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
甄平樂大叫着醒來,天還沒亮。
室內閃爍着微弱的燈光,是周嬤嬤睡覺的時候忘記把蠟燭熄滅,正跳動着一暗一明的火焰,那種搖擺不定的晃動讓甄平樂想到她自己身如浮萍,一時有些怔忪。
她也睡不着,索性穿好鞋襪下榻。周嬤嬤值夜,多番勞累睡得很熟,甄平樂不忍心吵醒她,於是繫上披風,一個人靜悄悄走出院子,不知不覺來到梅林。
樹枝凌亂,周遭靜謐。
甄平樂揉着額頭坐在涼亭,半夜靜悄悄的只聞風聲,淒涼的感覺甚至有些恐怖。
甄平樂就是在這種場景下再見到了曲賀天。她明明閉上眼睛的時候周圍都只有她一個人,可是一張開眼睛那張噩夢般的面孔便笑意盈盈的呈現在眼前,還不待曲賀天說些什麼,甄平樂大驚失色。一口氣沒喘上來,她捂着胸口站起來想跑,眼前一黑卻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內室,甄平樂猛地坐了起來,驚詫的四周尋覓,一番查探之後她後怕的拍着胸口,喃喃自語:“太好了,太好了!原來那些都只是做夢,只是做惡夢了,別怕……”
自言自語,像是這般告訴她那顆不安定的心,就真的能讓她不再感到害怕。
周嬤嬤聽聞動靜敲門進來,手裡擡着臉盆和熱水,這是給甄平樂洗漱用的。
回頭見到甄平樂滿臉是汗的坐在牀上,周嬤嬤擔憂的坐在牀沿,觸碰甄平樂額頭的溫度,道:“這又是怎麼了?昨晚就一直說夢話,怎麼現在還不見好?”
一聽到周嬤嬤說她昨晚說夢話,甄平樂更加確定她見到的曲賀天都是夢裡出來的,不會是真的遇見了,於是心裡放鬆些許,自己動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可能是昨天的事情被嚇到了,所以晚上睡覺有些不安穩。”
其實昨天的事情比起曲賀天的恐怖根本不算什麼,但是甄平樂害怕周嬤嬤看出些什麼追根問底,只好一句話就堵上週嬤嬤的嘴。
果然周嬤嬤沒多想,一臉哀慼的說道:“你說王爺這是怎麼了,先前走的時候還不是這種性子,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反倒更暴躁了?”
甄平樂沒覺得她那個父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也可能是上輩子很多年沒見面,這輩子記憶不是很清晰,她覺得她只被打了一巴掌還算是懲罰輕了,不然像她這種大逆不道的女兒,別的世家不是交由族長處置,就是要給活活打死。而小輩犯錯被交給族長的,多半懲罰比活活打死還要可怖。
甄平樂有些慶幸的玩笑道:“我覺得挺好的,要不是知道父王一直不喜我和平安,我還以爲他是在繼王妃面前給我免罪呢。”
蜀南王先動手處罰了甄平樂,鬧得越大越好,那就能堵住繼王妃的嘴了。
周嬤嬤一想也是這樣,剛擡頭眼神發亮的想要附和,就看見甄平樂好笑的對着她又說道:“不過,如果父王也知道用這樣曲折的辦法保護我,那我和平安就不會受那麼多罪了。”
周嬤嬤難過的說道:“也不能這麼說,或許是王爺終於想清楚了呢。”
甄平樂搖搖頭,道:“不會,我的父王我最瞭解,在他的心裡只有他自己才最重要,其他人都不值一提,他是一個自私的男人。”
“大小姐……”
“咳咳……”
門外傳來猛烈的咳嗽聲,打斷周嬤嬤未說出口的話。
一聽見這個聲音甄平樂就是一愣,周嬤嬤看了一眼甄平樂,趕緊起身去開門。
甄平樂呆呆的坐在牀上沒動,望着牀頭的枯枝發呆。那還是梅花最鮮豔的時候甄平樂到西苑採摘回來的,去了田莊三天回來,沒想到最後的梅花也枯萎了,任何美好都經不起時間的磋磨,要消失的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它們離開。
周嬤嬤不知道與蜀南王說了什麼,總之兩人應該去了正房說的,甄平樂坐在內室的牀上什麼也聽不見。
周嬤嬤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也不壞,不過也沒那麼多話了,可能之前兩人的話被蜀南王聽了去,周嬤嬤還是意識到不安全,有些話不能那麼直接的說出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萬一被曲解了就不好了。
甄平樂臉色懨懨,可能是昨晚做噩夢的後遺症,她總覺得渾身沒力氣,於是周嬤嬤不說話她也安靜下來,等收拾好了,周嬤嬤說要去給蜀南王請安,甄平樂還奇怪的看了周嬤嬤一眼。
難道王爺沒聽見她說的那些涼薄的話?叫她過去是還要懲罰她,或者又是繼王妃出了新的幺蛾子?
甄平樂不置可否,隨意點點頭由着周嬤嬤打扮。
紫煙紫鶯這日來的有些遲,但是一眼可以看出來不是剛醒過來的樣子。沒見到初春,也不知道這丫頭現在還活着沒有?
甄平樂看出來紫煙有話要說,即便周嬤嬤很不樂意她單獨把紫煙拉倒一邊,甄平樂還是強行帶着紫煙來到內室,周嬤嬤只能和紫鶯守在門外。
甄平樂玩着袖口的圖案,頭也不擡道:“說吧,王爺早上是不是找你們訓過話了?”
紫煙驚愕的張着嘴,撓了撓下巴道:“大小姐是怎麼猜出來的,怎麼不是繼王妃找奴婢去訓話呢?”
甄平樂諷刺的笑了笑,擡頭看見紫煙滿臉的狐疑,有些獄卒的說道:“你還不明白繼王妃的性子,只要在王爺面前,她永遠是端莊得體的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做出訓斥嫡女丫鬟這種手伸太長的事情,會讓王爺不喜歡的。”
紫煙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哦。”
甄平樂見她是真的不懂,有些欣慰,有些擔憂,道:“以後你還要接觸很多的人,如果不是真心對你好的,你千萬不要託付真心,他們會哄着你給人賣命,卻口口聲聲稱爲了你好,爲了所有人好。如果可以的話,你以後只爲了你自己好就行了,千萬不要爲了別人做出後悔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