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荒大陸,西部深山,長流村。
蘇皓昏睡過去後,就是一覺到天亮。等他再度看見這個世界時,周遭已經變了一副景象。
溫暖的陽光從茅草屋的窗戶外照射進來,鋪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空氣裡帶着雪融化後的溼氣,輕輕一嗅,能聞到一股沁涼的氣味。
蘇皓大致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感覺比昨晚好上了不少後,就掀開滿是補丁不夠厚實的被子,爬下牀踩上了乾草鞋。
一路不熟練地操控着這具主人名叫狗娃子的身體,蘇皓走到了門前,將門推開。一瞬間,恍若隔世的溫暖包圍了他,他看着道路兩旁漸漸融化的冰雪,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那個男人去哪了?”蘇皓自言自語道。從早上一開始,他就沒見着狗娃子的父親。
暫時不管了吧,我還要儘快收集這個世界的情報呢,蘇皓默默想道。就算開局運氣不好,但他的修行人生也是從貧瘠危困的時候過來的,現在,他還不是到達了這個高度嗎?
於是蘇皓展開了他降臨在聖荒大陸的第一步:到每間間隔兩百步左右的其他由簡陋磚瓦茅草堆造成的房子們前,在各條石路上都逛了個遍,沿路遇到主動打招呼的鄰里他也禮貌地迴應,這樣小跑着一個小時左右便逛完了村子;他還借自己生病的緣由,向一些孤坐在房屋前曬太陽的老人問了這村落以及這個“世界”的故事。
老人們對待活潑的鄰家小孩很是和藹,他們也最愛講故事給晚輩聽,有事甚至會忘了自己給同一個人講過同一個故事。在春陽融雪的暖日裡,蘇皓完美扮演着狗娃子的角色,蹲坐在老人們的身邊,聽他們講着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幾個小時後,他大致搞清楚了這個世界的現狀。這塊大陸叫聖荒大陸,以橫跨大陸中心的帝河爲界,分爲最爲強盛的兩大國度——武朝與周朝。而他們這個座落在大陸西不知名深山中的貧瘠小山村,就是武朝的領土。這個村子雖然貧窮,但是卻長長久久地存在在這裡,名叫長流村。這裡的村民多靠狩獵爲生,近年來也增加了開荒種田與開塘養魚的農業類型,生活變得比以前更好了。老人們都說,是當今皇上武皇仞的功勞。
還有,這個世界是存在修煉體系的,這個體系對於蘇皓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用簡單的兩個字就能概括:“內功”。擁有內功者,可以吐納養息,延年益壽,拳碎巨石,腳踏凌波。老人們說內功的武者傳說來一個比一個激動,彷彿那是他們親眼見證過的輝煌,是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的故事。但蘇皓明白的很,這些老人窮極一生,都未踏出這環繞長流村的深山半步,所謂的人聲鼎沸的繁華都城,對於他們來說更是一生都難以一見的景色。
“內功......”在回家的路上,蘇皓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個詞彙。他暗暗下定決定,一定要練成無上的內功。否則想要以這個毫無背景的身體表現出他的聖德,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而且比起崛起對於他來說還有一件重要性不比其輕的事情,那就是分析出水朧月、楚涓、林傑坤他們都分別降臨在了哪裡,是什麼身份。
“降臨的身體是全憑運氣的麼?不排除這個可能,如果是聖德之靈打壓我的話。但是如果是有規律的,規律又是什麼呢?”蘇皓絞盡腦汁,但奈何情報太少,他還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如果能解決掉這個問題,分析出其他人有可能的身份也就不再難如登天了。
時間飛逝,在夕陽的餘暉下,蘇皓踩着石路走回了自己的家。他知道了自己的父親也姓蘇,年輕時是自信滿滿的獵人,但也因此被野狼羣盯上害得妻子在一次意外中死去,之後便鮮少進入深山,守着自己那半畝方田,日漸瘦削。
父親一日未歸家,昨夜暴風雪又曾給大半年沒開葷的兒子端來了雞湯,讓生病的狗娃子得以存活下來。蘇皓現在附身在這具身體裡,雖然不知道身體的原主人怎麼樣了,但他對這個臨時父親爲自己做的一切,很是感謝。
如此想着,蘇皓走到了家門前,拿鑰匙“嘎吱”開了門。也就在這同一時刻,他突然隱隱約約聽到了在山林的方向傳來了父親的呼喚聲。
蘇皓猛地一驚,以爲父親又遇到了什麼危險,甩開房門撒丫子就開始猛跑。瘦小的身子很快就跑得氣喘吁吁,但他也如願以償見到了呼喚他的父親。
只見在這末端深入山林的石路上,這位滄桑的老男人手上緊緊捏着粗糙的獵網,將繩子的一端奮力地抗在肩膀上,滿頭大汗面色潮紅地拖拉着背後一塊黑漆漆的巨物。
那東西是個巨大的石塊,通體漆黑,有三四米高兩米多寬的樣子,周身還有金衣墨色的影線,看起來好不奇怪。
“爹......你不是去打獵了嗎?你這是幹嘛?”蘇皓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
“傻......傻狗娃子,你咋到這兒來了,還有......你老子沒有去打獵,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老揣測你老子的想法。”老男人氣喘吁吁地道。雖然嘴巴子硬,但他一見到孩子的瞬間力氣就像流水一般從肩膀上瀉走了,沒走幾步便以體力透支半跪了下來。
“爹!”蘇皓見狀連忙快步跑到父親身邊。奔跑中他看着這張陌生中帶着熟悉的臉,似乎有一種對方就是他父親的想法。這個男人,和那個任勞任怨默默守護自己還有點小脾氣的真實的父親,簡直太像了!
