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再回
“世子爺!”蓉卿福了福,趙均瑞就微微頷首,回道,“八小姐免禮。
蓉卿順勢卻行完了禮再起身。
趙均瑞也不說話,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蓉卿皺皺眉終是先開口道:“世子爺若是沒有吩咐,小女就告退了。”說完就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八小姐。”趙均瑞這纔開了口,道,“你方從九蓮庵回府,對那邊應該很熟悉吧?”
蓉卿微怔,他偷聽了自己和蘇峪的對話。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趙均瑞就淡淡的道:“隔牆有耳,有時候那耳也有不些不得已!”他說的坦蕩蕩,沒有半分聽牆角的尷尬。
“是。”蓉卿就點着頭回他的話,“我在九蓮庵住了半年有餘,世子爺是打算去那邊遊玩嗎?”
趙均瑞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卻是沒有回她的話,而是道:“那八小姐想不想去北平?”他說着一頓又道,“再有三日我們也要啓程回北平了,敏兒性子躁不如大家閨秀般靜靜的坐在馬車裡,可若是有八小姐相伴,想必她也會收斂些。”
突然就邀請她去北平,他這是什麼意思?
蓉卿面上一派平靜,心裡卻是飛快的轉着,拋開旁的不說,若是跟着他離開永平府,這一路上的安全可就不用擔憂了,再說,有他作掩護想必她出府也會簡單許多,只是,這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就不去了。”蓉卿搖着頭很誠心的道謝,“我一個女子,整日裡拋頭露面總是不妥,再說,最近府裡的事情也多,我也實在若不開身,多謝世子爺的美意了。”
趙均瑞眉梢揚了起來,蓉卿就看着他竟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她牴觸似的後退了一步,朝他行了禮:“小女告退了。”說完與他擦身而過。
“世子爺。”王喬從牆後走了出來,抱拳看着趙均瑞,“世子爺,郡主方纔讓人來催您,說她在側門的巷子裡你等您。”
趙均瑞點着頭,負手走在了前頭,聲音輕鬆的道:“王喬,回去寫封信給太子爺,就說蘇閣老要與六叔做親家了。”
“是!”王喬頷首領命,又問道,“蘇閣老那邊算算時間,今日應該能收到蘇三公子的信,屬下已經讓人守着伯公府,但凡有什麼消息,便傳回王府。”
“永平夾在遼東和北平之間,蘇茂源這個人學問雖大卻是見識淺薄,他盯着永平知府卻不去請蘇茂渠相助,反而求了遼王,你說蘇茂渠知道後會怎麼樣?”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蘇家的花園中,王喬想了想回道,“定會從中阻撓!”
趙均瑞就笑了起來:“若是蘇茂源去湖廣抑或別的地方,他自會全力以赴的相助,只是永平他便是想也不敢!”這裡可是豺狼之地,只怕也只有蘇茂源一人如珠如寶的捧在手裡了。
王喬笑了笑,他也覺得這位蘇家二爺想問題有些過於簡單了!
“蘇茂源放了蘇峪這塊炙手可熱的鮮肉不顧,卻是捨近求遠望梅止渴!”趙均瑞說着嘴角就露出諷刺的笑意,“還不如他養在內宅不屑一顧的閨門女兒!”
是啊,蘇三公子的差事,若非是聖上極信任欣賞的人,又怎麼會將這件事交給他。
這可是關係到聖上龍體安危的。
他們世子爺和鎮南王都因此親自前來,唯獨蘇茂源眼裡只有鎮南王,瞧不見旁的。
確實不如八小姐!
“那九蓮庵那邊……”王喬說的有些不確定,“還要不要派人守着?”一頓又道,“蘇三公子爲人聰明謹慎,心中又早有了眉目,我們不用再推波助瀾了吧?”
趙均瑞就擺擺手,道:“蘇峪這人雖心細聰明,但是卻過於執拗了些。”說着一頓又道,“那邊的人還是留着吧,以備不時之需!”
事情都有兩面,處理應對的方法不同,所得到的結果也就不同,他對蘇峪太瞭解了,他會做的就只會將事情告訴聖上,剔除了隱患,可那又如何聖上難不成會因此削了遼王的爵位?
