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便相當於將罪責推到了皇后身上.秦素月畢竟也是中宮皇后.怎容區區一個答應指控於她.當即便冷冷道:“你自然是要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本宮是曾賜予你這香.卻不想竟叫你生出了借刀殺人的念頭.”
“這香裡原本有沒有麝香.只須查查全答應身上有無用過麝香的痕跡便知了.”德姬一雙細長的貓眼掃過殿上女子蒼白的臉.饒有興趣似的從旁提議.
豈料皇后卻如同談虎色變.驟然瞪圓雙目.語氣森冷道:“若是有害人之心.故意在自己身上留下用香痕跡也並非不可能.畢竟身爲答應若欲殘害正三品修容的話.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裕灝也不顧及皇后顏面.他目光如劍.落在他人身上便彷彿能貫穿這個人的靈魂一般.他皺了皺眉.簡短道:“方海山.查.”
方海山聞言也不敢有一刻耽擱.只得上前一步.對着面無血色的全答應道一句:“小主.得罪了.”
豈料那女子卻是搖着頭向後退了一大步.她雙手死死抓着衣襟.似要面對什麼極爲可怖的東西一般.她擡頭看了一眼天子.終於深吸一口氣道:“不必了.嬪妾沒有用過這香.”
幾乎是在同時.秦素月拍案而起.那一下極爲用力.震得她虎口都青紅一片.“來人.全答應殘害皇子.意圖嫁禍本宮.其罪當誅.給本宮拖下去亂棍打死.”她盛怒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黠.雖是轉瞬即逝.然而仍是穩穩地映入了玉衍眼中.殿外旋即便有侍衛聞訊而入.拖着哭喊不止的女子向外走去.皇后見裕灝並未阻攔.如白蠟一般慘無人色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生氣.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殿下之人.隱隱竟有了笑意.
“且慢.”
便是在這時.忽然有人開口制止.皇后順勢望去.一雙修長的眸子裡除了陰狠.還有微微詫異:“怎麼.雲屏夫人也意圖包容兇犯.”
雲屏夫人徐徐起身.面上是一貫的謙和之色:“臣妾不敢.只是全答應自入宮來一向安分守己.也不曾與昭修容發生過什麼口角.因此臣妾是想這其中會不會另有隱情.”
“夫人好一副慈悲心腸.”慶順儀忽然開口.胭脂撲面的容顏上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只是平日裡再乖巧的人也有糊塗犯錯的時候.這種事情娘娘該是最清楚不過了吧.”她口中所指的自然是借郡主陷害玉衍一事.雲屏夫人雖已貴爲夫人.不同往昔.但這或許永遠是她心中的一個死結.如今被人當中揭開傷疤.難免不會有幾分驚慌失措.她無助地看了看身邊玉衍一眼.相比之下.玉衍卻悠然的多.
她彷彿根本沒在聽慶順儀說話.只是兀自蓄滿一杯歲寒鬆茶.放在鼻尖輕嗅那滿滿的清香.玉衍並未擡頭.只是淡淡道:“妹妹當真對皇后娘娘忠心耿耿.聽說妹妹也姓秦.這一家人就是不一樣.”
慶順儀的臉色驟然一變.卻是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嬪妾還當娘娘要說什麼.這……”
“皇上.”玉衍放了茶盞.聲音略有緩和.“若真是全答應所爲.當衆問清楚也好.”
裕灝終於點頭默許.侍衛才重新架着冷汗津津的全答應上殿來.那女子經了這一折騰.便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似的.然而她擡頭望向皇后之時.瞪大的眼睛卻再不似方纔一般空洞.那望不盡的瞳孔深處.似有什麼蟄伏在裡面蠢蠢欲動.玉衍很熟悉.那是被稱作仇恨的東西.
“你要說什麼便在這裡說清楚.”玉衍口氣並不和善.甚至是有幾分苛責之意的.“若意圖以下犯上.你的下場只會更慘.”
全答應鄭重磕了一頭.便道:“那百嫣香並非是因嬪妾動過什麼手腳自己纔不肯用.而是根本尋不到可以用的機會.初得此香時.趙貴人曾憑此大受皇上寵愛.她便不許嬪妾再與她一樣用香.這珍奇的香料也被奪走.趙貴人被禁之後.嬪妾纔有機會從她手中要回此物.豈止那日昭修容的宮人不知從哪裡得知此消息.硬要拿走.嬪妾無奈纔會忍痛割愛.誰想……”她頓了一頓.伸手摸去眼中一層淚霧.“皇上一見便知.那香並沒有過多使用的痕跡.”
方海山聽罷亦道:“確實.那瓶子裡的東西有乾涸的跡象.可見是放置過一段時間了.”
全答應說的真切.且所提之事也確實像趙貴人那樣的性子做出來的.衆人一時也是半信半疑.
“照你這麼說……”德姬換了一個舒適的坐姿.意味深長道.“莫不是趙貴人有孕之時.這裡面便被下了麝香.”
“越發荒唐了.”皇后泠然開口.眼神冰冷刺骨.“本宮若有心害趙貴人.她還會誕下芙蕖公主麼.”
“放肆.”玉衍也似氣急.再不去看殿上所跪女子.她一手緊緊按壓着太陽穴.彷彿極爲疲憊一般.“是誰教給你這些話.讓你在衆人面前信口雌黃.”
全答應見無人信她.不免有些急躁不安.立直身子哀求道:“嬪妾不敢說謊.至於趙貴人的胎象究竟如何.嬪妾當真不知啊.”她說罷便央求似的看向雲屏夫人.哭泣道.“夫人若肯信嬪妾.求求您說服皇上召趙貴人前來.”
雲屏夫人面露少許爲難之色.試探道:“也的確只有問過趙貴人才……”
“朕不想見她.”雖是簡短一句話.卻不難看出裕灝的厭惡之色.大殿一時重歸寂靜.只聞全答應嚶嚶啜泣之聲.秦素月臉色此時早已陰雲密佈.卻礙於衆人都在.強忍着按捺不發.玉衍一向知道裕灝脾氣.便也不多勸說.當茶盞見底之時.才聽座上之人重重嘆了一口氣道:“算了.姑且傳她上來吧.”
衆人皆認定趙貴人早已瘋癲.因此當見她容妝整潔地上殿之時都不免吃了一驚.趙貴人着一身蘇青的棉布裙.不加任何粉飾.許是這半年的折磨讓她失去了青春的氣息.她深陷下去的兩頰透出一種瀕死的氣息.便是毫無醫術的人也不難看出她時日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