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安趕緊拉起芸淺:“這是死屍上的蛆。”
最近洪都府的盜匪猖獗,不少良民死於非命,義莊的棺材都不夠了,只能將死人放在了地上。
伯安取出袖中的手帕,細心地給芸淺擦着手。
芸淺冷然地將爬上手背上的蛆給彈走:“不礙事。”
伯安溫雅道,“你若是怕,可以拉着我的手。”
芸淺看着這慘白的月光和一片怪異的蟲叫,一臉淡然:“死人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我們兩分頭找李翔的屍體吧。”
王伯安驚訝地看着芸淺遊走在恐怖冰冷的棺材之中,話說他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棺材也心生寒意呢,這小娘子。
芸淺很快就找到了李翔的棺材,“在這裡。”
兩人廢力地將棺蓋打開,王伯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死人,只見李翔皮膚慘白,渾身水腫腐爛,再加上惡臭撲面,他忍不住轉身劇烈嘔吐起來。
芸淺摸索着找了根蠟燭點燃,仔細盯着李翔的身體,“哥哥,有刀麼?”
王伯安噁心得厲害,不過寧願自己噁心也不能讓芸淺受罪啊,自己怎麼說也是和她青梅竹馬的發小。“我帶了bi首,要不我把他頭髮剃了,看看到底怎麼受的傷。”
芸淺默默退到一旁,王伯安找了盆水,漱了漱口,洗了洗手,然後撕了點布錦塞住自己鼻子,可是這股濃烈的惡臭根本不是兩個棉球可以抑制得住的。
李翔屍體頭上凝結的血早已和骯髒的頭髮混爲一體,王伯安小心翼翼,廢了半個時辰才把頭髮全給剃了,“這肉裡還有些木屑,應該是棍擊的沒錯。不過要看清楚,必須開顱。”
“那你開啊。”芸淺說得非常輕巧,如同說今天早上多吃一個雞蛋那麼輕鬆。
“這顱骨堅硬,哪裡是說開就能開的。”王伯安有些窘迫道,“而且我們剃了他的頭髮已屬不敬,若再隨意開顱……”
“你怕犯法啊?”芸淺道,“到時說是我開的就可以了,我不會連累你的。”
王伯安有些惱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只是覺得這樣做有違道義。”
“難道讓李翔不明不白死了就不違背道義了,讓張永做了替罪羔羊就不違背道義了?”芸淺道,“你若是不想做我可以親自來。”
王伯安咬咬牙,算了。你若發瘋,我奉陪到底!“這棺材裡有可能含屍毒,還
是我來吧。”
王伯安本來身體就弱,累得汗流浹背纔將屍體的腦子徹底打開,他又細心觀察了很久道,“依我所見,這李翔並非死於棍傷,這頭上的傷口,應該是死後才加上去的。”
芸淺一聽,心中一喜,也湊過來一看,王伯安將他顱內的器官剝離的很清楚,這個李翔是耳廓前方,前額左側部位的經外奇穴受了一擊,這個穴是人體最爲要害的死穴之一,一經擊中,輕則昏厥,重則殞命。
芸淺往裡看,此處的骨板極其薄弱,已經骨折碎裂,而裡面的腦膜中動脈破裂,血肉模糊,“我沒看出有何端倪。”
王伯安指着此處血腫道,“若是生前被擊中要害,因顱骨骨折損傷動脈,那動脈破例必然形成血腫,而且十分迅速,可你見這李翔,外部出血雖多,但顱內並沒有大的血腫。很明顯是他死後被人擊傷頭部,在外面撒上的血。因爲那時身體的血液已經凝滯,所以在顱內並不會有大的血腫。”
芸淺十分欽佩伯安的博學又機智,“那他到底是死於何因?”
