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順勢

嫡結良緣 086 順勢

趙玉敏穿着了一件茜紅色纏着粉白玉蘭的通袖薄襖,面無表情的由婆子丫頭簇擁着走了進來。

蓉卿微微蹲身行了禮,喊道:“郡主!”

趙玉敏也不看她,直接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眼神似利箭一樣落在蓉卿身上,輕蔑一笑。

蓉卿直起身,吩咐站在一邊愣怔的明蘭去泡茶,明蘭露出遲疑的樣子,看了看明期,明期微微頷首拉着青竹護在了蓉卿身後。

“不知郡主光臨寒舍,有何吩咐?”趙玉敏這樣,蓉卿也不想裝作熱絡,淡淡的笑着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趙玉敏撇了她一眼,冷聲道:“我瞧你過的自在的很嘛!”一頓四處掃了一眼,“還真是小瞧你了。”

“郡主何意?”蓉卿搖搖頭,“蓉卿不明白!”

趙玉敏冷哼一聲,就道:“和我裝模作樣,你讓我大哥去訓斥我,你也會不明白?”說着一頓又道,“我告訴你,不管他怎麼訓斥都沒有用!”

蓉卿詫異,沒有想到趙均瑞在這個檔口還有空訓斥了趙玉敏。

趙玉敏盯着蓉卿就道:“你不用和我遮遮掩掩的,我明人不做暗事,否則我也不會讓華嬤嬤去引趙總管進城門。”

這一點蓉卿還是相信的,趙玉敏的性格從一開始她就很清楚,她很自我亦很任性,但卻也有她身爲郡主的驕傲和底線,和趙鈞逸一樣,我若不高興你也不能笑着和我說話……

所以,當得知是她引的趙總管來北平時,她反而鬆了一口氣,至少事情沒有牽扯到蘇珉身上,和政治無關,沒有那麼複雜。

“人呢!”趙玉敏朝外頭看着,聲音提高了一分,“給我進來!”

蓉卿眉頭微擰,順着她的視線看出去,就瞧見趙總管正被兩個婆子護送着進了院子,趙總管彷彿見到救星一樣,快步走了進來當頭就跪在地上朝趙玉敏行禮,喊道:“郡主千歲,您要給小人做主啊。”

趙玉敏就得意的看了眼趙總管,道:“做主,我當然要做主!”她話落,就看着蓉卿,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你和趙總管回去,我什麼都不說,這件事就翻篇了,另一個就是你留在北平,但是你要想好了,身敗名裂你到底背不背得起。”說完,露出一副運籌帷幄得意洋洋的樣子。

蓉卿嘆了口氣,她有種在和小孩子玩過家家遊戲的感覺。

她應該羨慕,趙玉敏真的被簡王妃保護的太好了。

趙總管也朝蓉卿看過來,這兩日忐忑不安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有郡主做主他倒要看看八小姐能有什麼法子,女子還是名聲最重要,八小姐除非不要名聲,否則就得跟着他回去。

即便她真的不要臉面,那她現在和郡主結了樑子,這北平城她也難以立足了。

心裡想着,趙總管這兩日所受的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蕉娘急的也跪在地上,她求着趙玉敏道:“郡主娘娘,我們小姐不過一個弱女子,一路走來種種不易當初您在永平時也曾輕眼目睹過,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和四少爺相聚,過了幾日舒坦日子,奴婢求求您不要爲難我們小姐。”她說着一頓又道,“若是小姐平日有得罪您的地方,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趙玉敏想到在雪峰寺的事情,還有那一日她在蘇府親眼目睹孔令宇和蘇容玉的事情,目光動了動她哼了一聲,道:“她容易不容易關我什麼事,我又沒對她怎麼樣,就是讓她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蕉娘還要再說什麼,蓉卿起身將她扶起來,輕聲道:“您去歇着吧,我和郡主說說話。”蕉娘淚眼朦朧的看着蓉卿,蓉卿笑着朝她搖搖頭,道,“放心,不會有事的。”示意明期帶蕉娘下去。

趙玉敏昂着頭俯視着蓉卿,等着她回自話!

