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將近,範府上下人等忙得腳不沾地,昭然院裡也不例外,賀璋家的將她整理出來的清單,分交給大少爺和丁嬤嬤,丁嬤嬤一看就開罵了!
周姨娘、範安蘭及經手的嫣翠統統在她臭罵名單內,賀璋家的苦笑,“嬤嬤別惱了,大少爺那兒已經知道這清單,想來會有所處置的。”
“哼!只怕老爺會護着那對賤人。”
賀璋家的默然。
對老爺來說,他老孃留下的東西,給那個女兒不是給?雖然小女兒很討人喜歡,但範安蘭是他和周姨娘愛的結晶啊!雖然他處罰了範安蘭,但具體怎麼罰,範安蘭有沒有好好的領罰,卻是就這麼混過去了!
至於範安陽被範安蘭取走的東西,在他看來,兄弟姐妹間互通有無再正常不過了,範安蘭不也送了東西去給範安陽了嗎?
他大老爺完全不曉得,範安蘭送給範安陽的是什麼,只聽周姨娘和範安蘭嘴上說送了東西去給範安陽,便信了不再細究,範安柏兄弟兩聽聞,範安柏只淡淡的扯了嘴角,露出一個疑似笑容的表情,便低頭看書去,至於範安嶽卻是跳下椅子,丟了句:“我去瞧瞧三姐送了什麼好東西給阿昭。”
“叫六姐。”範安柏沒對範安蘭送了什麼給範安陽表示意見,卻對弟弟喊六妹阿昭有意見。
範安嶽沒好氣的複述。“六姐。”
範安柏這才點頭放他走,範安嶽翻了個白眼,帶着隨侍的小丫鬟就要出去,範安柏又丟句話給他:“小心防着點。”範安嶽冷哼一聲去了昭然院。
昭然院裡頭,範安陽正鄙夷的皺着鼻子,指着擺在炕几上的黃楊木食盒道:“這是什麼東西啊?臭死了!快拿出去丟掉。”
賀璋家的朝瑞芳示意,瑞芳忙端起食盒出去。
夏蓮皺着眉頭不解的問:“三姑娘送的是什麼東西啊?”
瑞雪想了下回答道:“看那樣子不像是北方的點心,有點像南方糕點的樣式。”
她在廚房裡當差過,跟着幾位廚娘做過糕點,前兩年有人送了老太爺一個南方來的廚娘,專做南方甜點,大燕朝南北吃食不同,北方人以大麥、麪食爲主,南方人吃米飯,糕點的用料也不同。
京裡也有不少專賣南方糕點的店家,爲了標榜是南方特產吃食,雖是用米磨成粉來製作糕點,但店家往往在成形的糕點上滾一圈米粒,藉以表示這是米做的。
範安蘭送來的吃食上頭,隱約可見米粒,不過因爲發黴臭掉了,範安陽只開了一點就匆匆蓋回去,瑞雪也只瞄到一丁點。
“都放到壞掉的東西,才送來給姑娘……”竹香嘟着嘴咕噥着。
賀璋家的瞪了她一眼,她便乖乖收聲低頭,賀璋家的偏過頭去看六姑娘,將才吵着要吃點心的六姑娘,不知會不會被那盒發黴的點心壞了胃口?
就見範安陽頻頻作嘔,瑞雪趕忙端了痰盒來侍候,夏蓮也捧了茶來侍候範安陽漱口,縱使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但被人這般無微不致的侍候着,還是讓前世習慣諸事自己動手的範安陽覺得很彆扭。
瑞芳把那食盒交給粗使婆子處置,粗使婆子見那食盒精緻華美,便問:“瑞芳姑娘,這食盒能留着咱們用嗎?”
“朱婆婆能清理乾淨,就留下吧!那食盒看來還值點錢。”瑞芳以前在二門當差,幫着跑腿送東西,見過不少好東西,三姑娘的姨娘不愧是老爺的寵妾,眼光確實好,只是好好的食盒被三姑娘給糟蹋了!真可惜!
朱婆子笑眯了眼,接過食盒走了,瑞芳嘆了口氣,回去當差前先去井邊打水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方纔覺得洗乾淨,範安嶽進來時,就看到個小丫鬟凍紅了小手,正拿着條帕子擦手。
“這是怎麼了?”
瑞芳擡頭一看,見是七少爺,連忙福身見禮,“見過七少爺。”
“嗯,怎麼把手洗得這麼紅?”
瑞芳低頭沉吟,不知該不該說,範安嶽身邊的小丫鬟催她快說,她才道,三姑娘送來的糕點發了黴,六姑娘讓她把食盒拿出來,她交人處置後,覺得手髒纔在這裡洗手。
範安嶽重重的哼了聲,擡腳往昭然院正房走,瑞芳心下惴惴,拿眼去看七少爺的丫鬟,那丫鬟苦笑拉着她跟上去,邊跟她咬耳朵。“七少爺就是知道三姑娘送東西來給六姑娘,就趕着來瞧。”
因爲東西已交給粗使婆子處理了,範安嶽也不想讓人拿回來,便拎着範安陽的耳朵,數落了一番,範安陽可憐兮兮的向賀璋家的求救,範安嶽卻一把將姐姐揪回來。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
“聽到了!沒那麼嚴重啦!”範安陽不以爲意的態度,徹底激怒小老頭上身的範安嶽,又是連番長篇大論,叨唸得範安陽差點沒暈倒了事。
待小老頭心滿意足離去了,範安陽直着眼抱着賀璋家的心裡腹誹着,範安嶽不是個小屁孩嗎?怎麼比大哥還老成?太奇怪了!她是被換了芯的範安陽,前世好歹她也是個大學畢業的成年人,老成些,做不出幼兒化的行爲,當屬正常,可是範安嶽呢?
