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皓,放棄了思考。
但是,也只有那麼一瞬。
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眼前這位乾屍老人的手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他看見了,並深深地把這一幕刻在了自己的意識中。
蘇皓不該是一個逃避的人,水朧月既然相信的自己,自己就必須作出迴應。
這一瞬間,他的神識像一名爆裂了衣服,怒掙着鐵鏈的角鬥士。最終,隨着一聲清脆的精鐵斷裂聲,他掙破了束縛!
“羅睺。”他用神識傳音。
老者在聽到神識傳音的一剎那眉頭跳了跳一跳,還四處望以爲是錯覺。
“我說,羅睺。”再一次,蘇皓的聲音再一次迴響在不滅真君的腦海中。
不滅真君的眼睛瞪圓了,緊緊盯住了蘇皓。
“是你在這說話?神識傳音?”他不可思議地道。
“沒錯,聽懂我說話了嗎?我說,我是——羅睺。”
蘇皓的眼睛,毫不躲閃地直視對方的眼睛。不滅真君被嚇了一跳,髒手也擡了起來。
“你說你是羅睺?開什麼玩笑,如果是,我殺了你也是大功一件。”他思考了一下,邪笑道。
“不,你殺不了我,爲什麼?因爲我是羅睺,能殺我的只有上官,明白嗎?”蘇皓冷酷地傳音道。他的氣勢,也在一點一點凝聚,一步一步堆成冰山。
“呵呵,本尊隨口一附和,你還真當真了?”不滅真君無意識地退後了一步,道。
“我並沒有騙你,我身負羅睺傳承,無論是戰敗了被關在第七道鬼獄的無盡的鬼魂,還是我身上神妖鬼三者合一的力量,都可以證明,怎麼?你不信?”神識傳音的蘇皓冷笑一聲。
“我就是羅睺,而任何想在上官之前殺掉我的人,都會被命運無情地排除,就算我以一敵四,也會在命運的護佑下成功;無論你是什麼修爲的修士,你只要與我作對,你就會死。”
不滅真君眉毛再跳,說實話他根本不相信,但是蘇皓傳音時神識毫無波動,在他這個元嬰期的大能的檢查前毫無異常。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說的是實話。
“我看,夏騫那個小子氣量有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幫他,但是你要明白,他只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孤家寡人。無論是他日漸精進的隱匿神通,還是帶他火箭起步的血術功法,都是我提點或賜予他的,他是我的下位從屬,他能給你的東西,都在我的之下。”蘇皓平靜地道。
不滅真君道:“你說《百血卷》是你給他的?”
“沒錯,我還有翻譯版本。因爲我是羅睺嘛,傳承記憶,一瞬間學會上古文字也很正常。”
“......”
“不如我們合作吧,灰霧真君。”蘇皓道。
“什麼?你要與本尊合作,你知不知道現在的狀況是什麼?”不滅真君給蘇皓突如起來的話語氣笑了。
“心魔誓約,”蘇皓認真地道,“我們下心魔誓約,你放了我,與我合作,我保證在我修爲有成後維護你,絕不背棄你。如果我違反約定或者欺騙於你,我立馬就會被心魔之火燒死。這是唯一除了上官外會讓我毀滅的方法......”
“怎麼樣,相信還是不信,是殺了我,還是就此飛黃騰達。天妖羅睺的承諾,絕不背棄的心魔誓約,想結下此約的野心家比比皆是,你又是哪一種人呢,灰霧真君?”
蘇皓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滅真君,而不滅真君已然陷入了選擇之中。
這是完美的誘餌,和連接了自己與水朧月絕對的信任之繩一樣。在爾虞我詐的修真界,比天道還要守約的東西,就是心魔誓約。一個未來註定顛覆世界的強者許下的心魔誓約,價值不可估量。
我已經挑明瞭一切,灰霧真君,就看你怎麼選擇了。蘇皓心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是肉身與法力的束縛遲遲沒有解除,蘇皓貌似波瀾不驚,其實和走在鋼絲線上沒有區別。
捫心自問,他騙了不滅真君,就算在對敵上官前羅睺能真的不死,那也是羅睺,不是他蘇皓,因爲羅睺可以改變傳承者。他就在剛剛想通了,無論是什麼《神商道》的“預言”還是什麼更扯的東西,都和之前沒差,他蘇皓還是會死的,還是要靠算計別人活下去。
蘇皓冷靜對敵,也不催上一下,不露一點破綻。
灰霧老頭,好像也進入了天人交戰的最激烈的階段中。
一分鐘後,不滅真君的表情終於有了重大變化。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面無表情地看着蘇皓。
“想好了?這是我擺出的最有誠意也是最高的條件,你覺得如何,真君?”蘇皓問道。
“不錯的條件,說實話本尊無法拒絕。”老者舒張道。
上鉤了!
“但是我拒絕。”突然,對方來了這麼一句。
還好蘇皓現在肉體動彈不得,不然他絕對、立刻、馬上額頭上的青筋跳給他看。這臺詞,竟然是敵人對自己講的。
“爲什麼呢?恕在下無法理解。”蘇皓冷靜道。
“爲什麼?因爲我是人類,不可能幫助未來要顛覆人族的天妖。別忘了,魔教,也是人類!”他如此道,灰暗的眼神中甚至閃耀出了一星微弱的明媚之光。
“這個,其實在下也是人類,可以發誓不會對人類發動戰爭......”