“郡主!”蓉卿依舊笑看着她,問道,“蓉卿可否和您單獨談談?”趙玉敏的結在齊宵身上,她若想解開就還是要從這上面入手。

趙玉敏一愣,沒想到蓉卿會這麼說,站在她身邊的華嬤嬤的就皺了皺眉頭,戒備的看着蓉卿,輕輕扯了扯趙玉敏的衣袖。

“談就談!”趙玉敏回頭看着華嬤嬤,“你們去外面等我。”又冷眼看着蓉卿,“晾她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來。”

蓉卿點着頭:“您是郡主,借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對您如何。”

明蘭和青竹也猶猶豫豫的不想出去,蓉卿微微搖頭兩人只得當先出了門,華嬤嬤擰了眉頭也遲疑的走了出去,趙總管依舊垂手站在一邊,蓉卿就朝她看過去,眼神微冷,趙總管一愣縮了縮還是跟着衆人退了出去。

暖閣的門被明蘭自外面關上,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趙玉敏看着蓉卿,挑眉問道:“有話快說。”一頓又道,“我念我們相識一場,纔會對你手下留情,否則我直接讓人宣揚出去,莫說是你便是周常往後在這裡也沒了臉。”

蓉卿苦笑。

趙玉敏又道:“我趙玉敏做事向來光明磊落,你只要答應我的要求,離開北平,和齊宵再不見面,我絕對不會爲難你!”

“郡主這件事做的可不磊落。”蓉卿搖搖頭不認同的看着她,趙玉敏眉頭一擰,騰的一下站起來,氣勢洶洶的道,“哼!我如何不磊落,我若是真的與你耍手段,你便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也敢和你保證,沒有人能查得出來。”

“是!”蓉卿點着頭,哄着她,“可即便如此,這件事我還是不能認同。”她頓了頓,在趙玉敏變臉以前又補充道,“郡主這樣針對我,是爲了齊公子是不是?”

趙玉敏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彷彿在說,若不是爲了她就單單一個蘇蓉卿我還不放在眼裡。

“郡主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蓉卿在她面前坐下,露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感情這件事本來就是兩情相悅的,即便不能一見鍾情也總有個日久生情,彼此沒有互相愛慕,單你一人強求,臆想,又怎麼算愛情呢。”

“沒有你,齊宵就一定能喜歡我。”趙玉敏倔強的別過臉去,一副不服輸的樣子,蓉卿又道,“郡主錯了,若是齊宵不喜歡你,即便沒有我蘇蓉卿,也會有王蓉卿,劉蓉卿……”

“不會再有別人!”趙玉敏皺着眉頭,嫌惡的看着蓉卿,蓉卿笑着道,“對於您和齊宵的事,想必王妃娘娘也勸過您的吧……”趙玉敏就想到簡王妃說過的話,她不由冷哼一聲,蓉卿又道,“感情的事情很奇妙,有時候你拼盡全力的爭取,卻得不到那個人的回眸一瞥,可是有時候你不經意間,卻能收穫某個人一生一世的追隨愛戀,可這些感情若想要長久,歸根結底還是兩情相悅,即便最後你強求成功了,你依舊得不到幸福!”

母妃也曾和她說過這些話,趙玉敏橫眉冷對:“你少和我廢話,我就問你,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我不走。”蓉卿搖搖頭,“我方纔說郡主此行不夠光明磊落,並非說的氣話。郡主若真的喜歡他,就該光明正大的追求自己的幸福,他若拒絕那你也輸的坦蕩蕩,像您這樣,便是將我趕走了,我若真的和齊宵有什麼,您也是拆不散的。”

“你!”趙玉敏瞪着眼睛看她,指着她鼻子道,“你敢!”

蓉卿失笑,輕聲細語的道:“我當然敢!”趙玉敏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蓉卿說這麼多當然不是爲了和她翻臉,“您這樣逼着我走,不管我們之間是不是您所想的那樣,他都會怨您。”蓉卿微頓,又道,“對於你來說,不會在此事上獲得半點好處。”

“他怨不怨我不關你的事。”趙玉敏語氣明顯比方纔軟了一分,“況且,他只是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都不喜歡我,只要給我時間,一定能將他的心留在我身上。”

“這我不知道,卻也不能否認!”她記得她接了一個離婚的官司,委託人是女方,因是男方先提出的離婚,所以女方要求男方淨身出戶,不管是孩子還是名下的財產,男方都不能得到半毛錢。

她在去之前,查過對方夫妻的財產共有,得知真正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只有名下的那套房子,而男方的公司以及車都是他的婚前財產……她爲了打贏這個官司,做了許多的努力和準備,在去男方公司的路上,她甚至在心裡模擬了談判時對方的可能會說的話,以及相應的反應。

那一場談判很成功,雖然最後公司沒有全部歸在女方名下,但他們的孩子卻得到了男方持股的百分之五十……事後她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

她明白,想要成功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就要佔住底線,然後否認對方瓦解她心中的底線,在她鬆懈時又加以認同,讓她有種失而復得被認同的滿足感,這個時候再傳達自己的觀點,說服她讓步,若能雙贏自是最好!

