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落定
蕉娘帶着明蘭和明期,將銀子稱了,喚了衛進來,讓他幫着去寶丰銀樓兌了銀錁子。
“騰挪個箱籠出來。”蕉娘小心翼翼的指揮着青竹和紅梅擺放朝廷賜的誥命夫人的品裝,“擺去後院裡頭,仔細鎖好了,隔個十來日拿出來吹吹風。”
青竹和紅梅抿脣直笑,點頭道:“蕉娘,您說了好幾遍了,我們都記住了。”
“記住了也得說。”蕉娘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日她盼了許久,今兒突然來了就覺得滿心裡高興舒坦,“等衛進回來,你們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咱們奶奶要打賞呢。”
幾個丫頭連連應是,青青拉着蕉娘問道:“蕉娘,要不要回侯府報個信,和二夫人和幾位舅爺舅奶奶說一聲?”
蓉卿失笑,點着青青的額頭道:“成,你回去跑一趟吧。”青青眼睛一亮,點着頭道,“奴婢這就回去。”說完撒了腿就跑了出去。
蕉娘看着青青滿臉的無奈,這都十一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隨她去吧。”蓉卿笑挽着蕉孃的手,“晚上我和五爺在老太君那邊用飯,你拿着銀子去廚房,加幾個菜你們自己在房裡用。”涼國公府各房都有廚房,每個月月頭結算上個月的開支,都是有定例的,蓉卿這邊自是跟着齊瑞信那邊,所以吃食一律也是從那邊領過來。
她們院子裡也有小廚房,但只能燒水或是蒸個糕點,起油煙開火是不能夠的。
“好。”蕉娘也不客氣,說着想到了陪房的事兒,“還在等着您見一見,您看什麼時候合適,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蓉卿有三房陪房,一房是從永平府跟來的,另外兩房則是後進侯府的,雖不算熟絡但也都是老實本分的。
“我記着這個事兒呢,我看不如後天吧,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先把他們安排好了。”明天齊宵要去衙門應卯,她一個在家裡也閒了下來,不如抽空把陪房這莊子裡的事情處理一下。
“我下午讓人去通知他們。”蕉娘說着微頓,又道,“還有新買的幾處田莊,明兒我把單子拿出來,您也過過目!”
蘇氏二房的莊子都在永平,應天附近的都是大房的,兩邊早分了家,蓉卿這邊新嫁,作嫁妝的莊子也都是新添着買的,她和蕉娘都不大瞭解各處的境況。
下午衛進回來,蓉卿和房裡的幾個丫頭,把銀錁子分一分,一些有頭面的管事媽媽和各房一等的大丫頭,就每人四分的銀錁子,其餘的則是三兩百的大錢。
“擡到老太君那邊去吧。”蓉卿吩咐幾個婆子,“路上小心些。”
幾個婆子應是,明蘭和明期跟着去了老太君那邊。
蓉卿換了衣裳,問青竹:“五爺回來了嗎?”青竹點點頭,“像是去了四爺那邊。”