七歲的小屁孩一枚,卻老是老頭子上身,數落起她來,像是再自然不過,嫣翠她們侍候時,倒也罷了,賀璋家的成親前,就侍候自己的,可她看到範安嶽數落自己時,從不曾露出驚異的態度,那表示在出意外之前,範安嶽就習慣這樣數落範安陽?
這對姐弟在意外之前,是怎麼相處的?
原主離開前沒提過,但範安陽感覺得出來,原主對這個弟弟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後來她從嫣紅她們口中聽到過一星半點,貌似那天她和範安嶽一言不合,鬧着要回家纔會被人盯上。
範安陽重重的嘆了氣,不想在衆人眼中,就像個小娃娃裝老成,可愛極了!賀璋家的掩着嘴忍着笑,墨香抿着脣上前問範安陽肚子餓了沒,其他人早尋了藉口溜出去外頭偷笑。
當範安陽爲範安嶽老數落自己的事煩惱的時候,範安嶽出了昭然院往關睢院去,他回外院之後,他身邊的小丫鬟春江悄悄的去找範安柏的丫鬟說話。
春江對範安柏的丫鬟似碧抱怨:“冬青姐姐是夫人身邊的丫鬟,她老子娘要給她說親,幹麼跑來跟我說啊?”
“那你還跑來找我說?”似碧似笑非笑的睨了小丫鬟一眼。
“是冬青姐姐交代的,讓我來找你說啊!”
似碧笑着搖頭:“你啊!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少女情懷總是多愁善感,而且很敏感,似碧怎麼看不出來冬青對大少爺有意思,大少爺卻是不耐煩這些。
拜周姨娘之賜,老太爺對大少爺要求可高了,相對的,對她們這些貼身侍候的要求也嚴,對主子懷有春心,無妨,不去勾引生事,長青齋裡的管事媳婦不會管,老太爺發過話,一旦因此生出事來,那就是一併發賣到煙花之地去。
因此似碧她們就算對大少爺動心,也不敢明白表露出來,沒成想,夫人身邊的冬青竟會生出這種心思來。
似碧嗤笑一聲,雖然說大戶人家的少爺,家裡往往會在成親前,給自家兒子準備通房丫鬟好貼身侍候,教導不曉人事的男孩們通人事,夫人回京後,也曾找大少爺詢問過,不過大少爺回絕了,夫人只讓人把她們幾個找去談話,這事便不了了之。
似碧幾個原本在想,大少爺的年紀也該定親了,之前因老爺、夫人不在,老太爺就算有心也得等他們回來商議,沒想到大少爺的婚事未定,竟是要出京去讀書了!似碧明年就十九了,大少爺已跟她說了,明年出京,她留下來看家,到時候他會請夫人幫她挑個好的,嫁人後再回來幫他管着院子。
這是允諾她日後的出路,似碧雖有些悵然,但也因終身有了着落而有底氣。
憑心而論,冬青長得確實很好,府裡的丫鬟裡頭,冬青算是拔頭籌的,但許是夫人身邊侍候的,對旁的丫鬟說話,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這樣的丫頭,長得再好,都不是當媳婦的好人選。
似碧笑了下,數落春江幾句,就讓她回去七少爺身邊,自己轉身去了書房見大少爺。
範安柏聽完之後,面無表情的沉吟良久,似碧站得兩腿有些痠軟了,才聽到大少爺說:“三少爺那邊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似碧低聲回答,見大少爺滿意的頜首,她纔開口問:“奴婢看那秀櫻應是跟三少爺有了首尾,您爲何要用秀美?”
“你都說她跟鬆哥兒有首尾了,怎麼抓把柄?”畢竟是個半大的少年,說起男女間的隱密之事,雖鎮定還是俊臉染霞,表露出他心裡的尷尬。
似碧見狀不好再往下說,草草福了身退下。
隔天一早,天才亮,各房的丫鬟打着呵欠往大廚房走,她們要去取飯,途經三少爺住處時,突然聽到裡頭拔高的女子尖叫聲,幾個少爺的院子離得近,七少爺房裡春花和春江年紀小也好奇,聽到聲音便往三少爺院子的院門奔去,看門的婆子甫開了院門,要讓小丫鬟們去大廚房取飯和熱水,誰知小丫鬟們才走出門,後頭就傳來尖叫聲。
小丫鬟們好奇的擠進院來,看門的婆子被她們撞了一記,好不容易纔站穩,張開嘴正要罵人,就看到幾個小丫鬟站在屏門外,呆呆的看着前方,看門婆子望過去,隨即暗啐一聲,上前招呼小丫鬟們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