“郡主出身顯赫,容貌亦是一等一的,性格更是活泛開朗,莫說男子便是我當初,亦是存有好感。”蓉卿輕輕一笑,很真誠的誇讚她,“所以,齊宵會不會動心,我真的不知道。”

趙玉敏重新坐了下來,端了茶盅慢悠悠的喝着茶。

蓉卿卻是話鋒一轉,笑着道:“可是這些似乎與我並無關係。”她話落,趙玉敏一怔皺着眉頭正要反駁,蓉卿已搶先道,“您看,不管是您的出身抑或是魅力,還是齊宵的那顆心,都是我無法左右和控制的。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郡主現在遷怒於我,對於我來說是不是太委屈太冤枉了些?”

趙玉敏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反駁。

“郡主現在將我陷在兩難之地,其實對於您和齊宵之間的事並無幫助,您這樣不但不夠光明磊落還有些多此一舉。”她在趙玉敏對面坐下,提了茶壺給她斟茶,“更何況,我來北平是因爲我四哥,我四哥在您父王麾下效力,王爺愛才對我四哥讚賞有加,我若走了必定會影響我四哥,咱們女兒家的事情,總不能影響王爺的用兵用人吧,現在非常時刻郡王還在去應天的路上,事情朝夕變化無端,咱們不能分憂總不能添亂吧,您說是不是?!”

“你說了這麼多,不就是讓我不要趕你走嘛。”趙玉敏沒了方纔的強勢,又道,“可是齊宵現在喜歡的是你,你若不走,我怎麼努力也沒有用。”

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蓉卿忍不住撫額:“他喜歡誰你我都左右不了,可是您卻可以左右自己的選擇,是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即便將來彼此無情卻也不會生恨,還是情沒了彼此見面也成了仇呢。”

趙玉敏嘟着嘴又騰的一下站起來:“怎麼左右不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將來他一定會喜歡我。”蓉卿失笑,點着頭道,“既是這樣,您何必還執拗呢!”

她們說話聲音不高,華嬤嬤一時聽不到裡面的聲音,就試探的敲了門,裡面沒有人回答,頓了一刻她正要再敲,忽然就聽到啪的一聲,瓷碟碎裂的聲音,她唬了一跳慌忙推門而入,喊道:“郡主你沒事吧!?”

話落,華嬤嬤一愣,就看見趙玉敏正氣呼呼的坐在炕頭上,腳底下是碎裂的瓷碟和玻璃,她雖臉頰被氣的微紅,但人卻沒有什麼事,華嬤嬤鬆了一口,又去打量蘇小姐,就見她正笑盈盈的站在一邊,臉上沒有淚痕更沒有悔痛驚恐的模樣。

她還以爲蘇小姐礙於臉面不當着衆人的面求郡主,所以關了門去說,怎麼現在反而顛倒過來,成了郡主負氣她反而云淡風輕了?

剛剛她們到底說了什麼?

蕉娘也領着明蘭和明期走了進來,蕉娘將蓉卿護在身後,戒備的看着趙玉敏。

“都給我滾!”趙玉敏手臂一揮,又將炕几上唯一的一件官窯粉彩的茶盤砸在了地上,嘩啦啦碎了一地,她瞪着衆人道,“都進來做什麼,給我滾!”又回頭要去找旁的東西砸。

蕉娘想說什麼,蓉卿朝她搖了搖頭。

她就像是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憋悶的情緒不發泄出來,她不會罷休的。

華嬤嬤帶着身邊的丫頭,朝後退了退,面無表情的候在一邊,一屋子的人就瞧着趙玉敏丟了果盤抓茶盅,淬了春瓶摔花瓢……

就聽到噼裡啪啦的一陣亂響。

蓉卿終於體會到,那一日齊宵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只能苦笑,希望這位大小姐能將東西都砸了以後,想通她方纔苦口婆心說的一番話。

