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懂事之日起有個人便一直陪伴着我,他關心我,疼愛我,帶我闖蕩天下,也教我看遍世態炎涼,這個人不是我的父親卻超越我的父親,即便在八百年後的今天,我依舊將他奉爲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而當這個人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耳中時,我卻瞬間呆住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鬼道仙的聲音緩緩透過楠楠的聲線傳遞過來,“被胡顏關在秘密空間的人是應該是八百年前麒麟山大劫時失蹤的麒麟二公子……蘄澤!”
“嗚嗚……”
眼前復又出現一片焦黑的土地,原本美麗的家園滿目瘡痍,我站在那片廢墟之中尋找着可以讓我依靠的身影。
曾經,我在麒麟山的一舉一動都能引來一羣人的圍觀,他們寵我,因我是麒麟一族的公主;他們喜歡我,因爲我天生愛笑。可這一日,即便我嚎啕大哭,傷心斷腸都不會再有人來問我一句。
“嗚嗚……二哥,你在哪裡啊?二哥!”我光着腳踏着滾燙黑土走遍整座麒麟山,卻遍尋不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嗚嗚……二哥,你快出來吧,蘄霰好害怕啊……”
無情的大雨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從天而降,冰涼的液體不斷沖刷着我的面孔,也不知道從臉上淌下的究竟是眼淚還是雨水?
“二哥,你知道嗎?三哥也死了……”
“二哥,你知道嗎?他們將四哥抓走了。”
“二哥,我好冷啊。”
“二哥,我好餓啊。”
“二哥,我好想你啊。”
我抱着自己的雙腿蜷縮在一個滿是泥水的山洞裡,這一躲就是十日。
那時候的我多希望有人能來救救我,哪怕只是問我一聲:“你沒事吧?”然後轉身就走,也好過我一個人在那裡被悲傷恐懼寂寞所吞噬掉。
“二哥,我,爲什麼還沒死?我如果能跟哥哥們一樣死去,該多好?至少,蘄霰不用再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眼淚順着眼眶緩緩而下。
二哥……
我找了你整整八百年,這八百年裡沒有你一絲一毫的消息,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
幾乎已經默認你真的死去的事實,哪裡知道今日,我居然還能再次聽到你的消息,而你,居然也還活着!
“你守着我二哥,我即刻過來!”撇下一句話,我直接奪門而出,朝着青丘直奔而去。
八百年的分離,我已經不能再多等一刻!這一場相遇已經在夢中上演過多次,而這一次,終於成真了!
“霰霰!”
身後依稀有人在喊我,可我哪裡還顧得上這些?這世上一切都沒有我二哥來得重要,爲了他我可以去死!
“我帶你去青丘。”一隻硃紅大鳥從身後而來,他只是輕輕一震翅便將我帶到了他的背上。
這是陵光的本體吧?四方神獸從不輕易在人面前展現本體,因爲那會動用一方神力,讓大地失去平衡,但是今日,他打破了大地平衡,爲的卻是更快的將我載到青丘。
不消問,他一定也從楠楠口中知道了蘄澤的事情,也一定如我一樣,強烈的想要再見到他!
纔不過短短几日而已,當我再回青丘的時候,這裡彷彿換了一番天地。
陵光爲這滿地的屍骸而驚愕不已,而我卻差點以爲自己是又回到了那被屠戮後的麒麟山。
“二哥!二哥!”記憶中那一聲聲的哀嚎復又出現在我的腦中,彷彿下一秒天空便會再次降下大雨。
“這就是你要的,現在你滿意了吧?”陵光大仁,自然不能面對這樣的慘烈,連帶一直帶着的障眼法都忘了要施展開來,那一條自上而下的醜陋疤痕貫穿他的全臉,看得我難過不已。
“世道有輪迴。”我學着青華君的口吻冷冷道,“這是他們該受的!”
陵光不住搖着頭,他心痛的問我:“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嗎?”
“憐憫?”眼淚翻涌而來,我卻只能梗着脖子將它們全部吞嚥下去,“我憐憫他們?那當初誰又憐憫過我麒麟一族?”
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爭論,他不會懂我的恨,這世上除了我二哥,誰也不能理解我!
快步朝着紅楓齋而去,狐狸洞已經成爲廢墟,青丘唯一可以住人的地方就只剩了紅楓齋而已,
他們一定在那裡等我。
“姑姑!”兩個童子迅速替我讓開道路,讓我徑直步入內堂。
“二哥!”越是靠近內堂的門,我的心就跳的越是快,八百年了,八百年了!二哥,你還好嗎?你是不是也如蘄霰思念你一樣思念着蘄霰?
“阿霰……”一直斜靠在門口的鬼道仙見我過來,連忙叫了我一聲,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但是我哪裡還來得及去聽他說話?
“一切等我見過二哥後再說。”我對他說。
“吱呀!”一聲,內堂客廳的大門被我推開,一束陽光順着大門投進客廳,遠遠的,一個白衣男子正靜靜的坐在那裡,他雙手枕着下巴,似乎在研究桌上某樣物品,可是桌上空空如也,根本什麼都沒有。
“二……哥……”我的聲音發抖,連自己都發覺自己的激動,可偏偏剋制不住,“二哥!”直接衝上去跪倒在他的腳邊,一把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懷裡,“二哥,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我曾以爲自己在麒麟山大劫之後就不會真的落淚了,誰知道,今日又打破了一個“曾以爲”。
“你……”他緩緩低下頭,聲音詫異,似乎被我嚇了一跳。
八百年過去了,他的容貌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是印象中那位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也真是應了麒麟山的那句鄉語……但有麒麟公子澤,世間難覓無暇玉。
“二哥……”我深情喚他。
可是他回答我的卻是一句:“你,是,誰?”
耳邊傳來一聲雷鳴,我差點以爲自己是遭了雷劈了,不然爲什麼他會不認識我?
“二哥,你……你別開玩笑了好嗎?我們好不容易隔了八百年纔再次相遇,你就不要再耍我了!”我流着眼淚,嘴角卻努力衝往上翹着,試圖給他一個明媚的笑容,“你再看看我,你看看我,雖然我這八百年過的並不太好,但是我這張臉沒有大變過啊,你看看啊!”
他疑惑的上下打量着我,可眼中所透露出的木訥和癡呆是我那位以無上智慧而受我父王高度讚譽的二哥所不可能表現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