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夫人是由丁三夫人母女陪着過來的,範夫人帶着女兒迎出來時,丁三夫人母女正跟着暖轎往關睢院來。
“荷丫頭!”知道女兒過來了,老夫人伸手撩開轎簾,喊着女兒。
“娘,外頭風寒,有什麼話等進屋再說。”範夫人怕老夫人吹了風,忙勸道。
丁老夫人點頭,手一鬆,轎簾順勢落下。
範安陽就見三舅母走到母親身邊低語着,轉頭看丁筱樓,就見她眼眶紅紅的,“表姐這是怎麼啦?”
“沒什麼。”丁筱樓挽着範安陽的手,跟在暖轎後慢慢走。
“外祖母怎麼會突然過來?”
“唉!還不是那個假十四。”假十四?假丁筱清?
範安陽不解,“她怎麼啦?不是說回她生母那兒去了?”
“是啊!不過她生母和丈夫和離了,原本把她接回去,就是想讓她去替嫁的,結果事情鬧大了,男方氣忿他家拿身世不明的外室來來履行婚約,敦請皇上解除婚約。”
丁筱樓頓了一下又道,“秀寧縣主領着一雙兒女回了王府,卻把她扔在了竇家。你想想,竇家容得下她嗎?”
當然是不行,“那跟外祖母有何關係?”
“祖母是在氣大伯母,假十四被逐出竇家後,竟然神通廣大的打聽到,大伯母在京裡,就讓人送信給大伯母。”
雖是頂替自己女兒。使得女兒無法安葬,但畢竟養在身邊十幾年,從呀呀學語的小嬰兒。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丁大夫人對這個女兒的感覺甚是複雜,但得知對方遭難落魄,丁大夫人卻是諸般不捨。
範安陽對這位大舅母不甚熟悉,不過想想,丁大夫人生了三個閨女兒,麼女早早夭折。還來個冒牌貨頂了她的位置,但好歹有另外兩個女兒陪伴。只是這兩個女兒死在了天災裡,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冒牌女兒了。
雖然對方跟自己並不貼心,總是陪在身邊多年的,見她又被生母遺棄。同情憐惜再加上多年母女情份,想要對其伸出援手,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理解不代表接受就是了!
“大伯母把人接回家了?”
“沒有。怎麼接啊!名不正言不順的,而且接回來,怎麼跟人交代她的身份?”
行近關睢院前的小徑,範安陽就看到隱在牆角的一抹裙裾,“那是誰?”丁筱樓正和範安陽說,見她眼光移過去,跟着轉過去。就看到了那抹裙裾。
“大概是好奇的人吧!”
丁家沒有庶子女及姨娘,但不代表丁家女兒們不懂得內宅裡頭那些爭出頭的手段,只不過聽人說。可與親見有着很大的差距。
丁筱樓擡袖掩住手暗指了那片牆,“是你庶姐?”
“或許,還有三房的庶姐呢!”範安陽低聲回答。
暖轎到了院門,丁老夫人在媳婦和女兒的扶持下,進了關睢院,一行人在堂屋坐定。見禮後分主次坐下,就聽聞丫鬟來報。道是範三夫人過來拜見親家老夫人。
兩位三夫人相見卻不怎麼對脾胃,相較起進門後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斷,處處要丁家上下捧着讓着,什麼事都往臉上帶的丁三夫人,範三夫人看來大氣幹練,說起話來順溜得很,三兩句話就把丁老夫人逗得破涕爲笑。
丁三夫人見過親家,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告辭離去,範夫人送她出門,才走幾步,丁三夫人就讓留步。
“行啦!大嫂快回去吧!別讓親家母久等了。”
範夫人也不跟她客氣,“等事了,再請弟妹好好敘敘。”
範三夫人頜首,她兒子的婚事還得仰賴範夫人幫襯呢!又有前首輔夫人丁老夫人在,想來她要幫兒子尋個好對象,就不愁沒人相幫了!
“一定,一定。”
兩妯娌相視一笑,範三夫人在丫鬟簇擁下離去,臨出關睢院時,一嬤嬤神色匆匆行來,與範三夫人咬了下耳朵,範三夫人便領着丫鬟僕婦,在那嬤嬤引路下,來到適才範安陽和丁筱樓看到有人藏於牆角的地方,那裡當然已經沒有人,那嬤嬤走過來指着前方不遠的亭子,“人在那裡。”
範三夫人冷哼一聲走向亭子,亭子裡範五姑娘身上的蓮青色斗篷是用上好的皮子做的內裡,興許是因爲斗篷夠厚實,所以她斗篷裡穿的衣服不是很厚。
但因雙手被反剪,披在身上的斗篷被翻起,自然也就產生不了保暖的作用,跪在地上的五姑娘渾身冷得直打顫,看到嫡母過來,她冷得咔巴着嘴說不出話來。
範三夫人看了眼那件斗篷,冷笑了下,她從不在小事上虧待庶子女們,這件斗篷上的頭繡的蓮青花紋,是她請範安陽特別設計的,打算要給大姐兒送去的節禮,誰知道竟被蓉姨娘截了去,令三夫人氣得不行,卻又不好自庶女手裡搶回來。
現在再看到這件斗篷,三夫人氣不把一處來,攏了攏自己身上的斗篷,三夫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五姑娘,“你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裡頭,是想做什麼?”