王伯安看了昏暗的燭光下李翔發怵的屍體道,“這……這我不清楚,除非把他衣服褪了,剖開他身體查看。”
芸淺立即點頭應允,“那你快點,天快亮了,若是被人發覺就不好了。”
王伯安深吸口氣,算了,死就死吧!因爲屍體早已僵硬,他又廢了好大力氣纔將他的壽衣給脫了。芸淺站在棺材旁幫忙舉着燭光,她無意看了眼伯安,他的臉毫無血色,比死去的李翔還要慘白,芸淺十分愧疚,她不該將身體不好的伯安帶到這寒氣很重的地方:“哥哥你沒事吧?”
王伯安擡眼看了眼芸淺,眼前一黑,竟栽倒在了李翔身上。
“伯安!”
芸淺的心陡然一緊,趕緊跳進棺材將伯安拉起,此時他皮膚溼冷,脈搏細速,已然十分兇險。芸淺費盡全身力氣纔將表哥將棺材裡拖出,拍拍他的臉慌張道,“伯安?”
王伯安也不知自己爲何突然又犯病了,估計是因爲忙了一晚上,過度勞累,本來就不好的肺吸了過量屍臭纔會這樣吧。“算了,我本是將死之人,臨終前能有你陪在身旁,也是件幸事。”
幸事?
雖然王伯安身子孱弱,但一向調養的不錯。若不是芸淺拒絕了他傷害了他的心,他也不至於悲慟至極壞了身子。若不是芸淺拉着他來查案他也不會勞累
過度病發了,“哥哥莫急,我扶你看大夫。”
大夫?
王伯安無奈一笑,“你我都是精通醫理之人,我這病,看大夫有用麼。”他胸口劇烈起伏,只覺呼吸困難,“我…….我……”他無力地看着芸淺,最終沒有說下去。
可芸淺在他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睛裡讀到他想說什麼,“答應我,活下去。”
王伯安只覺意識越來越模糊,心跳越來越微弱。芸淺慌急,竟俯下身,吻上了他發紺的脣。
王伯安微弱地心猛地一跳,原本快閉上的眼睛陡然睜得老大。自己是出現幻覺了麼?芸淺竟然親了他!
“諸!芸!淺!你在做什麼!”寂靜的空氣裡突然炸破一聲巨響,驚得芸淺尋聲望去,只見高大威凜的寧王闖了進來,那冷峻的臉氣得鐵青,比棺材裡躺的死屍還要恐怖十倍!
芸淺一見到朱宸濠大喜,還以爲這荒郊野外找不到人,伯安死定了,少女趕緊起身道,“快救伯安,他快不行了!”
“啪!”的一聲,芸淺被狠摔在了地上。
”淫婦!”
洪都府尹景齊俊和一衆衙役衝了進來,“大膽狂徒,竟然敢私闖義莊還擅自處理重要屍體,不知道這樣有違律法麼!”
芸淺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倔強地站起身來道,“我犯了法我認罪,但王公子是無辜的,請你們救他!”
寧王僵直着身子,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肅殺之氣。隨行大夫沒得到王爺准許,哪敢親自上前診治。
芸淺惱及,一把奪過大夫的藥箱,奔去王伯安身邊就給他急救。
寧王簡直都快瘋掉了,不過他十分欣賞王伯安這千年不遇的人才,若是這樣死了,可是大明的損失。朱宸濠冷眼掃了下大夫,那大夫授意,也跑過去給氣若游絲的王伯安把脈,“王公子已經昏迷,現在肺部痰液淤積,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窒息而死。”
芸淺懶得搭理這庸醫,在藥箱裡找了一圈道,“有軟管麼?”
大夫搖了搖頭。
芸淺又急切問道:“那有羊腸之類的東西麼?”
看守義莊的老頭道,“我昨天燉了只雞還剩一點雞腸,可以拿來用麼?”
芸淺點點頭,迅即找了一根鐵絲將雞腸穿起,然後將其塞進王伯安的喉嚨再將鐵絲退出。
大夫不解,“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