識的撫着自己的鬍子,保持了沉默。
延辛在外頭行禮,“殿下!”
李朔起身,朝着林太師拱手,轉身走出了殿門。
“何事?”李朔邊走邊問。
延辛環顧四周,俄而在李朔的耳畔低語了一番。
“當真?”李朔眉心緊蹙。
“是!”延辛點頭,“如今就等着人贓並獲。”
李朔冷了眉目,“沒想到這一番大局,竟是爲了這樣。”頓了頓,李朔略顯擔慮,“桑榆何在?”
“殿下放心,康嬪娘娘早就接了側妃去攏月閣歇着。”延辛急忙應道。
“仔細着,別教她與皇上單獨碰面。”李朔留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延辛一怔,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