所以,即便是聖上知道了,也不過如此,最好的辦法,則是順勢而爲,尋長生不老藥的事情就此打住,滿載而歸的回到京城。
既得了聖上的讚譽,又解除了遼王的戒心。
這纔是最恰當的方法。
只是,他怕蘇峪雖能想到,卻不願去冒險或者是欺君,不過,這也正是蘇峪能被聖上信任和欣賞的地方!
“那蘇公子若真和世子爺想的一樣,將來事發我們豈不是也會受到牽連?”九蓮庵可是在北平,他們若是這麼做豈不是正合了遼王的意,將來事發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簡王的嫌疑。
“想到又如何!”趙均瑞說着人已經穿過了外院的儀門,徑直朝側門而去,一路上此起彼伏的行禮他皆是含笑點頭,昂首闊步的走過,“我們害怕,可有人比我們更害怕!”他說的是蘇茂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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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喬聽着就點了點頭,暗暗歎服世子爺的手段,這一行來永平果然沒有白來,他們能不動手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全是因爲世子爺的細微觀察以及周密的部署。
接下來,他們只要靜待佳音即可。
巷子內,毓敏郡主遠遠的朝這邊招手,趙均瑞微微一笑,淡淡的神情變的越發的柔和,他頭也不回對王喬道:“想辦法將遼東金礦的事傳回京城。”
王喬應是,趙均瑞已經走到毓敏郡主那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兄妹二人笑着上了車。
“郡王。”柳卿毅臉色很難看,想到柳姨娘和蘇容玉這會兒正生死未卜,他心中如着了火一般,焦急萬分,“今天的事情,怎麼會……”怎麼就發生變故了呢,他想不明白!
鎮南王亦是陰沉着臉,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柳卿毅,就問道:“你可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柳卿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依舊是問道,“什麼事?”
鎮南王就將今天蓉卿找她的事情說了一遍:“九蓮庵的事情,已經暴露了!”
“她怎麼會知道!”柳卿毅幾乎要跳起來,“郡王確定她所指的,就是靜慈師太的長生不老秘方?”
鎮南王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問道:“你說呢?”柳卿毅心中就是一冷,立刻否定道,“這件事我並沒有對任何人提過,屬下也知事情重大,如何能輕易道出。”
“是嗎?”鎮南王端了茶盅悠悠的吃了一口,又看着柳卿毅,“你的那位好表妹呢?”
柳卿毅面色煞白,立刻搖着頭:“表妹她什麼都不知道。”頓了頓又覺得說服力不夠,“她什麼都不懂,說了她也不會明白!”
鎮南王不過試探他,柳卿毅說完他便靠在了椅背上,腦子裡將今日蓉卿所言所行又想了一遍,這個女人膽子太大心機也太深,他根本就不會相信她,可是九蓮庵的事情父王部署了這麼久,若就是這樣半途而廢又豈止是可惜而已。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蘇峪將長生不老的秘方獻給聖上,到時候不管是蘇茂渠,簡王甚至是太子,都會脫不了干係,他們只要等着一箭三雕的好事成即可。
可是連蘇蓉卿都知道了九蓮庵的事,那麼蘇峪呢,還有趙均瑞呢?
他有些煩躁的站起來,一時做了不了決定,三日後到底是去還是不去九蓮庵。
會不會是個陷阱,引他入甕?
蘇峪沒有這個本事,他太瞭解蘇峪,他若是知道只會一封密摺呈到京中,然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蘇峪並不知道,可是趙均瑞呢,他又怎麼會什麼都不做?
他查過他來永平後的行蹤,整日裡只是吃吃喝喝,便是連他身邊的王喬也只是待在他身邊,並未有可疑之處。
他又想到當初去九蓮庵刺殺父王的那些刺客,雖不曾確認那幾個人的身份,但是卻可以確定他們已在追殺途中落崖而亡,那三具屍體他還親眼見過,所以他們不可能有機會傳遞消息,即便傳了也不可能發現父王去九蓮庵的真正目的。
他搖搖頭,思緒又轉了回來,既然蘇峪和趙均瑞都不知道,那爲何蘇蓉卿知道了?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蘇蓉卿在十幾日前還住在九蓮庵中,難道她在庵廟之中發現了什麼?