蓉卿哦一聲,在房裡把剩下的幾個箱籠跟青竹清理出來,青竹指着一箱子的字畫和玉器道:“這些東西,奴婢看不如擺在後院吧?!”蓉卿房裡的東西,在她進來時就已經擺放好了,蓉卿仔細看來看,都是些上好的官窯,她擰了眉頭道,“你待會兒去看看,這樣的東西還有多少,回頭仔細上了冊。”
青竹點頭應是,想到院子後頭的庫房放了許多東西,就小心的問道:“奶奶,奴婢想着這邊人多手亂的,要不然送去新府裡放着?那邊空着房子又大。”
“再等等吧。”蓉卿嘆了口氣,回道,“這會兒大家都看着我們呢,若是我們將箱籠都搬去那邊,豈不是要惹人閒話。”
青竹想想覺得蓉卿說的在理,笑着道:“還是奶奶想的周到。”就蹲下身仔細點了東西,喊了婆子進來擡去了後院。
齊宵大步走了進來,蓉卿笑着迎過去,問道:“汪公公走了?”齊宵牽着她的手在桌邊坐下,回道,“嗯,坐了一刻就走了。方纔四哥來尋我,我去隔壁坐了坐。”
“四哥找你可是有什麼事?”蓉卿提了茶壺給他泄了杯茶遞過去,齊宵接在手裡,含着笑意看她,“四哥想了兩日,說他閒在家中也無事,不如辦個書院。”
蓉卿聽着微愣,問道:“你贊同了?”齊宵點了點頭,“他願意做事,我當然同意。”
是辦書院不是辦義學,蓉卿覺得是好事,書院辦的好了也能爲涼國公府添個好名聲,尤其是像朝中的一些清流,向來覺得勳貴子弟尸位素餐碌碌無爲,若是齊皓辦個學院,還可能引得那些人的讚譽,雖不能成爲直接的助力,卻也能得一個美名。
甚至於齊宵將來都能得力。
她很贊同,點頭道:“那可要我們幫忙?”齊宵嗯了一聲,看着蓉卿道,“四哥想要派王管事去趟北平,在你的幾個義學裡走動走動。”
“好啊。”蓉卿笑着道,“那什麼時候啓程告訴我一聲,我寫了信給他帶上,到時候讓鮑全明陪着他四處走走。”
齊宵很高興蓉卿能和齊皓處的融洽,如今有學院的事大家能彼此商量互相幫助,他心裡更是開心,點頭道:“好,王管事準備好會來和我們辭別,到時候你寫好了信給他帶上。”
蓉卿應是。
外面有人來請他們,齊宵和蓉卿起身出了門,兩人並肩走在路上,齊宵低聲和她商議:“中午我見着單竟了,和他說起龍禁尉的缺……”蓉卿微怔,問道,“怎麼說?”
“他原本也只是試探。”齊宵說着微頓又道,“他家中次子今年不過十歲,明年打算下場院試,等有了功名再去謀缺,這個缺就讓了出來。”
蓉卿沒有想到單竟這麼好說話,不由微惑道:“宋國公家中一共幾個孩子?”齊宵轉目看她,蓉卿就笑着解釋道,“上午在皇后娘娘那邊見到了誠王妃,就覺得溫柔嫺雅,有些好奇。”
“八個。”齊宵笑着道,“單家子嗣單薄,所以他多娶了幾房妾室。”
蓉卿心頭驚訝,但想想也覺得可以理解,無論嫡出庶出反正都是他的血脈……都說姐姐細心會照顧人,不知道有這麼多弟妹的誠王妃是不是也是這樣,若是這樣到和趙鈞逸契合的很,一個是沒長大的孩子,另一個恰好會照顧孩子。
“所以你中午見到汪公公,故意留了他喝茶?”兩人說着話拐上了抄手遊廊,齊宵微微頷首,蓉卿想到齊瑞信,好奇的問道,“國公爺也是這個意思?”