然而蘇皓剛靠近巨石十步之距,體內突然傳來一股劇烈的悸動,彷彿另一個自己的存在在身體內膨脹開來一般。他醒神後背後已經溼透,但停留在他視野中央的巨石依舊散發着讓他無法抵抗的吸力。
“這是......”蘇皓的瞳孔一縮一放,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巨石面前,在父親驚訝的眼神中,一掌拍在了巨石上。
轟!無盡的信息流像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衝破蘇皓意識的圍牆,一股腦地將各種各樣的信息全都灌輸了進去。蘇皓的眼睛怒睜到最大,眼中快要噴出血似得血絲象徵着他的痛苦的程度。
“啊啊啊啊啊!——”“狗娃子,你怎麼了!”
蘇皓大吼,父親疾呼。男人用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躍而起,大力推開了蘇皓放在巨石上的手掌的手臂。蘇皓與巨石的鏈接瞬間切斷,彷彿被冥冥中的一股巨力作用,一下子被彈飛出去好幾米遠,屁股痛摔在地上。
“狗娃子!”
這一次,蘇皓沒有迴應父親的呼喚,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隕石中衝出鑽入了他的身體。他的全身都疼得發抖,大腦一片眩暈。
......
在虛無的迷茫世界中徘徊着,徘徊久了,便看到了催自己醒來的曙光。
蘇皓醒來了。一睜眼,油燈的光明與窗外的漆黑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些寒冷的屋子內,父親穿着大衣,頭深埋在雙臂中,伏在自己的牀邊靜靜地休憩着。
“真是的,那邊明明有一張牀啊。”蘇皓苦笑着,心裡卻是十分的感動。
雖然世界是虛假的,但這般父愛,卻是真實入心的。這麼想來,自己降臨的身體還不算太糟。
蘇皓伸了伸肩膀,發現肌肉經絡都異常地痠疼,但他沒有叫出聲,反而躡手躡腳不讓父親發現地爬下了牀。
打開房門,懂人心的月光也輕手輕腳地鑽進了他家的土茅屋,蘇皓迎月而立,在涼風習習下,心臟突然沒由來得一陣抽搐。
這是睹物思人了,蘇皓心中想道。但他沒有別的辦法,想要和水朧月長久地在一起,他就必須擊敗楚涓與林傑坤,奪得聖德塚的勝利。不管這個法則靈寶聖德印有什麼用處,都不能讓這種形似正義化身的東西,落在羅睺的敵人手中。
爲了贏,爲了長長久久,現在的寂寞是可以忍受的。聖德之靈沒有講第五關的時間限制,許是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和他歲數相同的二十年。無論多久,他蘇皓都會修成無上的內功,找出隱藏在聖荒大陸的其他三人,並且擊潰他們踐行自己的聖德,再狠狠地打聖德之靈的臉。
心中定下了計劃,蘇皓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便沒了多餘的迷茫。他開始回憶起隕石給他帶來的東西,有這個世界的情報,還有其他的特別的......
蘇皓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立馬就地盤腿坐下,在月光鋪就的石地上打起坐來。沒錯,情報中有着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信息,甚至有着內功的心法與習練口訣。
簡直就像做夢一樣,本來他以爲難如登天的事情,竟然就這樣水到渠成的解決了。而促成這一切的,正是其貌不揚、中年失銳的父親。
父親在想什麼他大概能猜到。他看到兒子的憔悴心中自責,終於破了自己爲自己定下的再不進大山狩獵的禁令,又剛好在山裡看到了那顆神秘的隕石,好奇心起的同時也想着與村裡人分享,便拉了回來。可這不經意的舉動,恰巧促成了蘇皓的運勢扭轉!
吐納,運氣,入丹田;周天運轉,吐濁氣,往復循環!蘇皓的身體被天降隕石中的能量刺激,不僅打通了內功修行所需的奇經八脈,更被調整成了擁有無上內功天賦的軀殼。
氣,氣,氣!整整一夜,蘇皓一直在瘋狂地吐納運氣,半天前還瘦小孱弱的身體現在完全不懼高負荷無休息的內功修行,反而還越挫越勇,事半功倍。
當東邊的天際隱隱出現了一抹魚肚白的時候,蘇皓已經收了功法,緩緩地睜開眼睛。他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吐出了烏黑腥臭的黏液,讓他變得臭烘烘極爲難聞。然而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一夜洗髓,全身輕靈,舉手投足之間都可以感受到他的身體動作極爲協調。現在的蘇皓已經徹底具備了一名武者的身體素質,年僅八歲的他,未來將不可限量。
“雖然這不是我的世界,雖然我不是您的孩子,但是父親,我愛您。我一定會成爲屹立於世界巔峰的武者,我會讓長流村變得繁榮富足,讓每位熱情的鄰里相親與和藹的老人們都見識到武朝聖都的美好。原諒我不叫狗娃子這個名字,既然您姓蘇,我又有這般目標,我就想叫——”
“蘇以雲。”異口同聲的聲音。蘇皓以爲父親在自己後頭,大驚地轉頭,結果只看到空蕩蕩的鋪滿日光的石頭階梯和緊閉的破舊房門。
原來是錯覺。
蘇皓放心卻又有些孤獨地轉回了頭,但很快他又自信地昂首視天。
沒錯,我要叫蘇以雲,寄願望於齊天之雲;鴻鵠之志,更在九霄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