有可能!
這個女人,他真是小看她了,原以爲她不過和別的女人一樣,整日只知道勾心鬥角,現在卻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
“郡王!”柳卿毅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裡,出聲道,“您……”他不弄明白鎮南王今天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會兒姑父和姑母必定會問他,到時候他也不知道如何回話。
鎮南王回神過來,看着柳卿毅,柳卿毅就道:“今天的事……”不敢說要解釋,只能這般的暗示。
“沒什麼。”鎮南王不耐煩的擺手道,“她們的目的也達到了,不過吃點皮肉之苦有何干。”說着一頓站了起來,“走,找蘇峪吃酒去!”
柳卿毅還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只得垂手跟在後面。
柳姨娘趴在那裡,衝着冬梅就是一頓數落,怒着問道:“二爺,這會兒外院也散席,你去幫我把二爺請來。”
“二爺去太夫人那邊了。”冬梅小心翼翼的說着,又動了動手中的藥瓶,“姨娘,奴婢幫您上藥吧。”
柳姨娘臉色一冷,煩躁的擺着手:“上吧,上吧。”自己趴在牀上不停的想着今天的事情,鎮南王是怎麼了,好好的事情怎麼反悔了招呼也不打一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背上撕裂的痛,令她一縮怒火又拱了起來,她生生忍了下去,就越發覺得今天的事情莫名其妙,太夫人打她她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終歸怒難平,婚事雖得了可是容玉的名聲也丟了,這往後她們母女還怎麼做人。
“下手這麼重,你是想要我死是不是?”柳姨娘疼的一驚,顧不得疼翻坐起來啪的一聲,就扇了冬梅一耳光,隨後又哎呦一聲癱倒在牀上,後背和臀上又沁出血絲來,她怒罵道,“你這個蠢貨,上點藥都不會,要你作何用!”
冬梅委屈的捂住臉,拿着藥瓶子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哭喪呢。”柳姨娘瞪着她,“給我滾!”冬梅就將瓶子朝牀頭一放,捂着臉就跑了出去,恰碰見管媽媽從外面進來,瞧見冬梅就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事,掀了簾子進來,安慰道,“姨娘可生不得怒,若不然傷口要化膿的。”說完,拿了藥瓶子給柳姨娘上藥。
“查的怎麼樣?”柳姨娘直接問道,管媽媽一邊小心翼翼的避開潰破的地方,一邊小聲道,“……當時陶媽媽來問八小姐事情,八小姐就拉着陶媽媽去小花園裡說話,可陶媽媽不過說了幾句就走了,但八小姐卻足足兩柱香的功夫纔回來。”說着一頓又道,“六小姐送八小姐去榮月居時,明期曾回來說要提一壺茶回去,奴婢當時還留了心,可也沒有瞧出什麼來,所以就沒有多想,現在想來,明期回來分明就是來取八小姐喝剩的那半杯茶。”
所以她們進門時,纔看到六小姐昏昏沉沉的樣子。
“這麼說來,她早就覺察到了異像,所以防備着我們。”柳姨娘氣的咬牙切齒,“那可查到了她去找鎮南王,兩人到底說過什麼?”
管媽媽就搖了搖頭:“奴婢去問過表少爺,表少爺也道不知道,鎮南王前一會兒還在房裡焦躁不安的,這會兒卻拉着三少爺去了翠雲樓吃酒去了。”
鎮南王她得罪不起,柳姨娘只得嚥下了這口氣,問道:“孔夫人呢,回去後都做了什麼?”
“孔夫人回去後就將府中的大門給關了,連客也謝了,只怕這會兒家中也不安生。”管媽媽說着就皺了皺眉頭,“奴婢看孔夫人心裡該有些不快,她將孔公子如珠如寶的護着,這會兒必定是氣不打一出來,往後咱們六小姐嫁過去……”沒有好日子過。
“我心裡有數。”柳姨娘冷笑着道,“二老爺馬上要升永平知府,孔二爺即便入了內閣,也還是被大老爺壓着,他們沒有這個膽子爲難容玉!”頓了頓又道,“兄長說了,金礦上孔家大爺的份子錢已是到了,到時候大家綁在一起,他們想對容玉不好,也要掂量掂量!”