齊宵神色微淡,漫不經心的回道:“他未提。”其實汪公公走後,齊瑞信問過他此事……
蓉卿哦了一聲,沒有再說,兩人就到了老太君那邊,一大家子都在,二夫人笑着指着一筐子的銅錢,笑着道:“看着就喜慶,像是過年過節一樣。”
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齊丹逸帶着三四個年歲小的侄兒過來討賞,卻見齊宵負手站在她身後,幾個原本滿臉堆着的笑容頓時一收,乖巧的站在一邊給齊宵行禮:“五叔……五哥。”的喊了一通。
齊宵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有年紀小的見着他板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嚇的就要往自家娘懷裡鑽,蓉卿無奈的笑笑,讓青竹拿了事先準備好的荷包,一人一個,大家得了禮物謝過,一鬨而散開,齊丹逸笑着拆開來,發現裡面是個鎏金的蝙蝠紋簪,比她娘在認親禮上給蓉卿的都要值錢,她微微一愣朝自己的母親看去,五夫人冷笑一聲,低聲道:“她給你就收着。”
齊丹逸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你們這些孩子,是欺負你們嬸嬸的人生不熟是吧。”齊老太君朝蓉卿招招手,“到我這來坐,我給你做主,看哪個猴崽子敢欺負你。”
幾個孩子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歪在齊老太君懷裡撒嬌。
蓉卿笑着進了門,這才發現榮二奶奶和忠三奶奶,加上唐氏都在裡頭,卻唯獨不見成大奶奶。
見着她進來大家又是一陣行禮,亂哄哄的蓉卿站在齊老太君身邊,她笑着道:“我瞧着你擡了不少銅錢來,一會兒讓各房都來個媽媽,把賞錢領回去就成。”
“都聽您的。”蓉卿笑着道,“原也只是討個喜氣罷了。”
齊老太君滿意的點點頭,吩咐樺大奶奶帶着連二奶奶和洵大奶奶幫蓉卿的忙。
“你幾位兄長在隔壁,你也去隔壁坐會兒吧。”齊老太君趕着齊宵,齊宵看了眼蓉卿,蓉卿正跟齊老太君說笑,他收了目光負手出了門。
二夫人就看看齊宵,又看了看蓉卿,眼底掩着笑意,四夫人目光一轉和齊老太君道:“往常齊宵回來,我們哪裡能見着一面,便見着了也和我們……”不親熱,“如今成了親可真是不一樣了。”
“可不是。”五夫人接了話道,“成了親人越發的老成持重了。”她想到徐夫人去世時,齊宵那時候不過十一歲的樣子,抽長後瘦削的身體,拖着臨安侯生前用的長劍,站在正房門口,滿身裡透着一股戾氣,嚇的她幾日不敢出門。
自那以後他就常不在家中,她們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直到過後齊皓出了事他纔回了府裡,再回來人已是大不相同,便是不說話負手站在某一處,也有一股令人怯步的威嚴。
她和四夫人還常論過,正房裡的幾個孩子,若說誰最像國公爺,那非齊宵莫屬。
可國公爺那一身威嚴和殺氣是戰場歷練出來的,齊宵以前滿身的戾氣又是從何處而來?
那些年他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她們想想心裡也忍不住抖了抖!
“人總是越長越大。”二夫人打斷五夫人的話,“再說,我們齊宵媳婦兒能幹又賢惠的,兩人又琴瑟和鳴,齊宵自是會越來越好。”
五夫人目色一擰,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她和二夫人鬥了幾十年,當初徐夫人過世,中饋無人主持,她與二夫人也是鬥了許久……如今雖過去許久,輸贏早有結果,只不過彼此間依舊是維持着表面和睦而已。
“你們也別拿他們打趣了。”齊老太君笑着道,“去看看席面看備好了,一會兒咱們開席!”
二夫人和五夫人應是,出了門。
這邊洵大奶奶笑着問榮二奶奶:“怎麼沒有瞧見齊成媳婦兒?”
成大奶奶心裡不痛快,上午又得了齊老太君的罰,手燙的紅腫,這會兒當然不願意到人前來,榮二奶奶笑着回道:“方纔和祖母說了,大嫂身體有些不舒服,在房裡歇着就不過來了。”一頓看向蓉卿,“就讓我代她向弟妹說聲恭喜。”
“謝謝!”蓉卿笑着道謝,又問道,“身體可要緊,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
榮二奶奶笑容尷尬,回道:“沒事,只是有些頭暈,歇一歇就好了。”蓉卿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洵大奶奶就笑着道,“有病可不能忍着挨着,早些看了大夫纔好。”
“是!回去一定轉告大嫂。”榮二奶奶乾乾的笑笑,洵大奶奶又道,“齊榮身子可好些了?”
榮二奶奶臉色更加的難看,語氣也沒有方纔的客氣,回道:“多謝洵弟妹關心,二爺傷勢無礙了。”還不是得虧了齊洵,若不然二爺怎麼可能認識那個狐狸精,如今還反倒假惺惺的來問這事兒!