“郡主!”忽然,王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衆人一愣就看見王喬束手站在門邊,蓉卿頓時鬆了一口氣,王喬能來,看來趙均瑞應該是知道了,趙玉敏轉身過來動作一頓,手裡還抓着一個從博古架上拿下來的翠玉盆景,見着王喬她眉頭一橫,想也不想就衝王喬丟了過來,王喬身形一避輕巧的接住,隨手給躲在門邊的青竹,朝蓉卿抱了抱拳,對趙玉敏道,“郡主,世子爺在府外,請您和他回府。”

“滾!”趙玉敏這一番動作,髮髻也散了下來,鬆鬆的墜在肩上,樣子很是狼狽,她也不管怒看着蓉卿,“你和我說這麼多廢話,我今兒記住了,我到要看看能用什麼手段。”一頓又道,“你要坦蕩磊落,好!咱們走着瞧,看到最後誰會贏!”

蓉卿不回她的話,只去看王喬。

王喬垂着臉,聲音刻板不留餘地的道:“郡主,世子爺吩咐小人,若是郡主不肯回去,就讓小人用非常手段。”他話落目光就落在護着郡主的華嬤嬤的身上,又道,“世子爺還說,郡主身邊皆是一羣刁奴,今天一個也不用再回王府,直接領去發賣了乾淨!”

華嬤嬤等人臉色一變,絕望的朝趙玉敏看去。

“王喬,你好大的膽子!”趙玉敏指着王喬,王喬只當沒看見,站着一動不動,華嬤嬤卻是怕了,一衆人跪在地上求趙玉敏回去,趙玉敏瞪着蓉卿,忽地拂袖冷哼一聲推開王喬就出了門。

華嬤嬤如蒙大赦,帶着幾個丫頭飛快的跟在後頭。

趙總管候在門口,見趙玉敏出來忙要跟上去,可趙玉敏看也不看他,下了臺階就飛快的出了院門。

“世子爺說,郡主砸掉的東西,請蘇小姐列個單子,一切由郡主照價賠償!”王喬抱拳看着蓉卿,蓉卿擺着手,回道,“不用了,都是些小玩意並不值錢,還勞煩王統領轉告世子爺。”

王喬打量了蓉卿一眼,又撇了眼站在門邊的趙管事:“世子爺吩咐,若是有的事八小姐不方便,就讓小人幫着八小姐處理了。”說完,轉頭就去看趙管事。

殺氣騰騰。

趙管事面色一白,渾身的冷汗跐溜一下就冒了出來,靠在門邊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用了。”蓉卿忍着笑,王喬也不過是嚇唬趙管事,趙均瑞又怎麼會真的插手她的家事,即便做也只會暗中相助,“謝謝世子爺關愛,這件事我知道怎麼辦!”

王喬果然沒有再強求,冷冷的睃了一眼趙總管,朝蓉卿抱拳告辭而去。

待人一走,青竹癱坐在地上,拍着胸口道:“這位郡主娘娘,好大的脾氣!”蕉娘也心有餘悸扶着蓉卿,小心走到炕頭上坐下,看着一屋子的狼藉,無奈的搖搖頭,問蓉卿“郡主砸了這一通,還會不會再鬧了?”

“不知道。”蓉卿也滿臉的無奈,“希望她能想通吧。”

趙玉敏被押着上了馬車,果然見趙均瑞正盤腿坐在車裡,她憋着嘴賭氣似的離趙均瑞遠遠的,趙均瑞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就道:“你啊,脾氣怎麼就不能改一改呢。”

“我憑什麼改!”趙玉敏拍掉趙均瑞的手,“要改也是別人改,您就整天胳膊肘向外拐,不幫着反而落我的面子。”

趙均瑞嘆了口氣,哄着她道:“我怎麼沒有向着你,周常守着山海衛,你就跑到這裡來欺負他妹妹,若是被他知道分了心釀成了大禍,到時候父王可不會饒了你。”趙玉敏不服氣,道,“我又沒有無中生有,是她自己留了尾巴讓我捏,怪的了我嗎。”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弱點,你這樣咄咄逼人,逼着她回家,不是欺負又是什麼?”趙均瑞很耐心的勸着,“你沒傷着她吧?!”