管媽媽想想也是,就點頭道:“即是這樣,那您就更不用生氣了,婚事也順利得了,現在只要您安心將身體養好,和孔家將婚期定下來就成!”
她如何能甘心,蘇蓉卿將她們害成這樣,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你手中的鑰匙交出去了?”柳姨娘就想到中饋的事情,管媽媽勉強笑着點頭道,“交出去了。”說完,想到往後在府裡不管做什麼,即便是出個門也要去八小姐那邊取對牌,她就渾身不舒服。
“心到是大的很,竟是想要中饋。”柳姨娘眯着眼睛,恨恨的道,“她以爲她得了中饋就能高枕無憂了?哼哼!”
管媽媽聽着卻沒有說話,一次兩次的她們在八小姐手中吃了虧,她如今也不敢妄言什麼。
“王媽媽呢?怎麼今兒一天都沒有瞧見她?”平常她都是跑的勤的很,今兒卻是半天也不見人,管媽媽也覺得奇怪,回道,“奴婢也沒有看到,已經讓人去她家中找她了。”
蓉卿回到房裡,蘇容君已經走了,明蘭捧着匣子跑了出來,笑着道:“小姐,陶媽媽將對牌和鑰匙都拿過來了。”她打開匣子在裡頭嘩啦啦翻了一陣,就提了一串鑰匙出來,“這就是庫房的鑰匙,如今只缺崔媽媽那一把了。”
“收好了吧。”蓉卿笑着說完,明期就一把從明蘭手中端了匣子過來,堆着滿臉的笑意,“小姐,您的輿圖呢,拿出來我們一起看看?”
蓉卿忍不住笑了起來,戳着明期的額頭:“一整天你都不累?”明期就嘿嘿的笑了起來。
“小姐。”春紅在外面探了頭,“岑姨娘和五少爺來了。”
是擔心她吧,蓉卿應了親自出去,將岑姨娘和蘇崢迎了進來,母子兩人坐到一刻見蓉卿確實沒什麼事,就回去了。
下午,各房各處的婆子就活動起來,以往她們還靜觀其變,以爲過了壽宴中饋的大權說不定又會還給了柳姨娘,卻沒有想到峰迴路轉,八小姐實實在在當了家,如此一來她們哪裡還能鎮定下來,紛紛提着東西就去找崔媽媽和端媽媽。
崔媽媽滿臉的爲難,過來尋蓉卿:“……奴婢也不敢說什麼,只得來問八小姐的意思。”又指了指他帶來的東西,“都是那些婆子媽媽們送的。”
“既是送給您的,您就收了吧。”蓉卿笑着道,“一些小的事情,您看着能做主便賣了這個人情,往後您還要在府裡做事,有了這些人情您辦事也方便些。”
崔媽媽滿臉的不知所措,感激的看着蓉卿,喃喃的道:“八小姐,您對奴婢……”蓉卿就擺着手示意她不用多說什麼,又想起什麼來,問道,“我記得崔管事好像沒有說親事吧?”
提到崔大,崔媽媽就嘆着氣的道:“是啊,府裡頭也沒有人做主,出去找,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誰又願意嫁過來,去年倒是有人說了門親事,我瞧着也不錯,只是她們家老子身體不好,需要五十兩銀子的彩禮錢……”說完又嘆了口氣,這五十兩銀子!她這半輩子也不過攢了三十兩。
蓉卿就想到了二夫人身邊的書蘭,她笑着道:“不着急,婚事也講緣分的,崔管事爲人敦厚辦事又牢靠,又有您這樣的好母親,定能尋到合心意的姑娘。”
崔媽媽就道託八小姐的福,又說了幾句,才退了下去。
晚上,蓉卿藉口身體不適,就沒有去太夫人那邊行禮,她開了妝奩匣子就發了起了呆,回頭問明蘭:“你親自去審審王媽媽,問清楚那支簪子到底去哪裡了。”
“是!”明蘭應是,就去了正院,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她才疲累的轉回來,回道,“王媽媽一口咬定了,說簪子的事情柳姨娘不知道,是她自作主張偷出來的,本來想要放在鎮南王房裡的,可是在半道上她一心慌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明蘭說着一頓又道,“奴婢自然不信,就想了許多法子嚇唬她,可她就是不改口!”