你也不用得意太久,你生不出兒子來,也要不得幾年,房裡的人只會比我們還要多,有你哭的時候。
洵大奶奶眼睛骨碌碌一轉,餘光掃了眼正在和蓉卿說話的齊老太君,壓低了聲音和榮二奶奶道:“鎮江離應天近的很,過去也不過三兩日的功夫,你可得把他看緊了些纔好。”
榮二奶奶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她驀地轉頭過來,恨恨的瞪着洵大奶奶:“你什麼意思。”洵大奶奶就輕輕笑了起來,回道,“我能有什麼意思,自是好心給你提個醒。”
“我房裡的事,不用你操心。”若不是在老太君這裡,榮二奶奶只怕要當場翻了臉,洵大奶奶挑了挑眉頭,無所謂的道,“成,往後你房裡的事可別找我們幫忙,鎮江的事你也別來問我,我不知道。”很篤定榮二奶奶一定回來問她。
榮二奶奶冷哼着不接話,心裡卻是打起鼓來,難不成那狐狸精還會偷偷跑回來不成?
大家說着話,外面就聽到朱媽媽請大家移去廣廳,蓉卿打賞了各房的媽媽,又將賞錢讓管事媽媽們領回去散了,大家吃了飯蓉卿就跟着齊宵,齊皓以及唐氏往後院走。
齊皓雖不常出門,但家中這兩次宴會他都是來了,蓉卿心頭奇怪,既是常赴宴爲何那天認親時他沒有出現?
“王總管約莫過了年再去。”齊皓聲音淡淡的,“年底河面上凍,行路不方便,恰好他手中還有些事要處理,只能等來年春天再說了。”
齊宵負手走在齊皓一側,低聲應道:“也並不急於一時,索性準備妥當些。”齊皓頷首應是。
唐氏和蓉卿並肩走着,轉目看向蓉卿,有些尷尬的問道:“上午在祖母房裡的事我聽說了。”她有些愧疚的樣子,“我……我也沒有能幫你。”
“四嫂見外了。”蓉卿笑着道,“這家裡若論起來,你我自是最親的。既是最親就不必要將這些小事記在心上,四嫂心地純善又不擅走動,這些我心裡都知道。”
唐氏嘆了口氣,視線落在行在前頭的齊皓身上,語氣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失落:“……只怪我沒有用。”也不知是說她不能生育,還是說她不能幫着蓉卿。
蓉卿沒有再問,幾個人在齊宵的院子前分開,蓉卿跟着齊宵回了院子裡。
“奶奶。”青青已經從永平侯府回來了,蓉卿見是她就停了步子,和齊宵道,“五爺先歇息吧。”
齊宵頷首進了房裡。
“四奶奶,五奶奶說明兒過來給您道喜。”青青顯得很高興,“我回去報信,把您得了誥命的事情一說,幾位夫人和奶奶都很高興,四奶奶當即就決定明天要來給您道賀。”
蓉卿聽着一喜,笑着道:“告訴蕉娘了嗎?她們明天是上午過來?”青青笑着點頭,“上午過來!”
這還是她孃家第一次來人,蓉卿心裡重視的很,拉着蕉娘商議了一番,等她再回房時,齊宵已經梳洗好靠在牀頭撿了本書出來翻着,蓉卿笑盈盈的進門,他看着心頭一鬆笑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四嫂和五嫂明天要來。”蓉卿笑着道,“這還是我孃家的人第一次登門,我當然不高興。”
齊宵笑抱着她,點頭附和道:“是要重視起來。”一頓又道,“要不要我明天在家裡陪你?”
“不用。”蓉卿笑眯眯的道,“也不用這麼誇張,你只管去衙門,我在家裡陪着四嫂和五嫂就成。”
齊宵微微頷首,叮囑道:“那我把衛進留給你用,要是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他去辦!”
