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雖然此刻已經過了黃昏,卻無礙情人相約。
我站在一片白梅樹後望着那個站在月下的昭慈,但凡今日功成,明日這華樂宮裡便有了帝妃,而此後,青華帝君的所行所思將受到情人的限制,這也是爲什麼,我從來不去愛一個人,因爲愛本身就是一個軟肋。
“你怎麼確定帝君一定會來?”相幫搭建月臺的楠楠站在我身後問我。
我微微一笑:“君若有心,君自來。”既然是小白留言相請,他總會來。而我給昭慈出的主意便是以舞相引,以情制人。
“你真的覺得她是師父在找的小白?”陵光皺着眉頭望着前方月臺,他也是我拉來幫忙的同黨,“我覺得你搞錯了。”只是他以爲我僅僅是出於好心纔想撮合昭慈和帝君,“我也根本無法想象華樂宮裡有帝妃的樣子。”
長久以來華樂宮裡就只有四方星君和帝君五個人,後來來了個白夢瑤,現在又多了我和楠楠。
“以後還會有更多人。”我頓了一下,補充道,“嗯,應該還會有孩子,帝君能活那麼久,指不定子子孫孫無窮盡。陵光神君你要準備好做奶媽的覺悟。”
陵光愕然,以一副癡呆的模樣望向我,惹的楠楠捂着嘴差點笑出聲來。
而正是這時忽覺草木微動,不用問便知是他來了。
陵光按計劃催動仙術,緩緩樂聲從四方而來,昭慈反應極快,根本不用我多提示就已經帶上金邊薄紗面罩背對我們擺出優雅的開篇舞姿。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我選《采薇》因着帝君是戰神,最能體會那種戰後的萬般心酸,也替昭慈表達了想跟他過尋常太平日子的願望。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一句曰歸,歸的是家,帝君找小白,無非就是想跟她成爲一家,如今昭慈已經在這裡,又何必被心中那些傷痛牽絆住?帝君是個明白人,我相信他能理解我選這首歌的用意。
“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昭慈本就體柔,纖美,如今站在高高的月臺上,伴着偌大的紅月爲景,曼妙輕舞,更是美的超凡出塵。
我們麒麟山上也曾有過一個舞娘,我當時認爲她的舞姿天下第一,但如今跟昭慈一比,根本就沒有看頭。同時也再一次證明了昭慈果然是樣樣出類拔萃,若不是因爲身負血海深仇,我倒是真想跟她成爲真正的朋友,將她帶給我二哥看看。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
金色的面罩在月光的照耀下爍爍生光,它雖然擋住了昭慈美麗的容顏卻也讓這支舞曲生出一種神秘而又聖神的韻味來,比之單純的容顏魅力更令人心動。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
我看到玄衣的帝君望着高高月臺上的女子一動不動,顯然已經被她完全吸引。
如精雕般的側臉在紅月光的映襯下泛着某種莫名的光澤,我忽然有種錯覺,覺得他纔是這世間最好看的男子,比之陵光,比之我二哥蘄澤更加令女子瘋狂。
帝君雖然看着冷漠,但對於娘子的心卻是真摯可貴的,只爲人間短短的三十一個春秋就苦尋了整整八百年……
我想起小時候二哥曾問過我:“如果長大了會選擇嫁給什麼樣的男人?”
當時的我想都不想就回答:“要嫁給二哥,因爲二哥最疼我。”
二哥輕笑着颳了刮我的鼻子:“傻瓜,我是你哥哥,你不能嫁給我的!”
“那就嫁給一個跟二哥一樣好看又疼我的男人!”我說。
二哥愁了:“這可不好找啊,老六,你怕是嫁不出了。”
二哥,若是今日住進帝君心裡的那個人是我,你應該就不會爲我發愁了吧?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昭慈隨着樂聲緩緩而起,點起腳尖便能飛天,彷彿轉眼就會化作煙塵。
我看到帝君的右手微微一動,他捨不得她飛去,想要去抓她的手嗎?
習慣性的勾起脣角,我從衣袖裡滑出一顆豌豆種子,只是一個轉手便直接擊中昭慈的右腿。
耳邊只一聲“啊!”便見剛剛纔飛到半空的昭慈突然墜了下來。
玄衣急閃而去,不出我所料,帝君直接在半空中抱住了她。
楠楠按照計劃催起法術,讓香雪巷的白梅圍繞在兩人
周圍,營造出一種浪漫而溫馨的場面。
四目相對,自是濃情蜜意浸潤其中,化都化不開。
我知道自己今日計成,明日開始我只需控制住昭慈便能控制住帝君,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悶的很,彷彿連呼吸都成了一種負擔。
連忙轉身離去,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再下去我們三個人也不便在一旁偷看了。
陵光和楠楠也很聰明的跟我一起退出了月臺。
我緩步朝着小竹樓方向走着,可腦子卻都是帝君抱住昭慈緩緩從半空中落下的情景。
“今日我們促成了帝君的姻緣,明日帝君會獎賞我們的吧?”楠楠很高興,她其實一向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也喜歡助人爲樂,讓她跟我來華樂宮做這樣危險的事情,是我委屈了她。
想我第一次見她是在招搖山,廣頤神君想做一條神鞭,折了招搖山無數仙木,木靈一族敢怒不敢言,眼看下一個就要輪到楠楠,是我以計困住廣頤神君,將楠楠帶出了招搖山。
她知道我在赤水門的一切,但她也一直以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正義,幫助弱小,全然不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爲自己而已。
“我在師父身邊那麼多年,好像還沒有才來幾天的你瞭解他。”陵光突然對我說。
我愣了一下,我瞭解他嗎?
楠楠輕笑一聲,想當然道:“你是男人嘛,於情愛這種事情自然是不能跟我們女人比的。”
陵光點點頭,卻是嘆了口氣道:“也可能是吧。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很不明白。”
我問:“什麼事?”
“我們爲什麼要往朝宇殿走?”他問。
我猛地一愣,一擡頭果然就見朝宇殿的飛檐就在不遠處了,這才發覺自己居然一直在往朝宇殿走!
“你在想師父嗎?”陵光緩步來到我的身邊,擡眼望着那巍峨莊嚴的殿宇,如同看到了青華君的身影站在九十九級臺階上一般。
我連忙輕笑一聲:“想他幹嘛?他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硃紅的眼睛裡倒映着一個倉惶的我,連我自己都察覺到自己說話時的心虛,連忙轉口“噢”了一聲道,“其實是我看時間尚早,反正也閒着沒事,就想大家一起散散步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