都到這個地步了,按理說王媽媽不該護着柳姨娘了纔是。
蓉卿擰了眉頭沒有說話。
第二日,她去太夫人那邊,就將王媽媽偷盜的事情稟了,太夫人自是不能留她,找了人牙子將她發賣出去,王媽媽一路聲嘶力竭的喊着:“八小姐,奴婢有眼不識泰山,您就饒了奴婢吧。”驚的一院子丫頭婆子大氣不敢喘,就以爲八小姐新官上任,定是要仔細整頓府內的人員。
卻沒有想到,除此之外蓉卿沒有任何舉動,只每天聽各處管事回事,安排府中大小的事情,一兩日下來大家知道八小姐是真的不打算有什麼調動,便也就安定下來。
二夫人那邊,蓉卿去了一趟,二夫人就笑着道:“就怕你會吃虧,索性她們也得了該有的懲罰。”說了句阿彌陀佛,又道,“只是婚事……”
“我沒事,婚事沒了也落個輕鬆。”她笑着道,“往後我住在家裡,母親可不要嫌我煩纔是。”二夫人就笑了起來,回道,“又怎麼會嫌你煩,我這裡你儘管來便是。”
蓉卿笑着點頭正要說話,明蘭笑着從簾子外頭探了臉,回道:“八小姐,徐府的徐小姐給您送了禮物來。”
“你去忙吧。”二夫人催着蓉卿,“我這裡也沒什麼事,你不用惦記我。”蓉卿應是就笑着退了出來。
蓉卿出來明蘭就拿了個玫紅的包袱過來,笑着遞給蓉卿:“是徐小姐身邊的媽媽送來的,說是徐小姐送給您的,也沒有什麼說法,只道給您用着玩兒。”蓉卿就拆了開來,瞧見裡頭包着兩方帕子,一條汗巾還有一雙鞋。
“你拿了銀子打賞來的媽媽,告訴她,說我過幾日登門道謝。”明蘭笑着應了,去外院回徐府來的媽媽。
半夜,竹園的門就被拍的砰砰響,冬梅隔着門就喊道:“八小姐,我們六小姐發了高燒,管媽媽讓奴婢來和您拿對牌,去外頭請郎中來瞧瞧。”
“我們小姐還睡着呢,這麼大聲。”隔着門明蘭披着衣服跑了出來不痛不癢的和冬梅道,“再說,這會兒街面上店鋪也沒有開門,去了也是白跑吧。”
冬梅就點着頭:“好姐姐,您就和八小姐說一聲吧,我們六小姐真的是燒的嚇人。”明蘭還要再說,正房裡頭蓉卿的聲音傳了出來,淡淡的道,“明蘭,把對牌給她!”
明蘭就不冷不熱的對冬梅道:“你等等吧。”說完轉身進了房裡取了對牌出來塞給冬梅,又砰的一下關了門。
冬梅摸摸鼻子,又覺得八小姐能這樣對六小姐已是很好了,畢竟可是六小姐搶了八小姐的婚事,她嘆了口氣提着裙襬飛快的跑去外院,請了守門的小廝上街去請郎中,小廝推三阻四的不太願意,嘟囔着道:“這大半夜天寒地凍的,太折騰人了,就不能等天明瞭再說?”
冬梅冷着臉喝斥道:“迎高踩低的東西,小心我稟了姨娘,將你發賣了出去。”那小廝就嗤笑一聲,冬梅就氣不打一處來轉了身就回了柳園,柳姨娘自是一頓罵,親自撐着起來要去外院,管媽媽就拉着她,“奴婢去一趟吧,您傷重未好,別撕了傷口才是。”
柳姨娘就沒有說話,想到這兩日二老爺連照面都沒有打一個,太夫人那邊也是不聞不問,這些人便以爲她們母女失了勢,哼哼,都給她仔細等着,將來非撕了他們的皮!