蓉卿笑着道謝,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去梳洗!”就喚了明蘭和明期進來,梳洗過她鑽到被子裡,齊宵幫着她捂着手腳,凝眉道,“怎麼這麼涼。”
“不知道。一直都這麼涼。”蓉卿拱在他懷裡取暖,舒服的嘆了口氣,“過兩日咱們房裡也要燒地龍了,晚上還是有些涼。”
齊宵嗯了一聲,說起督都府裡來:“那邊的臥室,地面和牆上都裝了,往後冬天咱們去那邊過。”蓉卿也來了興致,笑問道,“等空下來你陪我過去看看吧。”那是他們的家,真正的家。
齊宵卻是神秘兮兮的回道:“再等等。”蓉卿微愣,只當他沒有空就沒有再說。
齊宵手放在她纖細如柳的腰上,順着脊背漫不經心的的撫摸着,蓉卿靠在他的懷裡,說起華靜芝來:“四嫂說幫我去找,也不知靜芝來了沒有。”她說她要來的,成親的時候沒有聽到她來的消息,只當她有事耽誤了,沒有想到卻送了賀禮來。
算算時間她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了。
“明天我派人去幫你尋尋。”齊宵語聲暗啞,說的有些心不在焉,“她若是來了,斷不會不見你面就走的。”
蓉卿輕嗯一聲,說起誥命的事情:“你什麼時候去宮裡遞的摺子?怎麼事先半點口風也不露!”
“一早就提過了。”齊宵的手熱熱的,彷彿點火般的四處遊走,“算着這兩日就會來,就沒有和你提。”話語已經斷斷續續……
蓉卿正要接話,腰腹間卻感受到他的異樣,她臉一紅擡頭看着齊宵,齊宵就捂着她的眼睛順着堵住了她的脣,低聲道:“別說這些了。”一頓語氣曖昧的問道,“早上是誰說的要早點休息的?!”
還記得清清楚楚呢,蓉卿笑着摟着他的脖頸,迴應着他的吻……
齊宵得到了鼓勵,翻身而上敷在她身上。
蓉卿微微一顫,摟的他更緊。
不知過了多久,齊宵饜足的摟她在懷裡,蓉卿卻是直哼哼推着他道:“重死了!”齊宵不依,摟的更緊面頰埋在她的脖頸處,貧嘴道,“軟玉溫香,不捨得!”
“真是個無賴。”蓉卿摸着他後背上有些不平的舊傷,問道,“還疼嗎?”
齊宵搖搖頭:“不疼!”蓉卿卻是心疼的道,“也不知再過兩年,能不能長的好。”
齊宵渾然不在意這些,隨着蓉卿左拱右拱的動着身子,他暫歇的情緒再次復甦,蓉卿瞪大了眼睛看他,正要說話,齊宵卻是吻住她的脣瓣……
餘下的話,悉數化作了若有似無的嚶嚀。
蓉卿只覺得身體痠麻的沒有了一絲力氣,靠着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過了一刻身邊聽到悉悉索索穿衣的聲音,她咕噥的喊了聲:“齊宵!”隨即額頭覆上一吻,齊宵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時間還在你再睡會兒,我去上朝!”
“我起來送你。”蓉卿睜不開眼睛,撐着要坐起來,“你今兒是第一天去早朝,我讓她們給你準備早飯。”
齊宵按着她躺下,又給她蓋好了被子,輕笑着道:“你別管了,睡吧!”
蓉卿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渾渾的又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身邊已沒了人,她纔想起來今齊宵今天要上朝,便喊來明蘭和明期幫着她梳洗,兩個丫頭一進門就紅着臉垂着頭四處不敢看,蓉卿只當沒看見梳洗過後去吃早餐,就帶着丫頭去給齊瑞信請安。
齊瑞信正拿着一把剪刀,站在花圃前給挪出來曬太陽的芍藥修枝,不苟言笑的面容,挺的直板的背影,和麪前開的嬌豔的芍藥格格不入……蓉卿不禁生出感慨來,曾經叱吒沙場,隨太祖殺敵征伐的涼國公竟然會有一日在府裡養花弄草!
她看着芍藥,忽然想起齊宵和她說的話:“……我娘在世時也喜歡芍藥。”
他種芍藥,難道是因爲徐夫人的緣故?
