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雷雨,水滴打在車窗玻璃上啪啪作響,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確切的說,在我意識到自己正望着窗外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醒了,周圍很靜,我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
對面上鋪的季景泉應是睡着了,他的小臂耷拉下來,沒有骨頭一般,但手指卻以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彎曲着,雷電劃過天際,映照出他慘白的臉龐,毫無生氣。再看向下鋪的趙晴,應是短髮的她,面容被細密妖嬈的髮絲所覆蓋,隱露的嘴角以得意的弧度上揚着。
我挪動了一下略感僵硬的身體,背靠在窗邊,“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車窗旁的餐桌上,一滴滴地濺出血跡,鮮紅如玫瑰般開始綻放,一滴滴,一縷縷,血液的流速越來越快,蔓延至桌邊傾瀉而下。
我擡起頭,上空漂浮着一個長髮女孩,她面容蒼白,眼神空洞,寬大的病患服反而顯出她過分的瘦弱,左胸處一個血淋淋的大洞正源源不斷地流出鮮紅而粘稠的血液。
“心臟病嗎?”
女孩默默地點點頭。
“爲什麼不願意穿過‘黎之門’?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我在等一個人。”女孩的臉瞬間移至我的面前,“他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近在咫尺卻感覺不到呼吸,這個靈魂已經沒有在這個世界中的“存在”了。她似乎才二十幾歲,卻因長期與病魔的鬥爭而提前衰老,頭髮乾枯,眼角乾裂,一個女人的美麗被破壞殆盡。
“是你的男朋友?”
“應該……是……”又瞬間移坐至牀角的她,眼神聚焦在對面季景泉耷拉下來的手臂上。
“忘記了啊……”
我低頭撫摸右手腕上的手鍊,上面有六顆不同顏色的寶石,散發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我有辦法幫你找到他,可是那樣的話我就必須窺探你的記憶,你能接受嗎?”
“我的記憶?”
“對,你還活着的時候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痕跡,我要從中找到他,期間可能涉及到你較爲私密的記憶,可以嗎?”
女孩左胸上的洞已經停止流血,可滿身狼藉的血色依舊觸目驚心,她笑了一下,將手上沾染的血跡抹上褲子,“再怎麼私密,我都已經死了,沒關係,看吧!”
身體因爲寒冷的侵襲已經有些麻木,我靠着後頸的力量支撐車廂壁坐直身體,向她伸出手,“把手給我……你的名字?”
“林……清清。”
“遊離世間的靈魂,失去依託的迷惘,我艾雅然,以締結者的身份藉助神之力量,爲迷途之靈指引方向,大愛無疆,絕無私慾。”
查看一個生命的生活痕跡實則是侵犯隱私的行爲,每一個“存在”都有保護其記憶的權力,因此締結者在執行工作中如果涉及到要行駛查看記憶的權利時,必須向上帝與死神做出保證,這也是對每一個“存在”最起碼的尊重。
手鍊上的紅紋石漸漸綻放光芒,光芒以帶狀自石中飛昇而出,虹漣般交錯纏繞,流動的光帶將整個車廂室映照成一片溫暖的紅色,林清清的一生便在這紅色中漸漸展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