一陣悶怒,這邊蘇容玉渾渾噩噩又喊了一聲,她心疼的不得了,抱着蘇容玉就垂着眼淚。
約莫到丑時,大夫才被請進了院子,又是抓藥又是煎藥的忙活到天亮,蘇容玉總算是消停了。
“那邊怎麼樣?”蓉卿坐在桌前吃着早飯,明蘭給她添着粥,回道,“像是沒事了,半夜裡柳姨娘嚎的那聲音,整個院子都聽的真真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六小姐怎麼了呢。”
蓉卿輕笑,蘇茂源這兩日都沒有過問她們母女的傷情,柳姨娘只怕心裡也沒了底。
吃過早飯,蓉卿去太夫人那邊請了安,又回了院子裡聽各處婆子回話,剛停下來,就瞧見蘇峪晃晃悠悠的進了院子!
“你很忙啊。”蘇峪很客氣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打了個哈欠,“有事忙就是不錯!”
蓉卿失笑,看着蘇峪眼底淤青的樣子,就問道:“我聽說你連着兩天都被郡王拉着在翠雲樓吃酒,花天酒地的不是也很自在麼,怎麼反倒羨慕起我來了。”
“怎麼自在了。”他抖抖衣領,“瞧瞧,我這能掉下來三斤的粉,可不是把我薰死了。”
蓉卿就哈哈笑了起來,看着蘇峪道:“得了便宜賣乖,說的就是三哥這樣的。”蘇峪就端了茶一口飲盡,挑着眉頭看着蓉卿,很好奇的樣子,“你怎麼就不着急呢。”
“我着急什麼?”蓉卿放了手裡的賬簿,也端坐了看他,蘇峪就回道,“你怎麼也不想想怎麼說服我陪你去九蓮庵,還有,你打算怎麼和鎮南王交差?”
蓉卿挑眉,就笑着道:“三哥我自是不擔心的,您當然會陪我去,只是鎮南王那邊……”她託着下頜也露出愁容,“還真是沒想好。”
蘇峪一口茶沒吞下去,被嗆的連着咳嗽了好幾聲,瞪着眼睛就道:“你知道趙均鬆是什麼人,他的黴頭你也觸?”
蓉卿相信他說的話,鎮南王這人情緒波動極大,他想向的到這樣的人若是翻了臉必定是六親不認的:“我知道。”她點着頭,“不過這件事還是要靠三哥才能成。”
蘇峪就眯了眼睛抱胸看着她。
蓉卿輕笑,就發現蘇峪每當生出戒備的時候,就會做出這一點小動作,防範着看着對方,她認真的回看着他,道:“九蓮庵長生秘方的事,三哥想必已經告訴大伯了吧?”蘇峪沒有說話,蓉卿又道:“三哥可想過,你這一趟遠遊,大概什麼時候是個頭,您估計大約花多少年的功夫,才能尋到聖上所要的長生秘方?”
“不知道。”蘇峪靠在椅子上,目光悠遠,就聽蓉卿又道,“五年,十年抑或更久?三哥有沒有想過這個世上或許根本就沒有長生秘方呢,到時候你遲遲交不了差,聖上又等不了,你要如何?聖上會不會降罪於你呢,只怕你也吃不準吧。”
蘇峪顯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和蓉卿說的一樣,他根本就不相信這世上有長生秘方的存在,可是皇命難違他也不過是硬着頭皮而已。
“三哥。”蓉卿聲音鄭重了一分,看着他道,“我覺得九蓮庵的長生秘方是個極好的時機,你不如順水推舟信了這件事,高高興興的拿着方子回京,到時候無論是遼王還是聖上都兩廂歡喜,而您呢,也交了差!”
蘇峪就用一種你很笨的眼神看着蓉卿:“交了差又如何,遼王居心叵測,若是聖上龍體真受了損傷,到時候我焉能脫得了干係?”
問題就在這裡,蓉卿點着頭回道:“你說的沒錯,所以這件事你要先告訴太子。”蘇峪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你是說,讓這個事情成爲太子的籌碼?”