她垂頭進去朝他行禮,喊道:“國公爺。”
齊瑞信擡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道:“齊宵去上朝了?”蓉卿回道,“是!”
齊瑞信嗯了一聲,兩個人就沒了話,氣氛很尷尬。還好張姨娘從正屋裡面走出來,手裡託着茶盤,見蓉卿來了笑着行禮,喊道,“五奶奶!”
蓉卿鬆了一口氣,回張姨娘的禮,張姨娘下了臺階笑道:“昨兒熱鬧,奴婢就沒有去添亂。”給蓉卿福了福,“給五奶奶道喜了。”
“姨娘客氣了。”蓉卿笑着,張姨娘和她說着,手下很嫺熟的給齊瑞信倒了茶放在一邊的石墩上,“國公爺您歇會兒吧。”
齊瑞信嗯了一聲,接了張姨娘遞來的帕子擦了手,在石墩上坐了下來,看着蓉卿問道:“你在北平時,也種過芍藥?”
蓉卿並不奇怪她知道自己養花的事,就笑着道:“是,閒着無事的時候種了幾盆。”齊瑞信就指着那幾盆芍藥道,“那你瞧瞧,這幾盆爲何只有一盆開了花,其餘幾盆卻只是結了骨苞就凋謝了。”
蓉卿愕然,他是在問自己怎麼養花?
心中腹誹,她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看過幾株花又翻了葉子看了看,笑着道:“我也不是太懂……”有些不確定的道,“會不會是沒有到花期的緣故?”這幾盆明顯是放在溫室裡養着的,又端出來進進出出,能開花已是不錯了。
齊瑞信眉梢挑了挑,彷彿聽明白了,又似是不解,嗯了一聲。
蓉卿趁機行禮告退,齊瑞信頷首,張姨娘送蓉卿出門。
一出了正房,她就長吁了一口氣,總覺得和齊瑞信說話,心裡頭情緒得很複雜,一方面對他以往征戰的經歷存有尊敬,一方面對他私事以及對子女的態度生出不滿,總之,她很不願意去正房,也不願意見到他。
待蓉卿出了院門,齊瑞信就指着幾個婆子道:“把花搬進去吧,往後不用擡出來了。”幾個婆子應是。
張姨娘看着齊瑞信負手而去的背影,微微生愣。
蓉卿往齊老太君的院子去,路上正碰上洵大奶奶和彥二奶奶,妯娌兩人有說有笑的往這邊而來,蓉卿朝兩人行禮,兩人還了禮洵大奶奶笑道:“宵五弟今兒要去衙門了吧?”
蓉卿應是,洵大奶奶笑着道:“這敢情好,回頭你得了空去我那邊,我們湊桌馬吊消磨時間可好。”
馬吊她不會,就是會也不和她們玩,牌桌上看人品,她不想爲了這些事弄的不愉快:“我也不會,還是幾位嫂嫂玩吧。”洵大奶奶就笑着道,“不會我教你,誰還能一開始就會的。”
“一會兒我孃家的兩位嫂嫂來。”蓉卿笑着道,“等改日得空了,再請教洵嫂嫂。”
洵大奶奶就沒有強求,笑着道:“如今滿府裡的下人都念着你的好呢,就連我房裡的幾個丫頭都說五奶奶出手大方,對下人體恤。”說着一頓打趣道,“往後我得看好了她們,免得一個個的跑你那邊去了,不肯回來。”
怎麼好好的和她說這些話?蓉卿暗暗皺眉,面上卻是笑着道:“嫂嫂爲人爽利,房裡的人必定是能幹的,若去我那邊,嫂嫂就索性賞了我罷,我房裡可是一個得用的也沒有。”
真是個聰明的人!洵大奶奶心中暗暗點頭,拉着彥二奶奶道:“……是個嘴厲的,我都說不過他。”
“這把您都比下去的人,我可真是頭一回見。”彥二奶奶附和道,“五嫂嫂改明兒也點撥我一下,家裡頭就屬我是頭一個嘴拙的。”
齊彥比齊宵小了一歲,但成親早膝下已有兩子,因他常在外走動做生意,聽說還和人合夥在應天開了一家酒樓,至於是哪一家蓉卿沒有細打聽,據說生意相當不錯,房裡也乾淨除了一個通房外,也沒有納妾室,彥二奶奶日子可謂過的最爲稱心,所以與人也最爲和氣。
“你可不能聽洵嫂子說。”蓉卿笑着道,“我哪裡能比得上她。”彥二奶奶聽着掩面而笑。
三個人站在抄手遊廊說了會兒話,蓉卿看着時辰不早,就和兩人告辭,三個人錯身而過,待兩人一走蓉卿就回頭問明蘭:“我們房裡現下一共多少人伺候?”