“閉嘴吧,無論你是不是羅睺,本尊都不想聽你發誓,你玩完兒啦。不過本尊倒是可以看在《百血卷》的面子上,救活這個小姑娘,反正,她到時候也會成爲本尊的人,哈哈哈。”不滅真君盡情地大笑着。
蘇皓的心徹底涼了下去。事到如今,唯有一句造化弄人。
“最後能聽我一句遺言嗎?真君大人。”蘇皓忽然道。
“什麼,你隨便說吧?看在女人的份上。”不滅真君一邊摸着水朧月的臉頰,淫笑着道。
“真君幹掉我後,打算怎麼處置上官清楚涓一行人呢,他們四個是被我擊敗的剩餘四勢力的頭目,你會救他們嗎?還是順水推舟讓夏騫贏。”蘇皓道。
不滅真君視線移也不移如同飢渴了千年的色狗一般盯着水朧月的生病態的俏臉,道:“本來本尊就不打算用壓倒性的修爲替夏騫殺人,現在他們都死光了,怎麼可能救活他們再讓夏騫殺一次。”
反正有一枚刻印就可以走了,真君心道。
“是嗎?”,蘇皓繼續道,“看來先龍秘境的競爭,只產生了一枚刻印就落幕了,真是可惜。”
不滅真君條件反射地忽覺不好,但他沒能立刻阻止蘇皓。
蘇皓突然散開神識,對天穹之上高聲傳音:
“敖古大尊,真是遺憾。六股勢力九十三名冒險者,在第三日凌晨就決出了勝負,產生的刻印爲一枚,號稱賜下七印就能放出的將戲劇掀至高*潮的金丹道也爛在了肚子裡,簡直是一場虎頭蛇尾的鬧劇呢。再等個八百年吧,大尊。”
不滅真君大驚失色,立馬揮掌切向蘇皓的脖頸。掌速快到破風,但蘇皓冒着精光的眼神也在同一時間斜刺過來。
那個眼神,好似正在笑着宣告勝利!
“轟!”一道震天動地的雷鳴響徹天上地上,威勢磅礴的血紅雷光直墜大地,掀起滔天氣浪將方圓十里的灰霧領域頓時清出了一個駭人的巨大空心圓。
蘇皓沐浴在恐怖的雷光之中毫髮無傷,而不滅真君早已不在蘇皓的身邊;他被徹底掀飛至二十米外,在風浪過去後狼狽地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待他重新擡起頭看向蘇皓時,發現自己竟然在仰視他。原來是平整的土地,突然就被憑空削低了七尺,唯獨蘇皓站在高高的土丘上,以一副睥睨的模樣俯視他。
只見蘇皓左手託着水朧月的柳腰,右手握拳朝天,手背朝外;那一枚早先就有了三分之二圖案的刻印,此刻在血色雷光的沐浴下,被虛無中的紅筆一點點勾勒完全,露出了其真正的面目。
鬼面,一張深藏厲牙,瞳冒幽光的真正的鬼面;在這一張巨大鬼面的側邊和近大遠小的背景中,還有無數這樣眼裡閃爍着幽光的微笑鬼面。
千面鬼謀,這就是蘇皓刻印的名字。
敖古大尊的規則傳輸立即進入了蘇皓的腦子,和天之聲一模一樣的聲音在蘇皓的耳邊響起——
汝乃吾之中意者,吾之力量任你選擇一種,選擇過後,能力將固定在汝手上
絕死神雷、威喝萬獸、乾坤挪移、洞徹千里、守護壁壘、拾命重生。
蘇皓咧開了終於可以動彈的嘴角,將隱忍多時的微笑光明正大地擺在了遠在二十米外目瞪口呆束手無策的不滅真君前。
“大尊您好,我選擇乾坤挪移。”他面對着不滅真君,玩味地笑道。
一言出,無形的力量透過無盡的虛空注入了蘇皓右手背的刻印中,蘇皓直接明白了乾坤挪移之力的使用方法,接着,降印儀式結束了。
讓元嬰期大能也無法靠近的雷光被回收回了天上,蘇皓終於可以放聲大笑,因爲他已經完全擺脫了所有桎梏,化腐朽爲神奇,用貨真價實地謀算將元嬰真君踩在了腳下!
蘇皓虛託手掌,對着不滅真君不屑地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計算之中,你以爲我堂堂天妖羅睺會下賤到對一個壽元將盡的屍鬼老頭拋橄欖枝嗎?還心魔大誓,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連這點都沒有看清的你,還是回你的老家,和弱雞夏騫抱團取暖吧,色蟲,廢物!”
蘇皓極盡嘲諷之能,而被罵的不滅真君被他嘲諷地毫無還嘴之地,汗毛豎起,心臟痠痛,如果換成凡人老者,怕是已經腦溢血活活被氣死了。
“你,你!”他表情扭曲,徹底爆發地衝向蘇皓。
但蘇皓只是輕輕地擡起右手,無盡的白光就從千面鬼謀刻印中釋放出來,形成了屏障,輕易擋住了元嬰大能的羞憤一擊。
“有緣再會,記得玩得開心點哦。”蘇皓笑眯着眼,被挪移的白光中,在不滅真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白光終熄,煙塵散盡,不滅真君再一次攤坐在七尺下的大坑內,不可置信地望着蘇皓原先站立的位置。
自己竟然被這個生死一度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小毛孩徹底坑害了一把,所謂的老謀深算成了徹頭徹尾的笑柄。
手腳摸索着土地前進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夏騫從煙塵與灰霧混合的煙霧中半爬了出來,一臉迷茫的看着不滅真君。
“真君,蘇皓呢?”他還處於之前被蘇皓利用的狀態,不甘心地脫口而出。
不滅真君的面色本就鐵青,被夏騫這麼一問二次爆發。
“滾!”
夏騫懵住了:“滾了?你讓他滾了作甚?爲什麼不好好幹掉他,你一個元嬰期的大能難道不明白放虎歸山的隱患嗎?”
不滅真君的臉徹底紫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