九蓮庵的事情,牽涉到簡王和遼王兩個番王,讓太子處理確實是最妥當不過的了。
“對!”蓉卿提着茶壺給蘇峪續茶,“您和大伯既能從中抽身而出,又能讓太子更加的信任你,何樂而不爲,即便將來東窗事發,有太子擔着也沒有你什麼事。”
蘇峪顯得有些沉重,他站起來來回的在房裡走,這件事他也仔細想過,蓉卿的方法他也考慮過,可是欺君之事他實在做不出來,但是眼下鎮南王在這邊虎視眈眈,他若是想甩開他着實不容易,無法尋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你是不是擔心簡王那邊?”蓉卿也站了起來,攔住蘇峪,“我和你說,趙均瑞來永平的目的絕對不簡單,他也肯定知道了九蓮庵的事,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是爲了什麼?”蘇峪停了腳步,蓉卿解釋道,“我感覺趙均瑞是知道我們的打算,而他呢也想借你的手,借太子的手除去遼王,即便除不去也要讓聖上徹底對遼王生出戒備,如此他不用動手,就能得利!”
“你說的沒有錯。”蘇峪微微頷首,眉頭輕擰,“趙均瑞此人深不可測,他這次來卻每日見客閒逛,甚至還和我們一起去喝了幾次花酒……”他說着微頓又不耐煩的擺着手,道,“只怕有些遲了,家父定然已經上了摺子彈劾遼王了。”
蓉卿一愣,隨即笑着道:“大伯彈劾便讓他彈劾便是,他沒有九蓮庵的證據,只怕彈劾也是因爲別的事情,給遼王敲個警鐘罷了,您就放心的去做吧,再說,我也不會害你,我們可是一家人,將來聖上發怒讓蘇氏上斷頭臺,也少不了我這一份!”
蘇峪又白了她一眼,咕咚灌了茶又站了起來,負手道:“吃了幾天的酒,這會兒困的很,我先回去睡覺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蓉卿並沒有追出去,蘇峪這麼聰明這其中的環節他必然早就想過了,至於爲何遲遲未做決定,只是因爲這件事觸及了他的底線,他徘徊難定罷了。
一整天,蓉卿都沒有再見到蘇峪,等到晚上從嬤嬤來了,笑眯眯的看着蓉卿,就道:“我們郡王問,明天的事情八小姐的安排好了嗎?”
“勞煩媽媽回稟郡王一聲,就說已經安排好了,計劃不會變!”從嬤嬤就滿意的點點頭,又道,“我們郡王還讓老奴告訴八小姐,說他身邊奼紫嫣紅,卻沒有一個及得上八小姐的靈慧,所以還請八小姐記住,但凡是郡王認定的事或者是認定的人,斷不會有改變的可能。”
是在告訴她,她已經是他的囊中物,不管她會不會耍花樣,這輩子都逃不開他的手掌心。
可真自信。
“小女明白了。”蓉卿笑盈盈的回了,從嬤嬤就似笑非笑的看着蓉卿,換了個語調回道,“能被我們郡王看中,是八小姐的福氣,八小姐可要珍惜纔是。”
蓉卿頷首,從嬤嬤就昂着頭出了竹園。
從嬤嬤一走,沉香就來了,看着蓉卿笑着道:“八小姐,我們少爺說他坐的馬車要墊六層墊子,免得路上顛簸耽誤了他睡覺。”
和她擺譜了,蓉卿笑着應是:“好!”沉香瞧見蓉卿一臉無奈的樣子,就掩面笑着回了外院。
第二日一早,蓉卿去和太夫人打招呼:“三哥和鎮南王說要去九蓮庵,說我對那邊比較熟悉,就讓我作陪。”一頓又道,“沒有問過您,我不敢答覆!”
“和郡王去九蓮庵?”太夫人打量着蓉卿,蓉卿就點頭道,“是!”