趙玉敏轉頭就怒看着趙均瑞:“大哥是不是太關心她了?我有沒有傷着她,您怎麼不自己去看看,大嫂在家裡生孩子,你不回去看侄兒反而追着我到這裡來了,還從來不知道您這麼清閒!”

“敏兒!”趙均瑞眉頭一擰,聲音頓時冷了下來,趙玉敏脖子就是一縮,她知道趙均瑞很少發火,可但凡發火卻是雷霆之怒,“我不說了還不行嘛,你說我傷着她,您也不想想她那張利嘴,都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了。”語氣有些心虛有些無奈。

趙均瑞嘆了口氣,放柔了語氣,問道:“你與我說說,她怎麼和你說的。”趙玉敏就將蓉卿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趙均瑞聽着眼底就露出笑意來,果然是一副伶牙俐齒,也難怪敏兒會沒話反駁,只能砸東西出氣!

“好了,好了,回去吧。”他摸了摸趙玉敏的髮髻,“瞧你這樣子,一會兒母妃知道了,定是要責罰你。”

話落馬車嘚嘚的動了起來,趙玉敏委屈的撲簌簌的落着眼淚。

雖然她發了一通脾氣,可是她卻知道蘇蓉卿說的對,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強扭的瓜不甜,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做到,她前幾天好不容易想到把蘇蓉卿趕走這一招,今天被蘇蓉卿一說,她也不得不動搖了幾分,她心裡明白齊宵喜歡不喜歡自己,其實和別人都沒有關係!

可是她就是受不了齊宵喜歡別的人!

蕉娘帶着丫頭們將房裡收拾乾淨,心疼的道:“幸好擺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要不然可怎麼是好。”

蓉卿靠在炕頭上,不由埋怨起齊宵給她留了個麻煩,隨後又想到他人還在路上,心裡又不免擔心,再怒也消了一些……

亂哄哄的鬧了一上午,中午大家在一起吃了飯,蕉娘和蓉卿道:“趙總管說要出去走走,木椿將他攔住了,小姐,周老什麼時候回來?”

“他去永平,最快也要十來日纔能有個來回吧。”蓉卿回道,“先留着他,別讓他出門。”他見郡主這條路走不通,定是動了別的心思了。

蕉娘應是。

第二日一早,蓉卿收拾妥當去世子府觀小公子的洗三禮,由穩婆抱着白白淨淨的非常可愛,因着去的人皆是些夫人,她一個姑娘家在裡頭太引人注目了,便送了禮和簡王妃以及楊氏打了招呼就打算回來。

簡王妃笑着和她道:“敏兒小孩子心性,你別和她一般計較。”蓉卿忙蹲身行禮,回道,“郡主單純直率,蓉卿只有喜歡的份,怎麼會有別的心思,還請王妃莫要怪蓉卿不懂事務,惹得郡主生了怒纔好。”

“你們一般大,吵吵鬧鬧的轉身就和好了。”簡王妃滿意的看着蓉卿,笑道,“等過幾日你去王府吃飯,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簡王妃能這麼說,已是給了她天大的臉面,若真要趙玉敏賠禮道歉,那她這北平也真的不用再待下去了:“不敢,應該是蓉卿登門向郡主道歉。”

簡王妃笑着點頭,又有人來找她回話,蓉卿便借勢告辭出了世子府。

過了四日,她便真的讓蕉娘準備了禮去了王府,趙玉敏避而不見,蓉卿就笑着陪着簡王妃說了半日的話,簡王妃要留她吃飯,她推辭了回了府裡,剛到府中,平洲來找她,回道:“小姐,四少爺回了信,說是他那邊事情多一時走不開,不過他讓小人將趙總管綁了送回永平去,後面的事情他會去解決。”

蘇珉要怎麼解決?

