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會變的,本宮怎麼敢確定,到時瑾貴妃不會反悔,殺人滅口?與其死的不明不白,倒不如在這後宮享受榮華富貴不是?”言昭面色未變,細碎的冷芒透過冰凍琉璃般的眸子迸射而出,勾起的脣角帶着冷笑,暗自較着勁。
王瑾細碎的眸光淡淡的凝視着她,隨即嘴角緩緩展露笑靨,言昭既然沒有拒絕,就表示這事她應下了,連着幾日提着的心,終是可以落下一半。
她勾脣一笑,轉而別移開了視線,兩人各自眺望着前方,不再有任何交流。
祭祀臺下,望過去則是黑壓壓的一片,滿朝文武都早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整齊的排成兩排,從臺下往臺上望去,自是有二十餘丈的高度,其間的寒玉石階,也是有一百來級,燃着的瑞火越燒越旺,也預示着雲戈的來年,越發的興盛不衰。
宇文皓一身明黃色朝服,胸前九爪金龍含着一顆紅色的琉璃珠飛騰在祥雲中,一雙龍眼銳利如寶,一如帝王的威儀,無人敢於挑戰,渾身散發着與生俱來的華貴威儀,身材挺拔頎長,如墨的黑眸正視前方,竟是無可挑剔的完美,風姿卓絕。
他的身側,迎風而立的女子,同樣一身鵝黃色羅裙,頭戴金色鳳冠,兩側還以金步搖點綴,斜插入發,額前垂下的一個飽滿紅珠,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在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峨眉輕掃,眼角含笑,竟是獨具帝后的威儀。
韓氏端坐着,凝視下,眼角不由露出幾絲滿意之色,臉上的神情也隨着柔和了些許,蘇秋站在一側,看着,眉眼也染了笑意。
至於其他幾位主子,自是各懷心思,有不甘,有嫉妒的,可誰讓韓家權勢傾天,卻也無可奈何。
言昭的眸中劃過一絲異色,盈盈望去,攜手而立的兩人,同樣的一身明黃,說不出的和諧,炫耀奪目,但不炙熱,刺眼。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一旁的男人,如此的距離,看不清他俊逸的臉龐上是何種的神情,然而不難想象,斜飛入鬢的濃眉定是微微擰着,完美無瑕的五官已然
散發着一股剛毅的冷冽氣息,未知添了抹危險的凜然。
如此的陣勢,她思緒不禁飛揚,盡是想起冊封當日,他寬厚的大掌緊握自己的右手,一步步牽引着自己往石階上走,腳下的步子,邁得堅定決然,彷如他的誓言,堅不可摧。
可如今,他的手依然握着一雙手,但卻非她的,站在他身側的,也不再是她。
帝后錦瑟和諧,琴簫合鳴,竟是說不出的登對。
言昭的眸底不由流過一絲暗流,黯淡的神色竟有幾分黯然傷神。當真是她糊塗了,不過是附身於這具身子一段時日,竟是忘了,帝王家的寡情,已然不是一日兩日。
宇文皓,他是雲戈的皇,更是擁有者侵吞山河的野心,如此的帝王,怎會有情,如此擁有雄心壯志的男人,豈會安於青山綠水的閒散人生。
她此刻所擁有的這些,榮華富貴,龍寵不衰,不過是過眼雲煙般虛幻的假象,假以時日,當他厭煩了,當他的江山和她受到抉擇的時候,言昭可以想象,他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萬里江山。
想着想着,她不由覺着自己可悲,替夏雅可悲。
亦是可嘆!嘆息過於安逸的日子過久了,竟是忘了危機的存在,嘆息歲月年華的翻飛,敵不過手中的權勢。
這麼一想,她越發堅定了自己離去的心。
她凝望着天空,碧藍如洗的天際,她彷彿再次看到了夏雅,她對着自己莞爾一笑,笑容中有着苦澀,有着辛酸,但更多的則是釋然,彷彿她在無聲的告訴自己,她放下了,在那,她過得很好。
“請皇上三思!”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上空,黑壓壓的人羣隨即齊齊跪下,個個低垂着腦袋,彎着的背脊卻是挺直。
言昭的思緒,不禁被拉了回來,眸光順勢望去,下方的文武百官已是跪了一地,就連宇文允和顧晟都跟着跪了下去,而祭祀臺上,宇文皓已領着韓嫣祭奠了雲戈的先祖,其儀式,更像是一場辭別。
驀然,韓嫣優雅的身段也隨之在他身側跪下
,態度不卑不亢,額前的玉珠隨着她的下跪而晃動,纖柔的體態竟散發着英姿颯爽的豪情:“皇上,事關重大,還請您三思!”
轉瞬的變化,讓坐着的各宮主子面色也跟着一變,王瑾的神色倏然蒼白,可也僅是一瞬,隨即目光灼灼的凝望着臺上的男子。
言昭雖早有準備,可也不免心驚,餘光下意識的往太后的方向望去,雍容華貴的尊榮也是難得一見的失態,眸底隱隱閃現滔天的怒光,想必,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竭力勸說,可最終,宇文皓依舊是執意親征。
那一襲明黃,耀了全場,更是代表着至高無上的權利,此刻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腳下的子民,亦是朝臣,面色陰鬱到了極致,隱忍的怒意,幻化成千年的寒冰,凝在眉宇間。
“朕心意已決,諸位愛卿勿在多言。”他低沉的嗓音,好似冬日的寒風,從遠處漸漸吹近,凍徹入骨。
言昭的耳邊,是他器宇軒昂的陳述,眼眸中,是他宛若神袛般屹立於天地的昂然身影,天地萬物,在這一刻瞬間黯然失色。
她長睫撲閃,濃密的睫毛顫顫的隱去眸底那瞬間侵染的冷冽精光,轉瞬歸爲平靜。
只是那一眼,卻恰好落入韓氏向她投去的目光,如炬的視線自成威嚴,重新審視般的在她身上來回遊移,心思翻飛,暗琢,對她面前的這位言昭儀,開始重新考量。
“主子,那些大臣到這會還跪着呢。”冬雪剛進門,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關於依然跪在祭祀臺前的文武百官。
屋內暖暖的霧氣繚繞着,帶起淡淡的清香,言昭端着茶盞,茶蓋輕叩杯沿,瓷器相碰,發出細微的聲響,一下下,一如輕叩在人的心絃之上,帶着幾分捉摸不定的漂浮感。
內室的溫暖如春,和外邊的嚴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尤其是到了現在的時段,白晝氣溫相差尤爲明顯,臨近晌午,即便是穿一件單衣,都不會覺着寒冷,可到了清晨和傍晚,溫度便驟降,穿着厚厚的棉襖,都還覺着有絲絲的涼意滲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