“連着我和明蘭一共是八個丫頭,四個婆子,還有兩個小廝。”明蘭細細的回道,“兩個丫頭,兩個婆子並着小廝都是五爺原來有的。”
蓉卿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去了齊老太君那邊,蓉卿將肖玉磬和蔣氏要來的事情說了,齊老太君笑道:“親戚間就要常走動,又是你嫡親的嫂子,你儘管去忙,若是有什麼缺的,差個人來我這裡尋。”
她那裡也不會缺什麼,但齊老太君這麼說,就是擡她的孃家人,蓉卿當然是高興的應是。
坐了一刻,蓉卿回了房裡,心頭卻反反覆覆的想着洵大奶奶的話,她在暗示什麼?難不成她房裡有丫頭去別處了?
她帶來的人不可能,明蘭幾個丫頭從北平跟着她來,她很信任,剩下的就是小桃,可也是跟着二夫人從永平來的……難道是幾個婆子有問題?
心頭想着,外面就聽到青竹喊道:“五奶奶,永平侯夫人和五舅奶奶到了!”
蓉卿忙放了心思迎了出去,肖玉磬和蔣氏已經由丫頭婆子簇擁着到了門口,她喊道:“四嫂,五嫂!”迎她們兩人進次間裡坐。
肖玉磬打量着房裡的擺設,笑着道:“昨天青青回去報信,着實把我們喜着了,沒想到聖旨下的這麼快,我當還有些日子呢。”她當初是等了七八日,才得的誥封。
“我也沒有想到。”蓉卿笑着道,“聖旨來我當是什麼事呢。”
蔣氏掩面而笑,回道:“不管知道不知道,反正誥封可是大喜事。”又左右端看蓉卿,“讓我瞧瞧,我們的誥命夫人都是什麼樣兒。”
“你看四嫂就成。”蓉卿笑着給她們斟茶,蔣氏果真回頭看着肖玉磬,肖玉磬就回道,“您也彆着急,等五弟下場高中,來年也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蔣氏擺着手:“我只望他能官場一帆風順,至於誥命的事兒我可不敢奢望。”
“怎麼叫奢望。”肖玉磬道,“你還有平哥兒呢。”
蓉卿看着兩人說話,視線就落在肖玉磬的肚子上,肖玉磬回頭朝蓉卿看,順着蓉卿的視線,臉騰的一下紅了,拍着蓉卿道:“你看什麼呢,沒個正經。”
“我怎麼沒個正經。”蓉卿笑着道,“五嫂有平哥兒,我只是想多個人喊我姑姑而已。”
蔣氏湊着趣直點頭。
幾個人說笑了一陣,蓉卿陪着肖玉磬和蔣氏去給齊老太君請安,齊老太君給了兩人各一副和田玉的玉牌做見面禮,笑着和肖玉磬說話:“你也是新婚,看着你們姑嫂能處的融洽,我也是高興的很。”
肖玉磬頷首應是,蔣氏笑着道:“那我們就常來,就怕老祖宗您嫌我們煩呢。”
“只管來。”齊老太君笑着道,“高興還來不及呢!”