蓉卿不想分他的心,他能得簡王賞識不知其中付出過多少艱辛,若是爲了她的事分了心,她心裡不會好受:“這件事不要再和四哥說,等周老回來我們再議。”

平洲欲言又止,卻知道八小姐素來都是有主意的,便沒有再說。

趙總管來回在房裡走動,煩躁不安的踱着步子,他身邊跟着的兩個隨從也是滿臉不安的,一會兒從門縫裡朝外看看,一會兒趴着窗戶探着外頭:“趙總管,我們這樣一直被困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莫說我們去衙門喊冤,便是永平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這個八小姐,實在太厲害了。

她這還算有所顧忌的,若是沒有顧忌,他們豈不是連命都要丟在這裡了。

來之前,他們只當這是件好差事,到時候八小姐哭哭啼啼的,四少爺委曲求全,他們定然能得些好處,然後將人帶回去,太夫人那邊也一定會有獎賞,卻沒有想到,來了這麼十來日,不但事情沒有辦成,反而將自己也搭在裡面。

如今他們只求能齊全的回去,往後再有這種事,說什麼也要躲了。

趙總管也沒有轍,來之前太夫人告訴他,若是不成還有郡主壓着,可是那郡主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被八小姐幾句話一鬨,到現在連個面都沒有露,早知道靠不住也該做些別的準備纔是。

王喬凶神惡煞的樣子,又浮現在他眼前……

“趙總管。”忽然趴在門上的隨從回過頭來,驚喜的道,“門外面守着的人不見了。”

趙總管聽着一愣,推開隨從將門開了一條縫,眯着眼睛朝外看,果然外面半個人都瞧不見,他眼珠骨碌碌一轉,回頭看着隨從就道:“你出去走走,若是碰見人就說吃多了出來散步,若是沒有人你瞅準了機會就躲在圍牆邊上,等入了夜你翻牆出去,直奔北平衙門!”

隨從聽着就露出不確定的樣子,趙總管就細細的交代了一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就是不成也能把我們救出去,總好過在這裡活受罪!”又塞他兩百兩銀票。

“好!”隨從點頭破釜沉舟的道,“小人一定全力以赴。”話落開了門,貓着腰踮着腳尖躡手躡腳的出了院子,又在院子門口躲了一刻,外頭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他憑着記憶飛快的朝圍牆邊上跑去,飛快的撲進牆邊的灌木叢中,縮在那邊一動不動。

時間過的極慢,終於太陽落了山府裡各個牆角點了燈籠,他又蹲了兩個時辰,府中的燈籠又熄滅了一多半,他纔敢直起腰來,攀着牆根翻了出去,噗通一聲跌倒在院外,他哎呦一聲捂住腰剛要起來,忽然聽到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

他嚇的一動不敢動,靜靜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了別的動靜,他才爬起來顧不得腰疼,一路飛奔去了北平衙門。

趙總管等的忐忑不安,算算時間這會兒已經是下半夜了,也該去了衙門了纔是,就是被發現抓住了府裡也該有點動靜,怎麼人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他忐忑的不安的等了一夜,第二天依舊是這樣沒有消息,婆子照舊按着點送飯菜來,卻是一句話不肯多說,他心裡沒了底,越發的惶恐不安起來。

難不成八小姐真的殺人滅口了?

她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吧。

熬了一夜,他年紀大了實在有些撐不住,到晚上他靠在牀頭就打起盹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窗戶外頭嘩啦一聲,他猛地驚醒過來,喊道:“誰?!”

“是我。”外頭的聲音傳進來,趙管事聽着就和另一人對視一眼,另一個隨從飛快的去開了門,就瞧見前天夜裡出去的同伴竟是折了回來。

趙管事將他拖進來,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事情辦成了沒有?”

“趙總管,不好了。”隨從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咱們二老爺被劉大人關進牢裡了!”

趙總管一愣,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詳細說清楚。”三個人就臉色發白的圍在桌邊,連燈都不敢點,怯怯摸摸的說着話。

原來隨從翻牆出去,又在衙門外守了半夜,直到早上衙門開了門他才使了銀子進去,北平衙門便就是朝廷駐紮在北平設案頭的北平布政使,由曾大人主持,他當然沒有見到曾大人,但卻見到了曾大人下面的一個案丞,他前後塞了十兩銀子出去,那案丞才肯聽他說話。

他就將自己的來路以及緣由大概說了一遍,原以爲案丞聽了一定會幫他,即便不幫也該幫他問一問曾大人,畢竟他是永平蘇氏的下人,二老爺雖是五品同知可大家都是同僚,明着得罪的事情誰都不會做。

可是那案丞聽到二老爺的名字,立刻就把他往外推,一邊推還一邊道:“去,去,別連累我們大人!你們蘇家那麼複雜,別爲點破事將我們大人也牽扯進去。”

他急着辯駁:“二老爺和大老爺以及京城的事情不相干……”案丞就似笑非笑的道,“若是不相干,劉大人怎麼會將蘇茂源關押起來,還遞了摺子,請求吏部革職查辦!”