太夫人略作了思量,就回道:“那你把家裡頭安排好就去吧。”一頓又道,“多帶幾個婆子跟着。”蘇容玉的事情鬧成了這樣,她可不想蓉卿和鎮南王之間再出什麼事。
蓉卿應是,就去安排府中的事,又去和二夫人打了招呼,這才讓人備了車馬,和鎮南王以及蘇峪去了九蓮庵。
只有中間路過遷安時他們下車了歇了一會兒腳,蘇峪叫着嚷着直說累,鎮南王也附和着道:“這麼遠的路,早知道便不來了。”
兩個人裝腔作勢,蓉卿只當沒有聽見,閉着眼睛靠在褥墊上歇着,明蘭和明期異常的高興,兩人嘰嘰喳喳的回憶着九蓮庵的事情,又道,“一個月不到,沒想到我們又回來了。”有種衣錦還鄉的意思。
“小心緣慈師太找你們算賬!”蓉卿笑着道,“當初敲了她腦袋的事情還沒算清楚呢。”
明期聽着忍不住笑了起來,指了指前頭的兩輛馬車,就道:“那也要看看她有沒有這膽子纔是。”明蘭就捏着她的臉啐道,“狐假虎威!”
主僕三人說了一路,傍晚時分終於到了孤竹山,庵廟裡早就得了消息,緣慈師太親自下山來迎:“貧尼緣慈恭迎鎮南王,蘇三公子。”又朝後面垂着簾子的馬車撇了一眼,只當是鎮南王帶着的女眷。
“免禮吧。”鎮南王負手看着明黃的庵廟,“給我們安排三間院子,要乾淨一些!”
緣慈師太立刻應是:“齋菜素酒已備好,請郡王和蘇三公子先去用些齋飯,晚些時候貧尼送二位去各自的院落歇腳!”鎮南王就點了點頭,率先上了山,蘇峪就回頭對着車簾未出來的蓉卿道:“八妹妹,下車了。”
緣慈師太聽着就是一驚,八小姐?難不成是永平蘇府的八小姐?
她的視線就落在那輛車上,只間車簾子一挑,兩個穿秋香色褙子的小丫頭跳了出來,她看着眼皮就跳了跳,隨即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她就瞧見穿着鵝黃色撒花對襟褙子的女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舉止優雅,顏容俏麗,朝着她微微一笑,嘴角的兩個梨渦天真靈動。
不是八小姐又是誰!
緣慈師太就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腦勺,剛收了疤還隱隱的跳着疼,沒想到不等她上門問罪,八小姐卻是親自來了。
“師太!”蓉卿笑盈盈的走過來,朝她行了禮,“多日不見,您還好嗎?”
緣慈師太回頭看了看正等着她們的鎮南王,又掃了眼笑眯眯的蘇三公子,她咳嗽了一聲回道:“承蒙八小姐厚愛,貧尼一切都好。”
蓉卿就瞭然的點點頭,緣慈師太又做出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蓉卿就笑着和她並肩而行,邊走邊道:“回府數日,還常常念着庵廟裡的時光,蓉卿這半年給您添了不少麻煩,走時又匆忙,還沒有機會好好謝謝您呢。”
緣慈師太的眼皮又跳了跳,笑着回道:“八小姐太客氣了,您能在庵中住些日子,也是您和佛祖有緣,貧尼做的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八小姐若真的要謝,就謝佛祖吧。”
“是。”蓉卿點着頭,和緣慈進了山門,她腦海中就想起來,那天五爺在這裡和那領頭人刀光劍影的場景,不知道現在他好不好,當初有沒有受傷!
一行人進了齋堂,滿桌子的齋菜令蓉卿眼花繚亂,她在九蓮庵住了這麼久,沒有想到九蓮庵的齋菜做的也這樣齊全,味道極佳。
吃過飯,蘇峪如同在雪峰寺一樣,要和緣慈師太探討佛法,鎮南王卻道難得來一趟自是要逛一逛纔是,蓉卿則辭了了兩人要去歇息,緣慈師太就笑着和她道:“八小姐的廂房已經收拾好了,貧尼請師妹領您去吧。”
“不用。”蓉卿笑着道,“就住我原來的院子吧,也省的麻煩師傅們。”
那邊的院子以前給蓉卿住就算了,現在蓉卿的身份哪裡再敢讓她住那邊,緣慈師太爲難的朝鎮南王和蘇峪去看,蘇峪就道:“八妹妹最重感情,她即是想住就讓她住吧。”
“是!”緣慈師太只得應是,讓人陪着蓉卿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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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遲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