“女兒……女兒,想去,看……三姐姐,剛好,遇上……家裡,來客人……女兒不敢……貿然上前,就……”對着嫡母看似看穿一切的眼,五姑娘說不話來了
三夫人淡笑道,“家裡來客人就來客人,身爲太傅家的女兒,既不偷又不搶更不是見不得人,爲什麼要偷偷摸摸躲起來不見人?知道的說你膽子小,不知道的,就要說咱們家的教養不好,教出來的女孩畏首畏尾不識禮。”
“女兒不是……”五姑娘哪敢說。自己是聽說是親家來了,以爲是杜家來人,想着要在對方面前表現一番的。沒想到來到地頭才聽丫鬟說,是範夫人孃家來人。
她是見過丁家那位老夫人的,看似慈祥和藹可親人,其實是個極精明的老太太,一照面就似能看穿你內裡般的銳利眼神,讓五姑娘感到極度不安。
因此知道是這位老太太來了,她才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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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纔想走。就被嫡母的人給扣住了。
三夫人拍拍她涼透的臉頰,“瞧這可憐樣兒。敢情是覺得我冤枉你了?”
“沒有。”五姑娘垂首不敢擡頭,深怕被嫡母發現自己眼裡的惱怒。
“沒有就好,幸虧今兒來的是自家親戚,就算知道你有何不妥。也不會往外頭去說,說起來,也是委屈了你們,不過六丫頭小小年紀就要成親,是人家杜相親點的,所以纔會越過你們,早早讓她出閣。”
杜相親點的?憑什麼啊?範安陽不是個傻子嗎?不對,她不像傻子,在她爹任上。她見過傻子,跟範安陽一樣,高熱不退燒壞了腦子。可是範安陽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
“誰告訴她是傻子的?你難道忘了,在任上時,你們幾個姐妹不是最愛說那些奇聞異事,其中不就有一件最讓你們津津樂道的。”
範五姑娘已經冷得直打哆嗦,但嫡母這麼一說,她倒是立時想了起來。“靈狐…救主…感動天…地,佛祖…顯…靈…神醫…賜藥。”
“正是。這說的就是你六妹妹,想不到吧?虧得你們天天唸叨,卻不知正主兒就在身邊,嗤,你纔是傻子吧!”
三夫人又嗤笑一聲,讓人把五姑娘扶起,“快過年了,可不過這時節病了,再幾日六丫頭就出閣,你要是在這關頭病倒了,可就少了個在這些夫人、奶奶跟前露面的大好機會啦!說不得,你的親事可能就會因而延誤啦!”
五姑娘經三夫人這麼提醒,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是啊!這不就是露臉的大好機會嗎?只消她乖乖的,嫡母也沒理由不讓她在這大喜的日子露面啊!那又何愁不能被在那些貴夫人面前露臉?
被婆子扠回房的一路上,五姑娘腿軟得幾乎使不上力,她之前還和姨娘想着要查周姨娘的事,想要威脅祖父,要給她許門好親事,嫡母這一提醒,她才知,自己之前竄上竄下的下死力的折騰,其實根本就不必要啊!
“六丫頭成親之後,你大伯母也就能騰出手來,我在京裡的人脈還不及你大伯母多,不止你們姐妹的親事,就是你們兄長的婚事,也還得仰賴你大伯母幫忙呢!旁的不說,這個家是你大伯母當家,你們幾個成親,都需公中操辦,得罪了你大伯母,你還想能風光出嫁嗎?”
真是見過傻的,沒見這麼傻的,然後還敢說別人是傻子,其實她自己纔是最傻的啊!
三夫人打擊完五姑娘,拍拍手要繼續忙去了,過年前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哪!好忙,好忙啊!一轉身走出亭子,就看到丁嬤嬤匆匆來到,丁嬤嬤老眼可精了,看到婆子們扠着五姑娘,眼皮子連眨都沒眨,徑自對三夫人道:“三夫人,我家老夫人要在家裡住幾日,我家夫人這會兒一時走不開,想請您幫忙,使人去收拾客院。”
“大嫂太客氣了!親家老夫人想女兒、外孫女,要在家裡住下何需住到客院去,後園的禾香齋倚山而起,最是暖和,離關睢院也近,不如就請親家老夫人住那兒吧?”
“那就依三夫人安排,老奴這就回去稟告我家夫人去。”
丁嬤嬤匆匆而去,三夫人帶着人親自去收拾禾香齋,“夫人,丁嬤嬤不是說讓您使人去收拾就好,您幹麼還要親力親爲?”跟在三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問道。
“其實大夫人?大可直接讓人去收拾的不是?”另一個丫鬟則道。
“這你就不懂啦!禮尚往來嘛!我是看明白了,澕哥兒他們的婚事,光我一個人來辦,絕對是顧此失彼,大嫂這是給我機會,讓我在她娘面前表現,回頭要請她幫忙出主意,纔不會太失禮。”
三夫人孃家人都不在京裡,對孩子的婚事幫不上她的忙,丁老夫人雖常年不在京裡,但人家曾是首輔夫人,又是杜相的親妹,範夫人又在京裡多年,丈夫不在身邊,三夫人遇着事要人蔘詳,還有誰及得上丁老夫人母女的嗎?()