他當時聽了魂就掉了一半,左磨右磨纔打聽清楚,原來前天二老爺就被劉大人關了起來,爲的什麼事案丞沒有說,但左右不過是因爲京城的事情。

他哪裡還有心思管八小姐的事情,若京城的事情已經查辦到永平了,那蘇氏還能保得住?蘇氏都保不住了還有八小姐什麼事兒,她沒出嫁管你在天涯海角,總要被抓回去,一刀砍了的。

“趙總管,我們逃命吧!”他沒成家,雖是賣了身在蘇府,逃出去日子也不好過,可總比被髮配到甘肅或者遼東去做苦力的好,好歹保住條命,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

趙總管也嚇的魂不附體,他拉着隨從就問道:“你說的當真?”他想的要更遠一些,聖上剛剛登基,大老爺又做了文淵閣大學士輔助太子父子多年,大老爺這個人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很,他做什麼都有可能,就是絕對不會參與到謀逆叛亂這種事情中,所以先帝的死,即便有蹊蹺也定然與大老爺無關!

按道理說,應該是虛驚一場。

可是……

眼下蘇茂源又被抓了起來,他就更加吃不準了。

“走!”趙總管站了起來,“我們回去,我就不相信我們回永平,她也會攔着我們。”話落,他連東西都沒有收,開了門就出去,可是等他出了院門,院子裡卻是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連巡夜的小廝都瞧不見。

他目光一轉,回頭看了兩個隨從一眼,三個人拔腿就朝側門那邊跑去,門邊也是沒有人守着,連門房裡都是空落落的,三個人開了門一路飛奔出去,這會兒離開城門還有一個多時辰,趙總管領着兩個隨從去了一家車行租了車,又買了乾糧等城門一打開,他們就出了北平城,直上了去永平的官道。

三個人心有餘悸,卻又惴惴不安,連着趕了十幾日的路,十月初二終於到了永平。

趙總管一回到府裡,就覺察出府中氣氛的凝重,他尋了崔管事問道:“府裡到底出了什麼事,二老爺怎麼會被劉大人下了獄?”

“趙總管。”崔管事也是纔回來,最近他忙的腳不沾地,連家中的媳婦懷了孕他都沒有得空回去看幾眼,見趙總管回來他總算鬆了一口氣,“您總算回來了。”請了趙總管進了門房,又給趙總管倒了杯茶,就道,“二老爺殺了人。”

趙總管渾身發冷,喃喃的道:“怎麼會這樣……”又問道,“殺了誰?”他察覺到,自己的上下牙齒正打着顫。

“殺瞭如柳倌的一個兔兒爺,也不知是誰告到劉大人那邊去了,劉大人不問青紅皁白就將人二老爺抓走了。”崔管事說着,就想到那天的情景,二老爺素來脾氣暴躁,可當時衙役抓他時,他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一直覺得蹊蹺,那個兔兒爺剛一死劉大人怎麼就到了,好像就在門外等着一樣,連讓唐總管善後的時間都沒有,若不然找了人頂了,怎麼也不可能把二老爺牽扯進去。

而且那兔兒爺死的也蹊蹺。

二老爺是什麼人,趙總管心裡清楚的很,偏院裡死了那麼多的人,也從沒有出過事,如今不過死了一個兔兒爺,就被劉大人抓走了,分明就是劉大人公報私仇,若是細想,說不定這件事就是劉大人故意給二老爺下的一個套!