蔣氏就咯咯笑了起來,和齊老太君說起蓉卿的事情:“八妹妹性子活潑,我們不怕她和妯娌沒話說,就是怕她性子單純又是直來直去的,不知不覺得罪了哪位嫂嫂,她卻是不知道……”一頓又道,“在您身邊,您儘管調教她,我們雖是她的嫂嫂,可這話是母親親自說的。”
齊老太君讚賞的看着蔣氏,笑着道:“她是個猴兒到是不假,不過卻是機敏的。家裡幾房妯娌也都是極好說話的,你回去告訴親家母,讓她儘管放心。”
蔣氏笑着應是。
這邊,側門口有婆子佝着身子進來,守門的婆子喊道:“史媽媽這是去哪裡了?您可真是舒服,在內院裡做事,活計輕省還能得空常出去走動。”很羨慕的樣子。
“那你就仔細做事,早晚也能進去。”史媽媽笑着說完,從袖帶裡拿了十個銅板出來,“拿去買酒喝。”
守門的兩個婆子忙笑着道謝。
史媽媽一路回了內院,拐了幾個彎進了成大奶奶的院子。
成大奶奶正在和齊成身邊的常隨問話:“大爺這會兒已經到鎮江了?可說了幾時回來?”常隨回道,“早早聯絡好了賣家,說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快則七八日,慢則半個月。”
“知道了。”成大奶奶見史媽媽進來就揮手遣退了常隨,問史媽媽道,“怎麼回來了?事情可辦好了?”
史媽媽就重重的點了點頭。
成大奶奶眼眸微眯,輕輕笑了起來。
肖玉磬和蔣氏陪着齊老太君說了一刻的話,兩人看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辭,蓉卿送她們出去,肖玉磬彷彿想起來什麼來,道:“京城客棧裡都問了一遍,說是沒有華姑奶奶那樣的女子,你看看要不要寫信去問問?興許她只是派了個人來送了禮就走了。”
可能是真的沒有來,蓉卿點頭回道:“辛苦四嫂了。”
“和我客氣什麼。”肖玉磬說着,和蔣氏一起上了馬車,蓉卿目送她們出去才帶着明蘭和明期重回齊老太君那邊,打了招呼又回了房裡,和蕉娘道,“房裡服侍的人我還沒有見過,趁着這會兒陪房還沒有來,您把人都喊來,我見一見吧。”
蕉娘應了,把院子裡幾個丫頭婆子都喊到院子裡來,四個粗使婆子,兩個她認識,有兩個只是面熟,她知道是涼國公的,不用她開口蕉娘已經道:“大家都不用緊張,今兒奶奶巧得空,就把大家喊來認認臉。”當然是特指涼國公府的幾個丫頭婆子。
“奴婢徐黃氏,原是許夫人的陪房丫頭,來府裡已有二十七年了。”徐黃氏說着朝蓉卿行了禮,蓉卿打量着她,沒有想到她竟是許夫人留下來的媽媽,不由笑着道,“徐媽媽免禮,沒想到您是隨婆母一起進府的,那您如今家裡的人可都在府裡當差?”
“奴婢當家的和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都在外院裡當差。”徐媽媽說着話,頭一直垂着顯得很恭敬,蓉卿沒有再問,又去看另外一位媽媽。
“奴婢常王氏,是府裡的家生子,原也是在正房裡當差,夫人在世時把奴婢調撥到五爺房中伺候!”常媽媽話落一頓又道,“奴婢當家的去年沒了,膝下有一兒一女,女兒配在了莊子裡,兒子成了親也是在外院。”
蓉卿一一問完,又切看兩個小廝,年紀都不過十三歲的樣子,自蓉卿進來後兩個人都不常進院子,有什麼事也是丫頭們吩咐了,他們去跑腿,兩個人一個叫衛山一個衛洪……
應該是和衛進一起進府的。
剩下的便只有先頭曾見過的香菊和香芹,兩個丫頭這幾日從未進過她的房間,都是在外頭打個下手,由明蘭幾個人調配,也是很老實的樣子。
她一一見過,心裡的疑惑便越發的大,難道洵大奶奶只是隨意一提並無旁的意思?
她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