“你找人打點了沒有?”趙總管負着手也顧不得滿身灰塵,腦子裡飛快的轉着,“太夫人那邊怎麼說?”崔管事搖了搖頭道,“這會兒府裡亂了套了,太夫人親自出面周旋,若非太夫人壓着,恐怕這會兒滿永平府的人都知道二老爺殺了一個兔兒爺的事情了。”

難怪他一路都沒有打聽到,二老爺被抓的原因,原來是太夫人壓着的。

“我去見見太夫人。”趙總管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八小姐的事情要儘早告訴太夫人才好,崔管事拉住他,欲言又止的道,“太夫人也動了怒,您回話時注意些。”

趙總管就回頭打量了眼崔管事,眼睛眯了眯,隨即點頭道:“嗯。”出了門去。

可是過了一刻他就轉了回來,崔管事見他滿臉鬱卒的樣子,不由問道:“您怎麼了?”趙總管心裡憋着火,哪裡有心思和別人說話,他想到方纔他和太夫人說北平的事情,太夫人聽了就砸了茶盅在他身上,說他是廢物!

他在府裡這麼多年,主子不管交代的什麼事,他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如今爲了八小姐的事情,太夫人竟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了臺。

八小姐的事沒有辦成,那是他的錯嗎,若非太夫人孤傲以爲只要他去,八小姐就會哭着求着感恩戴德的跟他回來?孰不知人家在北平過的順風順水自由自在,當初若是依他的意思,多帶些人去,怎麼也不會空手而歸。

如今事情沒有辦成,就全成了他的錯了。

索性最近二老爺關在牢裡,太夫人忙着營救二老爺,也沒有心思管八小姐的事,他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要趁着這個時機,求一個恩去莊子裡待着。

莊子裡雖苦,可總歸清淨乾淨,沒了府裡這堆亂七八糟的事,他也能多活幾年。

想到這裡他打定了主意,算計着連走前再撈些銀子,將來沒了進賬一家人也能保個溫飽尋另外一個出路纔是。

趙總管梳洗了一番,剛換了衣裳,外頭就聽到有人敲門,他開了門見是個婆子:“太夫人請您過去一趟。”趙總管應是又匆匆進了內院,過了一刻他出來尋了崔管事,道,“你隨我去一趟衙門,太夫人讓我給二老爺送些棉被棉襖過去。”

崔管事正在吃飯,聽着就放了碗跟着趙管事出了門。

永平府不大,獄卒他們也都認識,打點了一番趙總管帶着崔管事領着兩個隨從就進了牢裡,方一進去就聞一股刺鼻的氣味,他連着趕路十幾日沒有睡好,頓時就是一陣噁心,強壓住他好不容易站穩,問領路的獄卒:“我們老爺在哪裡?”

“那兒!”獄卒就指着前頭一間點了油燈卻只能照亮牆角的隔間,黑漆漆的他看不清又走了幾步,方纔在牆角看到一個捲縮的身影,外貌打扮到是沒有多大的變化,想來應該沒有受多少的罪,他一喜喊了聲:“二老爺?!”

蘇茂源猛地擡起頭來,眼睛一亮就朝這邊撲了過來,道:“劉文濤呢,去把劉文濤給我找來,他竟然陷害我!”話落,吸了吸鼻子,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趙總管皺了皺眉頭,道:“二老爺,太夫人正在給您周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您先在裡面待兩日,太夫人一定能想到辦法救您出去的。”朝廷命官殺人,這件事可不是小事!

“胡說!”蘇茂源滿臉怒容,“我何曾殺過人,他分明就是公報私仇,落井下石!”一頓又道,“你回去和太夫人說,讓她寫了摺子,告劉文濤一個以權謀私!”話落,又吸了吸鼻子。

趙總管也沒有法子,只能安慰了幾句,將棉被和棉襖留了下來,帶着崔管事在蘇茂源的怒吼中出了牢房,回到府裡將蘇茂源的情況和太夫人說過,太夫人趁着夜色又讓趙總管去一趟山東,找徐大人打點打點。

趙總管又只得重新收拾行裝,剛上了馬車,就聽到一陣鑼鼓喧天,他聽着一驚鑽出車裡,就看見蘇府的西面一片火光沖天,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怎麼好好的着火了。”趙總管立刻跳下了車,帶着人就朝偏院去,滿府裡的人被驚動了,大家都圍在側門口,卻沒有人敢過去……

趙總管讓人搬了梯子接着,架在牆上他紮了腰帶爬上了梯子,朝院子裡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火勢就已經蔓延到了房頂,院子裡住着的人哭着喊着往外逃……

他揮着手讓人將側門撞開,剛一回頭就瞧見對面的屋頂上寒光一閃,他眨眨眼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再去看似乎就看見一個人影飛快的一動,從另一面跳了下去。

難道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他驚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